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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船的船队在宣德六年一月十九日驶离南京;之后在江苏和福建征集宝物,增添水手;最后,在大约一年之后,于宣德七年一月十二日驶离华南沿海。第一站到达越南南部的归仁。然后,船队继续航向爪哇岛北海岸的苏鲁马益、苏门答腊岛的三佛齐、马来半岛的满剌加国、苏门答腊岛最北端的苏门答剌国,以及锡兰国,最后在宣德七年十二月十日,抵达了印度半岛西海岸的古里国。这是郑和第七次来到印度,根据他在当地的所有经验,可知那时中国人误认这个国家不仅是佛教的发源地,同时也是世界其他伟大的宗教(如天主教和伊斯兰教)的起源所在。对他们来说,印度环绕中东所有地方。据保存在《明通鉴》的资料显示,说印度分为五个国家:中、东、西、南、北。中印度为“佛国”。据说,“佛灭度六百年,而西印度之耶稣出,是曰‘天主教’。耶稣生后又六百年,而西印度之穆罕默德出,是曰‘天方教’”。早在唐朝之时,中国人已经知道天主教与伊斯兰教这两种宗教,聂斯托留派Nestorian天主教徒亦曾到访过忽必烈的宫廷。然而直到16世纪末,利玛窦(MatteoRicci)将天主教教义的绎释刊印出来以后,中国人才对这一宗教拥有细部的知识。《明通鉴》在这段文字之后继续说:当郑和行至古里国之时,始知天方(阿拉伯地方)远在古里之西南。无论如何,根据此项资料,郑和始终认为天方是印度的一部分。关于五印度的说法,见《明通鉴》(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卷二一。译注:作者此处所谈到的观念,可能不见得是明初中国人的观念,而比较可能的是明末清初人的想法。据《明通鉴》卷二一,“宣德八年是岁”条记载的原文是:“是岁,天方、默德那国始来贡。”其下,夏燮的释文为:“天方者,回回之祖国也,其地在西印度之西——印度者,汉之身毒国,一曰天竺,皆译音之异也——印度凡五,曰中,曰东、西、南、北。中印度者,佛国也。佛灭度六百年,而西印度之耶稣出,是曰天主教。
耶稣生后又六百年,而西印度之穆罕默德出,是曰天方教。又自纪其初之祖曰阿丹,为肇生人类之始,故其国总名天方。而阿丹、默德那则其所方之国,皆奉回教者也。先是,上遣郑和七使西洋,行至古里国,始知天方在其西南。会古里遣人往天方,和因遣人赍货物附其舟偕行,往返经岁,市奇珍异宝及麒麟、狮子归。于是天方、默德那等随朝使入贡,上喜,赐赉有加。”(见页八七四——八七五)
第四部分第十章 最后的航行(2)
《明通鉴》此处所记“天主教”、“天方教”,应为明末清代的说法,而非明初的观念。“天主教”之名,直至明末才出现于中国文字上,并非明初字眼;而郑和远航之资料,称伊斯兰教为“回回教”,从未有“天方教”之称。因此,郑和是不是相信天方包括在印度之内,有待商榷。
自古里开始,这支大船队分为数个较小的支队,太监洪保则承担前往忽鲁谟斯国及其他阿拉伯城邦与港口,并南下东非沿岸甚至远及肯尼亚麻林的重要任务。在阿拉伯半岛的阿丹国,两艘宝船尝试卸货,但因为当地政局不稳,没有成功。紧接着,这两艘宝船的船长,写信给麦加的爱迷耳(酋长)与吉达(Jidda)译注:吉达为麦加的外港,在红海边上。的控制者,获得他们的应允,同意宝船前往吉达。控制这些港口的埃及苏丹,命令当地的官员,依照对待印度洋商人的惯例,以诚信对待中国人。关于宝船获准进入吉达,参见K.N.Chaudhuri;“AnoteonIbnTaghrīBirdī'sdescriotionofChineseshipsinAdenandJedda”;JournaloftheRoyalAsiaticSocietyofGreatBrtainandIreland;1(1989),112,translationofAbu'lMahāsinIbnTaghrīBirdī;HistoryofEgypt1382…1469A。D。;vol。4;1422——1438A。D。在吉达及乳香的交易中心佐法儿国(Dhufar)译注:佐法儿国在今阿曼南部,濒临阿拉伯海。,中国人以其丝绸、瓷器来交换可以当作泻剂与补药的龙舌兰,古代埃及人的防腐剂,中国人认为它可以促进血气畅通的没药,用以治疗呼吸疾病的芳香树脂安息香、抗发炎药苏合香,以及中国人叫木子的一种草药(用木藤子制成,用以治疗溃疡及伤口的药膏)。当阿拉伯药典《回药方》译注:《回药方》又名《回回药方》,因书中使用“北平”字眼颇多,因此可以断定成书年代应在洪武元年至永乐元年之间。本书以阿拉伯医学为主,同时参以中医药学内容,是一部中外医学交流的产物,并非阿拉伯医学的译本。关于此书,参见陈新谦编著,《中华药史纪年》(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1994年),页135。在中国刊刻之后,中国人对于阿拉伯药材与疗法的兴趣,变得格外地热衷。关于进口药材,参见Needham;ScienceandCivilizationinChina;Ⅳ:3,5301;HongyenHsu;OrientalMateriaNedica:AConciseGuide,Taiwan;OrientalHealingArtsInstitute;1986;88;650…51;656;782。在《瀛涯胜览》中,马欢写到从麦加往西旅行一日,可到达麦地那。事实上,麦地那在麦加北边300英里,商队须走上十数天。他也描述在麦地那有一口出圣泉的井,航海者取这里的圣泉用以镇息海上的飓浪。然而这个叫“糁糁之泉”(WaterofZamzan)的井,其真正的所在,是在麦加的恺阿白(Kaaba)清真寺附近。马欢对麦加的大清真寺的描述则颇为精确,他说这座清真寺有四座尖塔(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拔图塔所记为五座),四周环以城垣,“其城有四百四十六门”,“皆用白玉石”为柱。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在记载中加了“蓄二黑狮”守卫恺阿白的门这段文字,译注:马欢对麦加大清真寺的描述,见《瀛涯胜览》,“天方国”条:“天堂番名恺阿白,外周垣城。其城有466门,门之两旁,皆用白玉石为柱。其柱共有467个,前99个,后101个,左边132个,右边135个。其堂皆以五色石叠砌,四方平顶样,内用沉香大木五条为梁,以黄金为阁,满堂内墙壁皆以蔷薇露、龙涎香和土为之,馨香不绝。上用皂NBB27丝为罩罩之。蓄二黑狮子守其门。……城内四角造四堆塔,每礼拜即登此塔喝班唱礼。”(见具六九——七○)“蓄二黑狮子守其门”中用“蓄”字,则显然是活的,与作者所提到的禁制偶像崇拜自不相冲突。感谢刘世安老师提供这一意见。狮子雕像在伊斯兰教义中是被严禁的,伊斯兰教义禁止任何有关人或动物的偶像(depiction)。关于麦加与麦地那,见Yingyaishenglan;174—177。译注:见马欢,《瀛涯胜览》,“天方国”条,页六九—七二。从郑和父亲、祖父两人名字当中的“哈只”推测,他俩曾经到过麦加朝圣。若郑和本身曾在圣地朝拜的话,则如此重要的事实,不可能不形诸文字。或许,郑和因为健康情况日差而留在古里国,不能或不愿面对长程车马劳顿、骑过沙漠的危险。马欢对于圣城的不正确及二手性质的记载,可能的推测之一是:马欢紧留在郑和身边,照顾不舒服的元帅。这个推测,我们可以从回航时,整支船队在古里会合,展开向东穿越印度洋的航程时,郑和以62之龄病逝,得到清楚的答案。有关郑和可能死于海上的说法,系1990年4月在南京郑和研究会访问郑和的第十九代孙所得。海上的生命当结束于海上,这是他们家族的信仰。
根据伊斯兰教传统,尸体经过清洗,裹以白布。在海上,葬礼极为简单。将尸体的头,朝麦加的方向,船上的伊斯兰教徒即行吟诵、祷告:“阿拉是伟大的!阿拉是伟大的!阿拉是伟大的!……”直到最后郑和的尸体投入大海之中。遵照郑和的要求,留有鞋子和一撮头发,据说带回南京,埋在南京城外靠近佛洞的地方。今日,可借一座回回式的墓葬认出墓址,这个遗址有人看守。附近村子的农人窃窃私语说石碑之下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有。“好奇的人,曾经探过郑和的墓,什么也没找着!”其中的一个农人说,“没有棺材!没有匣盒!什么也没有!”住在南京承嗣郑和的侄子的后人,也认为那里没有东西。虽然如此,凡有特殊纪念性的时节,他们还是会来这个墓穴遗址表达追思。郑和过世后不久,爪哇岛北部的三宝垄(Semarang)曾举行了一个叫ghaib的宗教仪式(这个仪式来自阿拉伯的gayb,意为“不在场”)。这是为尸体行踪不明的死者所举行的一种葬仪。礼辞在无风的爪哇海上飘着:“阿拉是伟大的!阿拉是伟大的!……”关于ghaib的仪式,参见H.J.deGraafandT.G.T.Pigeaud;ChineseMuslimsinJavainthe15thand16thCenturies;NorthMelbourne;Ruskin;1984;17;translationfromMalayAnnalsofSemarangandCerbon[ca。eighteenthcentury].宣德八年(公元一四三三年)七月,宝船船队驶进了长江口。七月二十七日,宣宗于北京颁赐品服、宝钞予宝船船队的官吏、随员。他为远航的结果感到欣悦。九月十四日,苏门答剌国、锡兰国、古里国、柯枝国、忽鲁谟斯国、佐法儿国、阿丹国及其他阿拉伯国家,于奉天殿进贡了马、象和长颈鹿。长颈鹿再次被认为是神兽麒麟。一位来自户部的官员建议宣宗:由于麒麟是难得的佳礼,所以必须在宫廷上举行一个正式的庆贺仪式。然而,就像他祖父往昔所做的,宣宗回绝了这个请求,觉得对这一件天上的恩赐解读太多是不智的。
“远方之物,朕非有爱,”他说,“但念其尽诚远来,故受之。不足贺也。”这段话,见《明宣宗实录》,卷一○五。
这年秋天,另外四只麒麟从南洋抵达中国。满剌国国王也在200多名随从陪同下一道前来。天气是格外的寒冷。宣宗赐予满剌加国诸人厚衣厚鞋,并且劝他们在春天前先待在南京。朱瞻基并非小心过度。苏门答腊国国王的弟弟,受不了中国冷冽的冬天,在北京度过寒冬之后,竟于春天死了。宣宗下令以应有的仪式与葬礼加以埋葬,关于苏门答腊国使臣的病逝,见《明宣宗实录》,卷一○八。并派太监王景弘赴苏门答腊国,亲自对国王表达其失去弟弟的吊唁之意。然而,在爪哇的外海,王景弘却因海难而丧生。有关王景弘的死于海难,参见DictionaryofMingBiography,1365;《明英宗实录》,卷四。译注:查《明英宗实录》卷四,并无关于王景弘死于海难的记载。据《明实录》记载,王景弘从宣德十年正月至英宗正统元年担任南京守备,正统二年时转至北京参与提督京营事务。此处说王景弘死于宣宗在位期间,恐有错误。另外,其是否死于爪哇,亦有争论。参见陈佳荣,〈郑和、王景弘与三宝垄——重读〈海岛逸志〉有感〉,收于《郑和·历史与现实——首届郑和研究国际会议集萃》(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页323—336。
朱瞻基似乎已经完成了跟印度洋盆地建立朝贡贸易,并达到“万国来朝”的目的。紧接着宝船船队第七次远航之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