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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有个在县上给一个副县长开小车,有个在县公安局。我们怎么斗得过?稀来少去点过得去就算了。”
孙天俦回到家里,每天就是扯点猪草喂猪而已。其他事也做不成。日子一天天过去,没多久,这一学期就结束了。已准备下一学期让孙富民和孙富华去上学。陈福英呢,天天想着王维敏不错,时常与孙平玉说起。
渐近开学,传来了王勋杰考取大学的消息。法喇人立感地震了一般。孙平文先听说了,就跑到孙江华家,迫不及待地说:“王元景家儿子王勋杰考取大学了。”孙江华大吃一惊,说:“你莫说了吓我啊!”孙平文说:“我吓大爸起哪样作用?”孙平玉正在园里,听见孙平文如是说,就问:“是不是真的啊?”孙江华和孙平文都出屋来,孙平文说:“真的啊!”孙平玉激动不已,就朝屋内喊孙天俦:“王勋杰考取大学了!”孙天俦出来,问:“哪所大学?”孙平玉说:“大学就是大学嘛!还会是小学?”孙天俦见父亲不懂,就说:“大学有好多所。就像小学一样,有法喇小学,有大红山小学。”孙平玉才问孙平文:“富贵问考取哪所大学?”孙平文说:“就是考取大学啊!”孙平玉见对方也不懂,就跑出园来,到孙平文家屋前,说:“富贵说大学也像小学一样,有好多所。”孙江华说:“对对!有北京大学,有清华大学。有好些大学。”孙平文说:“认不得考取什么大学!”但具体什么大学已不重要了,关键是个大学就行了。众人又嫉妒,又难过。人人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孙江成听见了,急忙跑出屋问:“你们是不是在说王元景的儿子考取大学了?”孙江荣听见,也跑出来:“考取大学了啊?”孙江成的嘴张的大大的,不断感叹:“不得了!不得了!”孙江华说:“王元景这儿子多大了?”孙江成说:“这我知道!他儿子说谢家姑娘!比孙平刚小三岁。”大家一算,十七岁。孙江荣说:“王家的祖坟,是哪里的讲究啊?”孙江华说:“王元景家爹的坟,在光头坡梁子。他爷爷奶奶的坟,在安家陷塘地。当时埋他爷爷的时候,打着根四脚蛇。王元景家大爹聪明,马上说:‘不要捧着!不要捧着!但愿我王家代代考大学!’果不其然王家考上大学了!”孙平玉说:“当时就封赠得好了!”孙江成说:“对!事不过当时!就是在关键时刻要封赠得好!一句话管一万句!所以以后你们埋坟要注意,尤其不要让那种口散的人到场!他说得好就好,说得不好,多少代人都扳不转来!就像安家以前埋坟,打井的时候,打到个耗子。老到一点的人,都不说什么。有一个口散的,就喊:‘瞎眼耗儿!瞎眼耗儿!’就喊糟了!安家不是代代出瞎子?出了五代人了,还在出!就因为一句话啊!”孙江华说:“怪安家人日脓!他当时会那样喊,安家人就不会喊:‘你说了准你!’只消这么一句话,就还回去了。要出瞎子,也出在喊的那家!”众人说:“当时大打大意,谁就注意了!肯定不注意!这种事情,都是大意懵懂地就挨了。只有过多少年出了瞎子,才会想起来是因为被这人说中节了。”孙江成说:“这种事情,叫神差鬼撞!老天要安排这么干!就是要安排了有个口散的人去这么说,又安排安家明白不过来!”
一时田正芬、蒋银秀、牛兴莲、陈福英、魏太芬、田永芝、孙平元等全来了。孙家人还从没有这么齐集过。这些妇女惊叹:“小小年纪,就考取大学了。王元景家两口子这下就享福了!”孙江华说:“享福算哪样!关键是享名啊!福那号东西,享了做什么!名声啊!名声啊!无万古的人,有万古的名!人生一世,图的就是个名!人过要留名,雁过要留声啊!人来世上走一转,什么名也留不下,可悲啊!”牛兴莲说:“福也享,名也享!你以为他才享一样?又有工作,又有名声,哪样没有?起码这下王元景也不会要谢家姑娘做儿媳妇了。”众人说:“晓得呢!王元景是怪人,他媳妇也是怪人啊!”牛兴莲说:“再是哪样的怪人都淡话!儿子都当大学生了,他两口子还会让儿子讨个农村姑娘做媳妇?两口子虽不会明说不要谢家姑娘,难道就不会支儿子?儿子说不要,谁还有办法?两口子假装说还要,起什么作用?”孙江华也说:“不会要了,不会要了。王元景的儿子什么身份、地位的人了!还会讨个文盲姑娘?起码也要讨个大学生才配!”
田正芬就难过起来了,说:“他妈谢家人也是欺穷爱富的!但愿王元景家不要他那姑娘,等他也尝尝被人休妻的滋味!原来看见我家当官,姑娘就问起给我家!见我家不当官了,就不愿了。我正想问问谢吉万,要是我家还当官,他姑娘嫁不嫁?”牛兴莲说:“那还消你问?他有多少姑娘都怕送上你家的门了!”孙江成吼田正芬:“还说哪样?”田正芬说:“不说?咋不说?你当官,他就忙来舔你的屁股!你不当官了,他理你了?就是要说,就是要咒!但愿王家把他那姑娘休了,我才高兴。”
孙天俦坐在地上,又激动又难过。激动的是法喇人也能考上大学,给了他很大的启示:事在人为!难过的是他不比王勋杰差,甚至远比王勋杰强,而法喇第一个大学生的头衔,被王勋杰夺去了。即使自己日后考取,也只是第二、第三,永远步王勋杰后尘,那还有何意思?贵就贵在“第一”,除了“第一”无意思!
对面吴家也在议论。吴明义正大声问人:“听说王元景的儿子考取大学了,是不是真的啊?”吴明华说:“真的啊!听说王元景已去荞麦山给他儿子转粮去了。”孙江荣说:“到处都在议论了啊!”孙江华说:“这还愁人不议论吗?人只怕不出名,一出名了,不消你传,别人就帮你传了。比天上扯火闪还快!只消到今下午,全法喇几千人就知道了。”孙江成说:“考取大学,也当以前考取状元了。以前考取状元的,皇帝要亲自召见。然后戴大红花、骑大花马游街。才貌双全、能文能武的,要招为驸马!要点翰林!当不了驸马,也立刻封官!”蒋银秀说:“驸马是整哪样的?”孙江华说:“就是皇帝的姑爷啊!”蒋银秀大惊,说:“王元景家儿子也要当皇帝的姑爷?”孙江成说:“皇帝都没有了,还当什么皇帝的姑爷?”孙江华说:“皇帝虽没有了,还有主席、总统呢!毛主席不是皇帝?比皇帝还威风呢!”孙江荣说:“全国就只有王元景家儿子一个人是大学生?”孙江成说:“怎么可能全国才有一个!一年全国要考取几万个大学生!”孙江荣大惊:“啧啧!几万个啊?”孙江华说:“你不知道中国有多大!五千年的历史,十亿人呐!几十个省啊!一个小小的米粮坝县,走一年你也走不周,何况全中国!几万个大学生算哪样洋芋皮!像王元景的儿子,在法喇觉得不得了,在外面多的是!”牛兴莲还在关心王元景的儿子能否当皇帝的姑爷,又问:“王元景家儿子,还会不会当皇帝的姑爷?”孙江华吼道:“妇人就是少见识!刚才就说没皇帝了,哪来皇帝的姑爷?”孙平文说:“大爸,皇帝的姑爷倒注定当不成,倒是王元景家娃儿能不能讨个省长的姑娘?”孙江华说:“孙平文,你以为省长的姑娘这么不值钱?大学生这号东西,要多少?一个省的大学生,起码几十万!一个省长有几个姑娘?王元景算什么东西?他没有那点命!他够格当省长的亲家?”孙江成说:“讨省长的姑娘不可能,讨个县长的姑娘还差不多!就是讨到个县长的姑娘,也不得了了。两三年一提拔,就是哪个局的局长,小车坐起,秘书带起,那时的王元景,就不是现在的王元景了,就是县长的亲家了。要办什么事,一个电话挂下去,底下的人忙得鼻塌嘴歪,赶紧给你办好!还耐烦自己去跑?天天只是发口令,就过一生的幸福日子了。”
孙平元说:“这一下法喇人的话题,永远是谈王家了。”孙江成说:“什么永远!第一个大学生,当然稀奇。出第二个,就不稀奇了。多出几个,就平常得很!你们不知道,以前邵老师去进学回来,比现在场面还大!法喇人排成两排,敲锣打鼓欢迎!说震动,王元景家儿子考取大学,也有邵老师进学回来震动大,但论场面,差远了。但等我去读了书回来,人们就不提邵老师了。当时又以为我不得了,说孙家超过邵家了。我又成了新闻人物!但过上几年,崔绍武、吴光文、谢吉林他们一去米粮坝读高中,我又不行了。万人都说崔绍武等人行!崔绍武等又成新闻人物!但赵国平一考取中专,人们又不提崔绍武等,只提赵国平!现在王元景的儿子一考取,赵国平一点名气都没有了。所以只要再出个人,王元景的儿子又没有了名气!”孙江荣说:“要再出个王元景家儿子这种人,怕不可能了!起码要祖坟、屋基、八字样样占着,才出得起!稀容易就出?”孙江华又反驳孙江荣:“出不起了?你说出不起就出不起?昨天谁相信法喇会出大学生?今天就出了!朱元璋当叫花子时,谁相信他会当皇帝?孙中山没有建立民国时,满清家叫他‘孙匪头’,成名了以后,谁敢叫他‘孙匪头’?万人都喊‘大总统’‘孙总理’了,连现在虽不是国民党的天下了,共产党还叫他‘孙中山先生’,尊敬得很!赵匡胤穷了到处流浪,当时谁耐烦把赵家排在百家姓第一?他当了天子时,不得了了,赶紧把他排在第一,‘赵钱孙李’了。大人物都是这样,躲躲藏藏的,要等出来了,世人才‘哦嗬’一声,恍然大悟。莫说一小个大学生了!更是这样!”
这时王光周、王元德见孙家人聚在一处谈王家,也就上来。王光周本姓袁,招来王家,因起名王光周。王光周一坐下,就吹:“我家王家,才是真正的‘法喇第一家’!吴家吹他家是‘法喇第一家’,他配?包括你们孙家,年年吹你家代代出官!也被我们王家压住了嘛!”孙江华大怒:“王光周,你袁家出个什么人了?”王光周脸红了,说:“我招在王家,算王家的人!王家出人,不是我家出人?”孙江华又说:“现在哪家统治着法喇?是王元景的儿子统治着孙江才?还是孙江才统治着王元景的儿子?”王光周道:“小小的烂支书这号鸡毛蒜皮的官,王家不耐烦当!我王家人要去当省长去了!”孙江华道:“鸡毛蒜皮的官?你王家得当过一分钟没有?不耐烦当?还是想当却不得当?”王光周说:“孙江华,你家出不起大学生,也不要这样嫉妒嘛!”孙江华说:“出不起?”反身指孙天俦:“富贵,好好努力!出给他看看!把他气死!”又向王光周道:“嫉妒你家?笑话!我孙家耐烦嫉妒谁?你王家最大的官,也就是你当过警卫员。我嫉妒你当过警卫员?”王光周一听,脸红脖子粗了,爬起来就走,骂:“妈的孙家这些杂种!全不是好人!”孙江华道:“孙平玉、孙平文,把袁家这杂种的嘴撕烂掉!”王元德忙站起来求情:“是我姑爹的错!是我姑爹的错!他不该一来就踏削孙家!他不是有意说的!是无意当中说的!不要计较!不要计较!”忙掩护王光周跑了。孙江华站起来指王光周骂:“你这狗鸡巴日的狗杂种!忘恩负义!公然敢来踏削老子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