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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怔怔望着那个身影,唤着那千千万万遍从不曾停止的名字。
“轻尘!”他的声音渐渐清晰可辨。
“轻尘!”他的呼唤,由低弱而渐渐明晰。
他看不见脚下的土地,看不到自己滴落的鲜血,看不见满身的伤痕,看不见四周众人骇然的眼神。天上地下,苍穹红尘,他只见那人,衣白如雪,霜眸如雪,冷心如雪。
“轻尘!”一声声呼唤,没有应答,一次次向前,不见那人一动。他的声音渐渐凄厉而绝望。
他一步一步接近他,双手一起向他伸过来,眼睛里却分明有着三分希翼,七分恐惧。
他希翼的是什么?
可是那人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
可是那人微微一笑,化尽天下霜雪?
可是那人含笑开口,如多年前那般,再轻轻唤他一声,若鸿。
他恐惧的又是什么。可是如此容颜不过飞灰,如此血肉,只是烟尘。可是这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他疯癫幻境中,另一场永不醒来的梦。
下一刻,他触到了他。
血肉的柔软,血肉的温柔,活生生真实的存在。
他呐呐的张张嘴,忽然间唤不出那个名字,他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让嘴角上挑,笑一笑,却发现,原来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再肯听从他的指挥。
他极慢极慢的靠近过去,极慢极慢的靠在那个胸膛上,闭上眼,微微侧头,去寻找那人左胸处生命的跃动。
在跳的,是他的心,还是他的。活着的,是方轻尘,还是楚若鸿?
他极慢极慢的张开手臂,猛然用全力抱紧那个躯体,然后,终于最后唤出那一声:“轻尘!”
这一声,用尽他全部的力量,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感知,全部的爱和恨喊出来,沉默的皇宫听到了,安静的花园听到了,无声的旁观者听到了,永恒的天地听到了……方轻尘……他听到了。
方轻尘也同样极慢极慢的低下头,静静凝视着他,过了一会,才轻轻挣脱开被他抱住的一只手,极柔和的替他慢慢把散乱的头发理到身后。
他那伸长的五指,一次次穿过少年漆黑的发,看着那夹在在其中的,一丝一丝的银白。
今年,这个在他怀中疯狂呼唤的少年,也才不过二十一二岁。
堪笑多情,白了少年头。
一点一点,他替他理顺长发。一点一点,他眼中冰霜渐渐溶去。
然后,他凝眸,打量着他。
已经年过弱冠了,可是,他的身量却还如十六七岁少年。再怎样锦衣玉食,灵药奇珍,也依然养护不住,也依然是身形憔悴不胜衣。
他本来是个俊俏的少年,可是,现在……他的脸色枯黄削瘦,眼窝深陷,少年风华,抵不过那支离倦态。不是下人服侍不尽心,只是这黄金的宫宇,粘不回那碎了满地的真心。
他的额上满是鲜血,有数处青肿,也不知道除了最初的不小心跌伤,还疯狂撞了几回头,又被下人们怎样拉扯阻拦的。他脖子上数道伤痕,血流不止,也不知在他到来之前,他已经用粗糙的瓷片,疯狂的割了自己多少回。
他浑然不知,他只是怔怔望着方轻尘,只是一声声,喃喃的呼唤他的名字。
那个就算是疯狂,就算是痴迷,就算是遗忘一切,就算是脑子再不懂思考,只凭着本能,也永远铭记,永远呼唤的名字。
方轻尘轻轻掏出一条帕子,替他去擦拭脸上的鲜血尘土,一张手帕都染红了,也没能擦干净。方轻尘随手弃帕子,信手撕裂自己一截雪白的衣袖,重新替他擦,一点点拂去鲜血,一点点拭尽尘埃,一点点看着少年的容颜越发清晰,而方轻尘脸上的冰冷,终于一点点慢慢化作温柔。
四周的人怔怔的望着他,竟是谁也不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去拿毛巾,打净水,取新衣,奉良药。
他与他之间,自成一个世界。没有人敢于打搅,没有人敢于惊扰,天地如此静寂,宫宇如此寂寞。万里红尘,只有一个刚刚从迷乱中回归的少年,怔怔的望着,他世间唯一的,最重要的那个人。
方轻尘拭了又拭,白衣染上泥尘,染上浓赤,然而,那么多鲜血和尘污,总是拭不完,擦不尽。
最终,他放弃的摇摇头,再一次看着楚若鸿的眉眼,眼神里,渐渐有了些悲和伤,眉宇间,慢慢升起没有人看得清的温柔与怅然。
然后,他微微一笑,便是日出霜融,云散雪消。
这一刻,所有人都几乎被那人的容华灿然,逼得不能直视。
极淡极淡,一声叹息。极轻极轻,他只说了两个字。
“罢了!”21:41 2008…9…21 守护天使手打o(∩_∩)o。。。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予取予求
极轻极淡,方轻尘一声叹息。
“罢了!”
那雪衣高华的男子,终于用一个极轻极柔极温和的姿势,回抱住了那一直在等待他回应的少年。
少年的血,点点滴滴,染在他的身上,赤红鲜艳,如罂粟朵朵,溅开,绽放。
他就是这样,伸出了手,抱住了另一个人。平静的让那人身上的血污泥尘,污了他的飘逸高洁的素白衣衫。
渐渐西沉的夕阳,将两个合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拖在地上的长长暗影,在花石树丛间曲折蜿蜒,不离不弃,宛如一体。
宫人们呆呆的望着他们,看不清这一刻的景象,究竟是美丽,还是悲凉。
他曾经默然冷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曾冰眸霜雪,毫不动容的看着别人的疯狂和期望,他也曾经温柔的伸手相抱,关怀的理容整发,他曾经灿然一笑,夺尽天地风华,他也曾经淡淡一叹……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罢了!”
一声叹息,淡淡一语。
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很多年以后,红尘众人,依然不曾真正了解。
传奇中的那个神话人物,那一声叹息,为的是什么。
为何这本该是欢喜之时的叹息,却是黯淡怅然,只是淡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出。
那一声轻如微风的话语,“罢了”,又是为着什么?
他放下的是什么,放弃的,又是什么。
方轻尘拉了楚若鸿的手,慢慢将他领回内殿去,淡淡交待了一句:“水和药。”
众人如梦初醒,慌乱的行动起来。
方轻尘平静的检查着楚若鸿被割的血肉淋漓的手掌以及手腕上的数道切痕,平静的亲手打湿了毛巾。替他擦拭,为他更衣,帮他上药。
楚若鸿出奇的安静,出奇的合作。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看着方轻尘,如果不是他那一只手,无论如何,总要抓着方轻尘,人们几乎会误以为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痴痴呆呆,没有神智,所以也不会反抗任何事。
等方轻尘重新把楚若鸿的伤口处理好,身上弄干净,帮他换好新衣服,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方轻尘看看天色,低声吩咐,让上了一碗粥,他亲自用玉匙将那粥搅得匀了,盛起一匙,送到现在还有些呆怔的楚若鸿唇边。
粥的热气让楚若鸿微微不安的向后仰了一下,方轻尘笑了一笑:“不烫的。”他收回玉匙,在自己唇边吹了吹,重又递过去,语气如哄幼儿:“乖,喝一口!”
楚若鸿怔怔望着他,忽然轻轻道:“你没死?”
这是他自看到方轻尘之后,除:“轻尘”二字以外,所说的第一句话。
方轻尘轻笑,放下碗匙,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让他用手掌去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楚若鸿还是有些痴痴呆呆的望着他,心中却不自觉的去默数那一点点生命的跃动,喃喃的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他猛然扑向前,一把扯开方轻尘的外袍,见着里面还有中衣里衣挡着,急躁得乱拉乱扯。
方轻尘苦笑了一下,却丝毫也没有阻止他这样胡闹的意思,只是安坐着,任凭他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扯开,直到最后露出平滑的,并无任何狰狞伤痕的胸膛。
楚若鸿定定看着他的左胸心口处发呆,耳旁听到方轻尘低柔的声音:“我没有死,我的心还在,我的人还在。”
至此,楚若鸿才终于能流下泪来,他低下头,再次固执的抱紧方轻尘,再次固执的将脸贴在他的左胸心口处,任凭那温热的液体,汹涌奔流,打湿了方轻尘的胸膛。
方轻尘轻轻叹息。
他一手轻轻抱着他,一手慢慢的,安抚般的轻轻拍在他肩上背上:“不用怕,那些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我没有死,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的语气温柔异常,足以安抚人心。
怀里的人,已经二十一二了,但是他的心智,还停滞在十六七岁的少年,偏偏他又受了极大的惊恐和伤害,此时此刻,他的思考能力,恐怕是连孩子都不如。
他需要的不是条理清楚的解释,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血肉肌肤的温暖,依恋和触摸,只要这个人活着,以前发生过什么,便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方轻尘的安抚劝慰,柔和而温存,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否也是一样柔软温和?
那一切,从来都不是噩梦。
他可以安抚他怀中的人,可以用温情的轻纱,将一切朦胧,然而,他的理智,却从来不会忘记提醒他自己,曾经发生的一切,从来就不曾是一场梦。
这一天,甘宁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和方轻尘当时轻轻说出的那两个字,千载之下,依旧史册流传。
罢了……
是罢休,是放弃?还是去放过,去忘怀,去重新开始……
猜测无穷无尽,可无论是今生,还是后世,红尘之人,永远是看不透,看不清。
人们所能知道的,仅仅只是,从那天以后,楚国的一切,都不同了。
但是,就是亲眼目睹了今天的宫人们,却也无法真正了解,今日这一幕,对楚国的未来,到底曾经有怎样大的影响。
太上皇醒来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令很多人随之忐忑不安。
没有人真的想过太上皇还会醒过来,而除了方轻尘之外,或许,也没有人真的希望过,那位曾经尊贵无比的君主,还能醒过来。
一个清醒的,才二十出头的太上皇,本来便令人十分不安,而楚国实际的掌权者,方轻尘,给予这位太上皇的关怀和照料,更实在已经太过分了。
一连数日,方轻尘没能出甘宁殿一步,也没有离开楚若鸿哪怕一瞬。起止坐卧,楚若鸿必要死死粘在他身上,在任何时候,总要有一只手,拉着方轻尘,眼睛总要能看到方轻尘,他方能安心。
方轻尘只要稍稍表示要走开一下的意思,楚若鸿就要惊慌失控,每喝一杯水,吃一口饭,他都要方轻尘替他亲尝,与他同食,方肯依从。
他不接受别人的照料。甚至其他的太监宫女靠近一些,他就会烦躁惊恐的发起脾气来,所以最后方轻尘只好将所有下人们都远远遣开,完全自己亲历亲为,来照料他。
几天下来,楚若鸿也问过几句当初的事,自然也没有得到过太详细的回答,只隐约知道,楚国有过许多纷乱,不过后来都平息了,方轻尘没有死,当初死的是个替身,他便也不再多追究。
他不问方轻尘为什么派个替身来,不问楚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不问为什么一个替身可以装得那么惟妙惟肖,瞒过所有人,更不问,现在楚国的政局到底怎么样。
他只是安静的接受了现在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