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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说完点点头,又蘸了浓墨,在屏风左上角大片空白处提诗一首。诗曰: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风霁竹已回,猗猗散青玉。故山今何有,秋雨荒篱菊。
登宵看了默然不语,良久方说:“皇上墨宝,怕是不好放在我这里吧……竹子风梢雨箨,上傲冰雹。霜根雪节,下贯金铁。我哪里配得上这竹子。”
连城看了他一眼,笑著说:“三哥过谦了。”
登宵怔怔看著连城面孔,一时觉得他一如往昔,一时又觉得他与昔日大为不同。直到连城搁了笔,问登宵道:“我画的竹子,三哥可喜欢?”
登宵顿了一会,才答道:“我哪里懂得这些风雅的玩意,只知道弯弓舞剑,对诗词曲赋向来是一窍不通的……”
连城只是固执的笑著问:“我只问三哥你可否喜欢?”
登宵仍是未答,良久,伸出右手,拂上连城的脸颊,抚去连城作画时不经意溅上的墨点,登宵说:“这里……脏了。”
连城似乎有些吃惊,却安静的仍他摆弄。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登宵的手在连城的脸上轻轻动作。
满室墨香,熏人欲醉。
醉里挑灯看剑11
“噫……”登宵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麽。有些僵硬的把手抽离,结果连城浅笑著抓住了他的手,放在掌中握著。
“三哥……”连城说。
“什麽?”登宵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虽然不记得了……可是那次见面,我就在想——我们,一定是认识的。”连城寒潭一般的眼睛,专注的看著两只紧紧交握的手,笑著,极尽温柔。
“哦……”登宵闷闷的应,却觉得面上有些发烫。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加用力的握住。
良久,连城方像醒悟一般的松了手,说:“是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三哥歇息了。”
连城说著,慢慢直起身来,把在床榻上半直起身子的登宵又按回床褥,温热的掌心在登宵眉眼上拂过。
连城盖著登宵的眼睛,感受著登宵长而直的眼睫在自己掌心慌张失措的刷过,心里便是一圈涟漪泛起,连城说:“好了,三哥,闭上眼睛……”
“三哥似乎喜欢喝酒……改天我再带些好酒,同三哥共醉一场。”连城这样说著。
然後是手掌撤离的微凉。
不多时,传来门扉轻闭的微响,登宵的眼睛还是闭著的,可睫毛却止不住的轻轻颤抖,热度从登宵的手掌和眼窝处泛滥到全身,暖暖的甚为惬意。
登宵闭著眼睛,伸出手背,无力的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想自己一定是病了。
连著几日,连城都没有再来,小琉在外面听说辽国的使节来王城上贡,外面很是热闹。登宵却知道这热闹与自己并无关联,越是热闹,这院里也越是冷清。
所幸一日三餐都有人记得送来,已是幸事了。登宵这样想著,将筷箸伸向桌上的一碟醉鸡,放入嘴中细细咀嚼,那醉意就顺著喉腔细细流下。
可笑这世上有几人能如这鸡,醉著死去。
“这鸡如何?”有人问。
“好是好,可惜酒味略薄,不够尽兴……”登宵闭著眼睛答道,突然醒悟过来,一惊,睁开眼睛看向来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连城施施然坐在对面,不知道何时来的,看了多久,他似乎有些不满意登宵脸上的惊讶,於是小声抱怨了几句,然後把手上提得两坛酒放在桌几上。
登宵有些诧异的说:“外面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怎麽跑到这里……”
连城浅笑著说:“辽国进贡了几坛好酒,年份极陈,後劲也十足,酿酒的谷物参芝都是精选的,用苦艾花、葫荽、龙胆、肉桂、等等数十种含有苦味的中药材浸渍数个月之久,微苦焦香,温馨醇厚,馀味深长,很是难得。我朝酿酒,多以高粱、小麦、豌豆为料,北如泸州大麯、西凤酒,南如茅台、汾酒,虽是干醇,难免馀味不足。”
登宵仔细打量著两个粗瓷的酒瓶,笑道:“我只是喜欢酒,却从没想过有这麽多讲究……哪怕是几文一升半斗的劣酒,也未尝不可。”
连城微蹙著眉说:“劣酒伤身,一味豪饮,不利於养生之道。”
登宵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愧的说:“我,酒量不好,几杯就醉了。”
连城有些惊讶的看著他,扬了扬眉,道:“小醉亦无妨嘛……”连城虽是如此说,嘴角却有些促狭的笑容,打趣著看著登宵。
登宵心知他肚里心思,凌云和连城,都是极为难得的,千杯不醉的酒量,偏只有他……
连城见登宵面上微有薄怒,知道不能再招惹他,於是笑著起身在屋里找些盛酒的器皿,找来找去,不过是些碗碟茶盅。连城却舍不得糟蹋那酒,心有不甘的继续翻找,然後在登宵床底下的小匣子里翻出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杯,圆润可爱。
连城大喜的拿著杯子走过来,登宵一见那杯,面色微改,连城见了奇怪,问道:“怎麽,这杯是谁送你的吗?”
连城见登宵不答,心下微闷,自去翻来覆去的看那两个杯子,发现底部刻了字,一个是个“宵”字,一个却是个“云”字,字迹虽是清秀,仍略显稚气,力道也有不足,似是少年所写。连城心下了然,却并不多说,亲手替登宵斟满了酒。
那酒果然清冽,实非凡品。入口时但却满口馀香,不多时却是一阵阵的火烧火扰,後劲十足。连城见登宵杯酒入腹後,便红晕满颊,心下也不知道做何感想。
登宵醉时,眼睛极亮,闪闪的盯著手中杯儿,不住把玩,一手想去倒酒,而酒瓶却被连城抢了过去。登宵有些不满的抱怨著。
连城笑著问:“三哥,这杯儿可是二哥送给你的?”
登宵只顾著想抢回那酒瓶,浑不在意的回答:“是啊……小时候不懂事,我诞辰,他忘了给我备礼物……就从席宴上顺手偷了两个杯儿给我……”
连城有些默然,想到凌云这样偷拿回来的杯子,登宵都保留如此至久,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不由自己也新开了一瓶酒,自己斟满了,慢慢的品。
不多时,登宵已是三、四杯入腹,醉意浓浓。连城看了他一眼,无名之火看到登宵眼角都喝红了的模样,又化为怜惜和好笑,终於微叹一声,把他的杯子拿走,柔声劝道:“三哥,别喝了,你醉了……”
登宵不满的说:“你明明说过,小醉亦无妨……”
连城笑著说:“你这已不是小醉了。”
登宵哪管那麽多,伸手去抢,却有些踉跄的跌倒,跌入连城怀里。连城看了他一眼,笑著说:“三哥……醒醒,醒醒……”
而登宵朦朦胧胧,小声的呢喃几句,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连城抱著他,见他著实睡著,渐渐收敛了脸上笑意。抚著他连眼角都醉红了的面孔,放轻了声音,说:“登宵,你不知道,你这个模样,有多诱人……难怪,我以前,要把你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看著登宵薄唇微启,红唇上湿润的布了一圈酒渍。连城俯下身子,在登宵唇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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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12
登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了,阳光透过床扉,斜斜传入院落,光移影摇,片片碎金,点点铅华。
登宵往日饮酒多是浅酌,虽有醉意,却总有人看着,从不过量。而昨日陈年烈酒,一时贪欢,多饮了几杯,到今日头痛欲裂,遍体生疼。
小琉就坐在床榻边,取了湿毛巾,一下下的为登宵擦脸。登宵脸庞微红,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道一声:“麻烦你了。”
小琉眼圈一红,说:“三爷,小琉也不明白你心中想法。你莫非是不恨他了吗?昨日与他那般欢饮,三爷莫非忘了他往日如何对你,莫非忘了他夺得是谁的王位?三爷又把往日立下的誓言置之何地呢?”
登宵一愣,良久方苦笑道:“小琉……我取过他一命,他如今前尘已忘,我与他两不相欠,再提从前何益。我往昔年轻气盛,这段日子,平心静气下来想想,越觉二哥或许从未在意过王储皇位之争,他从小便惊才绝艳天资聪颖,皇位不过是他肩上的担子,兄弟里面既然有想做的,能做的,拿去了,二哥也并不介意的……”
小琉眼角含泪,一双杏眼圆睁,微微提高声音,说:“三爷如今这点想明白了,难道想不明白二爷既然不在意皇位,为何要屯兵已久,心怀异心?二爷当初将三爷你陷于囫囵,你可知他有多痛苦!他在意的是……!”
登宵厉声打断她,说:“小琉!不要……不要说了。这些事情,再提无益……我落到今日这个处境,还能信任谁?还能喜欢谁?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只求能安安静静的过些日子。”
小琉呜咽着说:“三爷……你以为小琉不懂事吗?三爷既然心下容不得人了,为何又对那个狗皇上……”
登宵叱道:“你从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登宵一怒之下,站起身来,一时头重脚轻,晃了一下,撑住脑袋,又跌回床上,登宵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莫非你从二哥那里过来,跟我两年,就认为我是这种人吗?我一个男人!我一个……堂堂男儿!却要和自己的兄弟……不是二哥……就是四弟!小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莫非以为我天生下贱,是自愿当娈童禁脔的?”
小琉见登宵气得全身轻颤,一惊之下跪倒在地,两行清泪跌落下来,连声道:“小琉不敢。小琉只是昨夜看到……看到四爷和三爷,似乎交情极好……小琉从未看过三爷对其他的人……也是这种表情。”
登宵摇了摇手,叫小琉起来,说:“这些事……你不懂,我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他毕竟是我弟弟……我那天下手杀他,动手之后,也是极后悔的。三哥他……他从以前,便只是罩着我,待我是兄弟之情,我现在,也……只把他当二哥看待。”
小琉低着头,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服侍登宵换了衣服。等了一会,方才说:“四爷走的时候,留了话,说今日辽人在京城红萃楼请了几个大臣宴饮,四爷说这于礼不合,要去看看,说三爷你久日未出过宫,问一声是否要和他一起去。”
登宵有些奇怪的说:“他是九五至尊,哪有去赴辽狗筵席的礼……”
小琉捂嘴轻笑道:“三爷莫非忘了,自三年前辽人犯我边境,你将辽人赶离边境西侧三百里地,辽国就已经派使节宣布臣服于我大梁,怎么还说别人是‘辽狗’呢?”
登宵见小琉泪痕未干却笑靥如花,心下也是一动,亦浅笑着说:“你不知道……辽人难缠的紧,哪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你还未答我呢,他怎么会屈尊去赴辽人的宴呢?”
这时听到门口一阵笑声,见连城推门而进,说:“我怕大臣里通外国,放心不下,当然是要微服私访了。”
登宵一愣,看着他说:“你要微服?”
连城走近几步,执了登宵手说:“怎么,三哥,和我一同去吗?”
小琉低着头,却颇有敌意的说:“皇上不记得了……您曾说过,三爷不能出这院子一步,否则便是削首之刑。”
连城笑道:“三哥早就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