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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胜楼。
依然高,而不胜。
也许只要爬得上来,就能领会那种主宰一切的快意。
世间众生,是为这快意而爬楼,还是因爬楼而快意?
但登顶凌云的那一天,那些曾经所期翼的快意,是否,还能,有如当日?
顾惜朝负着手,和沐天名一起临高而眺。
极目望太平,城郭亦了了。
滔滔江水,铁马冰河。
他们并立在一起,却又似乎各自沉浸在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里。
青衫寂寥,白衣落寞。
从来,寂寞。
正如繁华的尽头是空,畅聚的结束是散,而热闹过后的寂寞也许才是最大的寂寞。
但有多少人,能轻易地看穿他人的寂寞。
正如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在心底幽幽地发出了一声慨叹。
〃没想到,你竟真的没有阻拦他这么做。〃沐天名终于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他决心要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拦得了。〃顾惜朝一挑秀眉:〃再说,我为什么要阻拦他?〃
沐天名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连我都开始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么你呢?你又想要些什么?〃顾惜朝掸了掸衣袖,清亮的眸子直直定在沐天名的脸上,轻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普渡众生。〃
〃能渡了自己的心,便已是不易了。〃
〃但苦海无边。〃
〃我已在岸上。〃沐天名眼中神电一闪,继而闭目道:〃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助宗翰灭辽,只为家仇,不关国恨。〃
顾惜朝静默了一下。
从沐天名暗中着辛追将他从疯魔中救治清醒后的第一天起,就已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了用意,也不讳言他自己的隐秘身世: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沐天名的母亲不但就是契丹辽人,而且还是大辽的郡主,天祚帝的亲姊!可惜这位尊贵的郡主竟爱上了一个女真的奴隶,并和他私定终生,珠胎暗结,而且她更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早已激起了自己亲弟弟的淫欲。她暗中与人私通产子为大辽皇族所知晓后,天祚帝勃然大怒之下,不但立刻杀死了她的爱人,还将自己的亲姐姐奸淫凌辱至死
连厉辣沉定如顾惜朝,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都不免深深一震。
可这个父母双亡、身世悲惨、侥幸逃脱的遗孤,后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摧折,又如何习得了这样一身登峰造极的神秘武功,最后成为了金人铲灭辽国、染指中原的中坚力量,和如今雄踞大宋京畿三大江湖势力之一的当家人物,中间的种种曲折却再也没有人能够知晓。
这些沐天名没有告诉顾惜朝,顾惜朝也无意询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不欲人知的过往或秘密。
他自己,岂非也是一样?
于是,沐天名毕竟成为了一个谜。
他,就,如,一,个,忧,伤,的,谜。
未知的恐怖才是最大的恐怖,深藏不露的敌人才是最难应付的对手。
谜一样的来历,谜一样的身手,谜一样的意图,造就了金钱帮的神话,也成为了一种最厉害的武器。
或者,这也是这个谜一样的人本身最好的屏蔽和保护?
这莫大的不为人知的忧伤武器,伤人的时候会不会也伤到自己?
还是掌握着这武器的人,一早,曾经,已然,被伤得很深、很深了?
顾惜朝因这种突然升起的揣测和猜度失神了一会。
然后,他听到了沐天名轻轻的、清清的一句话:
〃你和我,他和他,究竟谁比较幸运?〃
是问人,还是问己?
而问完这句的沐天名,倦倦地垂下头,倦倦地垂下睫羽,如雪的白发寂寂地散开在如雪的衣衫上,带一抹流云的惆怅,落花的哀伤。
这一刻的他,竟全然没有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令顾惜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执着而不执拗,淡漠而不冷漠的人。
呵,无情
一个名为无情的人,是否真的可以无挂无牵?
一个空明如佛的人,是否真的能够不爱不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5、
星夜。
北风刺骨。
乱云飞渡。
这是二月初一。
宜嫁娶,宜出行。
只是不知道宜不宜杀人。
要杀的当然不是普通人,是外虏,是强敌,是寇首。
去杀人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是宋朝天子密封的〃平寇大将军〃姚平仲所领的三千铁甲精兵,和京师武林群龙之首王小石亲率的白道武林义士。
一明一暗,一朝一野,兵分两路,直捣金营。
王小石一行十一人。
除杨无邪、唐宝牛、方恨少、张炭、何小河外,还有金风细雨楼及象鼻塔的几个高手。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王小石最信任,也各自都最彼此信任的十个人那天开会时在场的所有人。
事关重大,王小石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发梦二党的盟友兄弟,他不希望连累他们。
本来,他连杨无邪都不想带来,可最终仍顺了杨总管的意愿,却通知了孙青霞这位风雨楼的至交来替他们暂时稳住楼里的大局。
他曾遇到过无数的凶险和恶战,但他都相信,并努力让自己去乐观面对,尽全力化解。
可这次不同。
这不是江湖,而是战场。
铁血金戈,马革裹尸的战场。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他们,都做好了不能回去的打算。
以必死之心,来赢一场,必行之战。
以他,和他的挽留剑。
能挽留的住么?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王小石突然泛起一点点夹杂着激昂的紧张,同时他也听到了身边的杨无邪脚步微微的一乱
中军大帐已在望。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六扇门大牢。
一灯如豆。
狱卒刘老三的一盹被轻轻的一拍惊醒了。
〃叶小哥〃见到这个人,刘老三骤唤了一声,睡意转眼已经消了大半。
叶告将食指竖到嘴边,眼珠一转:〃公子来了。〃
刘老三睡意全消,顺着叶告的眼神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鹤般的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位双腿残疾的成大捕头像极了一只白鹤。
傲然、孤清、优雅、绝尘。
虽无足却仍能展翼而飞。
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轻功和暗器冠绝天下的无情公子,如一只没有脚的白鹤,除了一直一直的振翅高飞,可以停得下来么?
突然涌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的刘老三,在短暂的一晃神之后,迅速会意地从边门退了出去。
单独隔开的深牢里,抱膝静坐的男子闻声抬头望了一望。
黑暗潮湿的牢狱里,他却依然说不出的清爽利落,一身白衣和他的人一样,仍出淤泥而不染般澄净,眸子里闪着的两点星光,又在看到来人的一刻化为两团燃烧的热焰。
谁又能想到,昔日纵横天下叱咤京畿的金风细雨楼前楼主〃九现神龙〃,近日突然刺伤朝廷重臣后正被缉拿在逃的钦犯戚少商,竟然就藏匿在六扇门的大牢里!?
他根本哪里都不用去,谁会到大牢里来缉寻捉拿一个逃犯?
故而戚少商很安全,也很安心。
他安心地等着消息。
现在,消息已经来了。
戚少商等着无情开口说话。
〃事情坏了。〃
无情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分外苍白,语调急,而忧:〃夜袭金营的消息好象走漏了,此举已无丝毫胜算〃
〃这已是个死局。〃无情说完这句,声音已如雪川冰河般寒凉彻骨。
戚少商截然变了脸色,他已来不及问清楚因由缘故,只断声道:〃王小石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他们已经出城了。〃无情沉声道:〃追不到了。金人已有防备,世叔进言未果,圣上断然无意肯出兵相援了。〃
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胸膛之上,戚少商圆瞪双目,嘶声低呼了一声:〃怎会变成这样?〃
无情静默了一下,深深的目光似穿透一切般在他脸上凝停:〃会是他么?〃
漆黑的眸子瞬间幽暗了一下,转而电光神闪,戚少商猛一抬头,断然道:〃不!〃
不是,不会,不可能!
〃绝不会是他。我与他有约有诺。我信他。〃
戚少商坚定地直视向无情,语调恢复了平静,明亮的目光里没有半丝犹疑。
无情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角,没有作声。
他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而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事情危急,我这就赶去设法襄助他们!〃戚少商说罢霍地站了起来。
无情幽幽地叹了一声,转而肃然道:〃金人严阵以待,我们还要再多赔上一条性命么?〃
〃我不能明知他们有危难,却眼睁睁地袖手旁观〃戚少商毅然道:〃如果你不是身为公门中人,兼另有重担在负,你也一定会跟我一起去的,不是么。〃
无情耸了耸眉角,微微垂首,只有长长地叹了口气:〃是。〃
他知道已经无须再多说任何话,所以立刻示意叶告打开了牢门:〃我送你出去。〃
顿了一顿,他又轻轻补了一句:〃也许你可以去找他帮这个忙。〃
戚少商倏然抬头,两人的眼神在幽暗的天牢里闪电般迅速地对碰了一下,似乎瞬间交换了无数的信息。
无边的黑暗中,他们身上的白衣带着与世不入的傲然,与清寒。
一边的叶告却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他们眼中同样的灼热和光明。
〃谢谢。〃
戚少商低低地道了一声。
巷陌深沉,青石路寒。
一道弯月如钩。
清,且冷。
疾步而行的戚少商突然站定。
然后转头,望向转角处的一株梅树。
一树红梅下立着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人的面容,戚少商已先感觉到了那股味道。
梅香里暗合着熟悉的清冷味道,一种久违的味道。
相思无尽,深情款款的味道。
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
他果然是在这里。
戚少商慢慢转头。
慢慢转头的戚少商慢慢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顾惜朝在看着落花。
以一个优雅而潇洒的姿态。
梅傲洁,人傲岸。
每一朵落花是一次失足。
每一段情思是一次失陷。
他因这温柔的失足,和缱绻的失陷而略带怅惘,略带慵懒,而微微蹙起秀气的眉骨。
明月愁心两相似,一枝素影待君来。
〃你是在等我?〃
戚少商已然走到他身侧,目光深深,笑容浅浅。
顾惜朝轻轻的转了转眼眸,似乎仍没从花落中回过神来,只是依稀地〃恩?〃了一声。
随后又似乎不以为意地加了一句:〃你难道不是在等我么花都落尽了,世间值得等待的又有多少。〃
戚少商怔了一怔,看在顾惜朝的眼睛里,却怔得好潇洒,怔得好漂亮。
忽然一阵风过。
他们身后的梅树,扑啦啦飘落了一片花雨,翻飞如雪,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