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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桥。”
只说了这些,他就唰地背转了身。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突然说出了谜一样的词来,堂野歪着头大惑不解。是说三桥在撒谎的意思吗?可是他是那么体贴人的人,不是会说谎的人啊。
三桥因为感冒今天禁止入浴。是趁着他不在的机会特意来说这个的吧,堂野有些在意,但也只是一回到房间就忘掉了的程度而已。
再接着是运动日。堂野和往常一样,与三桥一起,坐在围墙下面看着打棒球的劳改犯们出神。
“喜多川他……”
三桥“你说什么?”地反问。
“喜多川是做了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是说犯了什么罪吗?”
微微地点了点头。三桥看起来一副知道是知道,但犹豫着说不出口的样子。
“你知道的吧。”
“不是他本人这么说的,可是从别人那里听过。怎么,你在意那个家伙啊?”
“嗯,还好……”堂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了昨天的事。“之前,他突然对我说‘说谎’,然后又说‘三桥’,我有点在意……”
“那他是在说,我说了谎?”
微妙地包含着险恶气氛的对话。一想到自己也许让三桥生气了,就着急起来。
“不是,也不是这样……那个……我和喜多川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却突然说这种怪话,所以就在意……”
三桥以很神秘的表情低声叫着“堂野”。
“你还是提防着点喜多川的好。”
“提防……?”
“看起来又沉默又老实的样子,可那家伙专门制造麻烦。突然就会发脾气大闹一番,不知道进过惩戒房多少回了,所以都说他连假释都不允许呢。”
喜多川给人以冷酷而毫不关心他人的印象,还真想不到他会失控。
“虽然不该说同室的人坏话,可你还是别跟他扯上关系的好。那家伙可阴呢,看哪个人不顺眼了,就偷偷地跑去看守那里打小报告。我知道好几个人因为他的小报告遭到了惩罚。就因为自己不能假释,所以就要弄得别人也不能假释,这他才心理平衡吧。”
弄得别人也不能假释,这简直是开玩笑。还这么想着,就听咔地一声脆响。棒球画着抛物线向远处飞去,击球者喜多川迅速地冲刺起来,最后悠然地回到了本垒得分。芝和公文去拍喜多川的肩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像这样发着呆的话,会觉得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犯人呢?”三桥低低地嘟囔。
“就算杀了一个人,还是照样吃饭、睡觉、玩棒球,甚至也可以笑。”
杀人……这个词语浮现在脑海里。看了看三桥,见他指着那个高个子没表情的男人。
“这里原本主要是关长期徒刑犯人的,但是因为判短期徒刑的人增多了,所以就都混杂在一起了。我们的第八工厂基本都是短期徒刑的,但偶尔也会有像喜多川那样的判长期的家伙。”
既然是监狱,也会有杀人犯在吧。可是真没想到,和自己一间牢房,而且就睡在旁边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不是直接听他本人说的,可好像是用匕首一刀把人给捅死了。”
阳光明明很温暖的,却好像掉进了冰窟一样,脊背冒着凉气。
十一月过了一半,每天早晚更加寒冷了。房间里虽然有暖气设备,但三桥说那东西从自己来之后一次也没见它开过。想想以后还会更加寒冷,怕冷的堂野就忧郁起来。
从早上开始就下着雨,天气很凉。午休的时候,堂野被三桥叫到了食堂的书架附近。
“我好象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是统计工厂的人告诉我的。”
他声音小小地说着。
“明天开始禁止走出房间,可能要去独房了吧。所以今天就是和堂野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可以与他谈天的人要走了,一想就觉得很难过。不安的心情表现在了脸上,三桥苦笑了起来。
“堂野离刑满出狱不也就只差三四个月了吗,加油吧。”
朋友要离开监狱了,自己却无法老实地为他高兴,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就对他说了声“在外面也要加油啊”。三桥好象在环顾周围一样地向四下瞟了几眼,把嘴巴凑到堂野耳边说:
“不能用大声跟你……说我一直在想,象我们这样被冤枉入狱的人应该有很多,那么应该可以集中这样的被害者,以国家为对象提起诉讼。等堂野也出狱了,我们一起来战斗好不好?”
为了讨还自己的清白而战斗……胸中扑通地响了一声,怎样也无法放弃的东西再次动作了起来。
“我……我想战斗。”
三桥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种痛苦啊,不是当事人就不会明白的……我在大墙外面等着你。”
堂野告诉了三桥自己的家的地址。三桥说他也想告诉他自己住址的,但出狱后的住所还没有决定。
“到了三月,我就联络你家。那之前我会做诉讼的准备的。”
三桥真是到最后仍然很值得依赖的朋友。第二天,他就被转移到独房,再隔一天就出狱了。
虽然只剩了一个人很寂寞,可是因为三桥,堂野找到了生存的目的。即使出了监狱,自己也不剩下什么了。可是为了与构陷了自己的“恶”作战,无论是多么辛苦,自己都会忍耐下去。
三桥出狱的第二天,来了个叫柿崎的新犯人。二十七岁,很年轻,罪状是非法携带觉醒剂。刑期两年。可能因为年龄比较接近,他单方面地缠着喜多川转悠,还擅自叫他“大哥”,像金鱼粪一样紧紧地跟在喜多川后边。而喜多川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完全不理睬他。
柿崎最喜欢说带色的话题,说的全是什么那话儿的形状之类的东西。还炫耀说什么自己用了麻药,整整连续地做了五天的爱。从他那趾高气扬地说着这些的侧脸上,看不到任何知性的残片。而且似乎还是个同性恋,很认真地跟同房间里的人说什么“来自蔚吧”,大家都很讨厌他。
他也靠近堂野说“积了很多是不是,和我来一发怎么样”,模仿着大家的样子无视掉他,一句话也不回答。去洗澡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柿崎在旁边露骨地勃起,看得发呆的同时也只好叹气。
要获得假释就不能受到严厉惩罚,所以堂野一直很小心地过着每一天。像这样不受惩罚过下去的话,到来年的三月就能申请假释了。
堂野是公文所说的“年刑”,但等级是四级。劳改也是分一至四四个等级的,级数越高,每月的会面日和寄信日就越多。四级的堂野会面日和写信日只有每月各一回。
十二月初,堂野在工厂踏着缝纫机的时候,看守叫他出来。即使听说了是有人来探监,也无法单纯地高兴起来。虽然想见面,但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家人才被迫改变了生活,看着他们就觉得内疚。可是家人好不容易从远处赶来,当然也不能不见面就回去,还是去了会面室。
来的只有母亲一人,在拘留所见面时是穿私服,这里穿的是老鼠色的作业服。堂野想到让母亲看到自己“受刑者”的样子,就觉得很难过,于是低下了头。
“你好吗?”母亲比自己进监狱前明显地消瘦了。
“辛不辛苦?”
杂居牢房里很冷,和做了坏事的人在一起,似乎连自己的心都变坏了,很是恐惧。只是打发着快腐烂的时间;总是把自己的事情想来想去;想得过头弄得心里很痛苦……说了实话只会让母亲担心,就摇着头:
“我没关系的。倒是妈妈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听说你病倒……”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用手帕按住了眼角。
“好可怜……好可怜,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已经没关系了。没关系……”
母亲一个劲地重复着“没关系”,让堂野产生了疑问。
“因为我们好好地拜托过高村先生了,所以没问题的。”
“妈妈,高村先生是谁?”
“不是你大学时代的朋友吗。”
堂野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却不记得认识叫高村的人。
“在警视厅工作的高村先生啊。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你的事,为你担心就到家里来了。很遗憾地说自己早知道的话,就能帮上很多忙了。”
不管再怎么想;自己的熟人里还是没有叫高村的。堂野在大学学的是理科;根本就没有目标是进入警视厅的同学啊。
“由于高村先生在警察的上层里认识很多人,我们就拜托他为你的事奔走打点,和他说好了。也给了他一些心意,所以没问题了。”
心意……听到这些话;堂野一凛。
“妈妈,你给了他钱?”
母亲点了点头。
“是为了你啊。既然能去求高层的宫员;那我们也多少该表现一下心意……”
“我没有熟人叫高村的。那又是谁?妈妈,你到底把钱给谁了?”
母亲那瘦削的脸迅速地苍白了下来。
“可是……可是……是你的熟人……”
“他是怎么样的家伙?”
高村戴着眼镜,个子很矮;有点胖,虽然就算恭维也不能说是美男子,但穿上西装还是很精神的,母亲说。
“高村知道你在哪里的监狱。虽然你进监狱的事大家都知道但你进了哪个监狱我们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所以……”
“妈妈,我被判决为有罪。一旦被判了刑,就不能推翻;即使是冤罪也是一样。就算拜托了什么大人物,现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怎么会……妈妈不知道这些……”
母亲放在双膝上的手攥得已经失去了血色。
“拿了多少钱?哪怕现在也好,马上去报警。这种话这么可疑,怎么能相信呢!”
“我们,也……也是为了你的……”
“到底给了他多少?”
母亲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三百万。”
“我和你爸爸商量过的,可是一想到是为了你……”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堂野感到了轻微的眩晕;他按着额头……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双亲到底是给了谁三百万这么大一笔钱呢;虽然骨鲠在喉,却没有办法。怒火强烈地燃烧起来,不是针对因为自己才遇到这么痛苦的事情的双亲,而是对那个落井下石骗取金钱的男人。可是却猜不出那到底是谁来,知道自己进了哪个监狱的确实只有双亲和妹妹而已,如果三个人都没有说过,谁都不可能会知道。
考虑着各种可能性的过程中,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三桥。可是他个子并不矮,也不算胖啊。这种身体特征又不能改变,所以不会是三桥的。
那么会是谁呢?……堂野从早到晚都想着那夺去他们三百万的男人。
和母亲见面三天后,作业中发现自己在下线的绕线筒上绕了上线;呆了一呆。想着再重新做吧;可是为了把缝错了的线拆下来;用剪子去剪线的时候,却喀嚓一剪子剪开了布料。平常绝对不会犯的错误今天却不停地犯;自己似乎变得很奇怪,真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