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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应了,随那家人往里走!待吃过周家准备的简便饭菜,这无用的身体才勉强暖和过来。
客气的叫人准备了浴桶,洗却这一身的风尘,披着长发,坐于床柱旁,闭着眼睛听外面雨滴声声,不觉暗暗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余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明儿进来,服侍我躺下,试了试我的额头,放心地一呲牙,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少爷早点休息吧,明儿就在您隔壁,有事记得叫我!”
轻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小胖手,让他回去休息!
明儿这孩子据说是家仆,其父母便是家里的老伙计了。虽小这晏殊两岁,却机灵善良,着实帮了这木讷笨拙的三少爷不少忙!
而我,也是深深的感激他的,毕竟,在前世里,虽然某人富可抵国,却从来没让他找人如此服侍过我。
如此想着,阵阵乏意袭来,掩口长长的打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梦中,是谁走来,轻挽了我的手,说:“杜今,你就这么走了吗?真的,一点儿都不留恋吗?我可是舍不得你这消魂的身体呢!”说着,便压了下来……
啊——
我忍受不住那胸闷的痛触,从梦里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阵阵鸟鸣从窗外传进,随带着,还有雨后的泥土芳香。
叹口气坐起来,慢慢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儿。
竟发现,这院内的景致竟是不错!片片梅树,虽说只是残花点点,却在绿柳间出落,与红廊画柱相衬,到也雅致,到也凄美。
心道,怪不得此院取名为梅苑,恰是贴切!
看着那梅,不觉轻叹:落红总是无情物,待到深春自落花!
转过了角,见梅花相衬的湖边有个六角亭,随着岸势一直被修到湖水中。亭内,竟摆放着许多纸张笔砚,想来,此处曾有好文者住过呢,可是曾对着从前的春景繁花,作过画?还是对如今的残梅落花,写过诗?无论如何,总应该是个雅致之人吧。
如此想了,不觉抬脚走到跟前,磨了墨,提了笔,便在一纸尺素上落下墨迹:
不觉春归六月天,夜深细雨墨如烟。
小楼辗转终成寐,残梦堪堪又从前。
原来,再不承认,也是无用的,从前的便是从前,只合梦里,不会再成实现了。
其实,再想他还有何用?因他,也伤心过;因他,也怨恨过;因他,在日记里也哭泣过;因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孝喘发作,而不曾出声求助过。
——如今想来,当初连那死亡,都是自己愿意的!
可是,如此为他,又如何呢,换来的不过一句笑吟吟的:我的落桐已经好了,你么,可以不必再来了!
原来,一场真亦假时假亦真的爱情故事,竟是自己编织的海市蜃楼,时间到了,风吹云散!
原来为之舍弃尊严和梦想的一则爱情话剧,还没等演完,便以更换主角而默然落幕!
原来,这爱情,真的是一半火焰一半海水。那柔情水,冷却了温情,那灼热的火焰,却真真的灼伤了自己!且伤得透彻心骨的痛!
所以, 杜今呀,连这皮囊都换过了,何必再如此贱踏自己,这份凄苦又作给谁看?即使是梦,都不应再作了!忘却吧,忘却吧,忘却了那前缘,你才能把自己洗涤的干干净净,然后死心的,重新作你的晏殊……
如是对自己说着,低眉放下了手中的笔!
“表少爷,我家老爷请您过去!”逛了一会儿,回屋和那明儿低头吃着早,忽然一个家人走进门来,弯腰相请。
我点点头,放下碗筷,整理好衣冠,示意他头前带路……
4诗来诗去易成痴
周应昌,这位我应称之为舅舅的官家大人,年纪比我想象的要轻些,或者是因为保养得当之过吧,只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着一身轻便蓝衫,衬得那张白晰英俊的面容更是清爽干净,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浓浓书卷气息与稳健的威慑力,浑然一体,很是让人不容忽视!
想来,这便是十几年官场生涯的日积月累所凝聚的气质吧。
我忙低头,在他打量的目光底下,一弓到地,“晚辈洛北晏殊,见过周大人!”
不是没见到他眼中的失望,就如那日不是没看到津渡幽兰美人儿的失望一样,我选择忽视它——毕竟,长得平凡不是我的错,即使我出来招摇,那也是,不得已!
“晏殊么?听姐姐提起过,过来坐吧!”周应昌客气且疏离的开了口,并未因我没有叫舅舅而不高兴。或许,他内心正在庆幸吧,好在他的亲外甥,不是我!
“昨日,住的还习惯吗?”周应昌接过家人献上的茶,喝了一口,见我点头,又微笑着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些下人们就是了。”
我忙称是。
他无意识的抚着杯子边,问道:“都读过什么书呀?对此次科考可有什么想法么?”
我一时无语,于这世上,读过的书,只是船上看过的那几本,而且全是民风,无关国事,而对这科考,无论是制度还是规则,更是一无所知,这可叫我如何回答?
不觉讪讪地说道:“晚辈,晚辈生长于山野小镇,没见过甚世面,这想法,自是不敢有,还请周大人多多指教!”
“这样么?请教,不当敢,有时间与贤侄再聊吧!”那周应昌眼里的不以为然更浓了,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竟是一副想结束这场谈话的样子。
我立即站起来,做出告辞的表情——这点眼力劲儿,我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拿着张宣纸匆匆走了进来,摆到周应昌眼前,轻轻的在他耳朵边上小声私语。
非礼勿听的道理,我懂,无声的施了一礼,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晏贤侄请留步!”周应昌急急的喊道。
我莫名其妙的转回身来,站直身体,定定的望向他,等他下文。
“这、这诗,可是你作的?”他把那张宣纸递过来,我一看,竟是我早上于小亭中作的那首七言绝句!
不觉皱眉,平日里,我最烦的就是有人拿我的诗评头论足,即使出过许多诗集,即使被某某协会品为古诗词家,即使那个爱恨相间的人,也不能!
放了纸,淡淡地回他:“不错,正是晚辈涂鸭之作,周大人见笑了!”
周应昌一改刚才的漠然,走上前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好诗!好字!坐、坐,咱们、咱们爷俩儿再聊聊!家人,上好茶!”
这情景,不由让我想起某个典故里,苏轼赠于某老道的一首对朕:
坐、请坐、请上坐!
茶、敬茶、敬香茶!
心内好笑!
被强拉着坐下,不由看了一眼刚才进来那人。
那人应比我大不了几岁,身长如玉,面透桃花,目含流星,薄唇细贝,举止间,自有斯文风流之态,且与这周应昌颇为相似,想来应该是直系亲属了!
他双手背后,闲闲的望着我微笑!
看那笑容就颇不顺眼,不觉瞪他一眼,多事!
那人,笑意更深了!
周应昌伸手一指那年轻人,介绍说:“犬子周允乾,算来长贤侄四岁,就叫表兄吧。如今为御前二品侍郎,关于科考若有什么难通之事,尽可以找他!”
周允乾么?莫非就是路上听说过的那16岁中状元,20岁成为诗文院二品大学士,因喜梅花,被称为三国三大公子之一梅花公子的周允乾?听说此人近几年来名噪一时,崭露峥嵘,无人能出其左右!
今日,当真是见识了!
我站起来施礼,口叫了一声,表兄!
那人笑得眼睛都迷成了一条缝,怎么看,怎么象只狐狸!“殊儿表弟别客气,以后,可要多亲多近哦!”
说着,还往跟前凑了凑。心里不待见他,低眉望着茶杯,不望他!
“贤侄,这、这诗,整齐有度,遣词有序,音律起伏恰到好处,你、你竟是如何作的?”想来,那周应昌竟是个书痴,完全忽视我与周允乾的眉来眼去,只顾看那张宣纸。
“小时候偶遇一游方和尚,有幸与他守了几年,便学了这诗词文章。”我不紧不慢的向这父子俩解惑。
见他们齐齐望来的渴望目光,心内受用。我又接着说:“此为七言绝句,每句七字,共四句,内含格律,且讲究平仄有度,顾,读之能抑扬顿挫!”
反正,自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照悟老和尚,所幸就把这些难以说通之事,全推于和尚身上便是!
但愿,佛不怪我!
语毕,拿起笔来,应这春景,又随意的写了两首简单易懂的七言绝句,一首为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另一首为杜甫 的《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陵万里船。
因实在难以解释这东吴为何地,故因地致宜,把东吴二字改为东陵!
两诗摆于桌上,喜得那周应昌爱不释手,叹道:“殊儿也应知道,我朝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都喜歌乐诗文,但体裁极乱,各派横生,互难融汇绩通,致使纠纷不断。”
这称谓么,已经从贤侄改为殊儿了,看来,关系到是越走越近了。我低头暗咳!
周应昌所提这些事情到是略有耳闻,这几日沿途坐船走过,那年轻船家,便把各地小曲,千曲百调的唱了个淋漓尽致,亦让我听得淋漓尽致!从而,对这洛国丰富多彩的民风民歌着实的惊讶了一番!
且听周应昌接着说:“因此事,我朝已研究尽百年,总不得法,如今见此诗,才知何为真正的诗了!既能规定格律,且又能使诗意自然发挥,想来,用此法一统各路诗派应是可行的!哈哈……我朝诗文有望了!”
见他如此,不禁低声笑了——原来无论是怎样的人,终是有自己的弱点的,只这三首诗,便把个响誉朝野的周应昌大人惊喜若狂,若我把那诗词歌赋全搬出来,还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呢?
不经意间,发现那狐狸周允乾正看着我的脸,惊艳万分的样子。我赶紧收紧了肉脸,心中鄙夷——没见过丑人笑么,竟如此大惊小怪,比我家明儿还没见识!
5局内茫然两不知
不知不觉间,竟被那周氏父子缠着聊了整整一天,从古体诗到近体诗,从七言绝句到七言律诗,从午饭说到晚餐,从太阳初升到夕阳西落,说的我口干舌燥,肥光光的额头直冒清汗。
直到入夜时分,那明儿打着灯笼寻过来,那兴奋过度的周应昌才算放了手。
临迈出门口,那周应昌追在后面喊道:“殊儿,以后,就叫舅舅吧!”
我弓身称是。
出得门来,偷偷吁了一口气,抬袖拭了拭额头,携了明儿往住处走去,走到梅苑门口,回头一看,竟见那周允乾不急不燥的跟在后面,不觉挑眉问他何事?
那人笑吟吟的说道:“殊儿切莫误会,愚兄么,也住在这梅苑。”
怪不得呢,想来那六角亭中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