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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别看他那个鬼样儿,又装得老实,其实最滑头的就是他!”
不会吧?我惊讶,哑仆、滑头差着天和地呢。
“不然,怎么皇上算计没留住你,五王弟‘体贴’你没留住你,那个顾峥死心塌地地也没留住你,单他一个留在你身边儿了?”
看着千云戈固执的样子似乎,我也,有那么,点儿,相信可转念再想:是这样吗?
哑仆,在平鸿宫还好;可换到这人世上,我若不留他,他能去哪儿?
于是无奈笑笑,我又问:“那你呢?”
千云戈愣了一刻,松开我,倨傲道死活也不放过你!
――――――――全文终――――――――
番外1
攒金丝,镶玛瑙,凤凰巢里忙织鲦;
紫龙抖落鳞如雨,瑶池七蕊饰珠裙;
忽而玉人出仙泉,姬娥不美争妆奁;
云做衣裳风裁腰,启明点鬓盘碧绦;
天帝疏朝为一眇,迟去流纱湎屐尘;
若觅此尤知痴名,万劫不悔道销魂。
穿过重重叠叠、无数的深宫廊回,轿子停在东角歧园儿别致的天宝门前,打头的黑衣护卫恭然一声:“王爷,到了。”
那轻若无物的金轿中,悠悠然传来个傲慢的哼嗔。
好半天,盘丝绣的帘子内、才伸出半只白玉般纤腻的手,候着的宫人痴了一刻,只见水晶润透的指甲拂帘一挑,仙变似的,出落个绝色美人。
“王爷,皇上在里头候着呢。”那黑衣护卫又道,脸上情不自禁地、便露出宠溺的笑。
宫人窘了,不知该不该去扶,低头只看美人的锦鞋,身子僵化一般。
直到美人的鞋不怀好意地踩在脚上,那失了魂儿的人才又记起眼前的境况;抬头,只掠到个不肖的眼角儿,知道自己失态,忙收拾仪行、跟了上去。
黑衣护卫拦住他,道:“你们都候着便可。”
而后,为那美人开了门,目送着怡人的身姿神游中去,这才又关了翡门,肃然守候。
这屋子不比皇宫中别处的辉煌,倒更像个雅士的居所,只见:窗低纱透,梁悬贞蔓,四壁铺墨,地走青毡,几木古朴,摆设自然,那其中,更有个翩然君子低头弄画,乍一看,还真是室静兰香,气洁德馨。
美人一脚迈在槛内,先是停住,摘星似的一双睿眼打个转,扬头道:“皇上哥哥,别来无恙?”
弄画的人强忍住笑,又怕笔端不稳,只好停下,温色道:“盼星星、盼月亮,三年多、才把你盼来,销魂可真不是一般的薄幸!”
“哼,”销魂进来,有意轻佻,便娇诮:“我这么重的罪过,不罚岂不辱没了天子?所以今日,销魂愿凭皇上发落!”
“哦?”皇上暗中算计着,朝销魂走去:“这可是真的?”
“销魂难不成还敢欺君?”
皇上笑笑:“你不敢欺君、却敢犯上,罚了你,朕还怕自找麻烦呢!”
销魂泰然自若,听皇上说完并无任何反应,只从里袖抽出卷圣旨,恭然放在皇上龙案上,道:“这圣旨皇上还是收回吧,皇上厚爱,销魂和三王叔受不起。”
皇上一瞥,声音不由得沉下三分:“怎么,这里面的样式不好,还是太难了?你不是说过,三王叔床帷间比朕高明许多?”说着,他走到销魂身侧,贴在耳边:“朕都试过了,妙的不得了!”
“哦?皇上跟谁试的?是单跟一个人呢,还是跟一群人?掬魂跟没跟皇上一起谙习此道?”销魂不羞不恼,慢条斯理地问完,终叹:“拿圣旨传春宫画儿,皇上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儿呢,单是这别致,皇上已然前无古人了,销魂真是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不然怎么能把你招来?三王叔是铁了心不让朕这辈子见你!”皇上说得倒有些负气。
“不是不让,是离得太远,销魂身子不好,怕来了也病恹恹的,让皇上看了难受。”
“你不用说什么借口——怎么老是记不住,跟朕说实话就这么难?”
销魂看着皇上冷味,知他责怨不浅,忙笑道:“瞧皇上说的,我就是个混话篓子?说什么皇上也不信,都这样了,皇上还何苦要见我?”
皇上滞了一刻,讪讪退到龙案旁,叹一句:“算了,看你并没什么不好,朕也就安心。”而后扭头,笑得有些颓难:“几年不见,你倒真大了不少,再不是那个只会使性子的娃娃模样儿了。”
销魂嫣然:“皇上也越发尊贵威武了呢,不比庙里供着的神帝差些!”
“哼,几句话又把我比木头人儿,你这爱刺弄人的毛病可没改——三王叔怎么才肯让你进宫见驾的?朕三年圣旨也去了无数吧?倒是这张最厉害,下回我知道了。”
“皇上,”销魂慢步过去:“你要见销魂,何必非用圣旨?那是君下之间,销魂当然不见了。皇上若只托素纸一张、简言数句,像兄弟般的,销魂哪里会不见?”
皇上默视他,喃然:“兄弟般的?呵呵,销魂倒分得清楚。”
销魂不想拘泥,于是又问:“皇上来单是见见我就行,还是另有别的什么事?”
皇上叹气,转身在案前坐下,掠销魂一眼,道:“你随便些,站累了自己坐。朕找你,确实有几件事。”
销魂也不客气,在小桌旁坐了,解乏般松松歪在上头,那佼好的身姿不由得又是一番惑人的庸散:头搭在掌上,眼半眯、唇微启,玲珑的小鼻子调皮地抽息两下,又拿恍人的腕子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砸着,权当消遣——宛如只古灵精怪的猫儿,直诱得皇上又看呆了。
“皇上倒底有什么事儿就说吧,销魂必是知无不言。”销魂散漫说道。
皇上收回些心神,又是不甘,再三瞟望销魂,才道:“也没什么大事——一是与沿边固京世子 启樊末须 交换商路的事,本来交代三王叔去办,哪知竟给卡到一半儿,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怎么你一出马,就那么顺利?我问三王叔,他说也不知道,所以今天还请赐教。”
销魂不经心地一笑,悠然道:“我当什么事儿呢,皇上是问这个——若说,我也只是借段姻缘罢了。”
“借段姻缘?你又借了谁的姻缘?我还当你风流的性子真给三王叔磨去了呢!”皇上醋意说道。
销魂看皇上一眼,心下了然,却不拆穿,只道:“我给皇上解围,皇上还这么说我——我虽借了人家的姻缘,却不是让自己消受,若说,真是一举多得呢。”
“哦?怎么个一举多得?”
“头两个月,我本与那启樊世子见过。他来瑞戈轩修一张琴……”
“什么琴?”
销魂失神笑了:“没想到,这世子也是个多情种子。
那琴叫‘同生’,专给爱侣们做的,用时必两人一同操弦才行;做琴弦的也乖僻,传说是固京大彦皇帝与癸臻皇后曾用过的‘月应双剑’炼成,共十六脉劈锦红线,有‘月老红系’的意思。
他找我修的,正是那琴弦。”
“这又怎么了?难道他就因你帮着修好张琴,便把那么重要的商路给了我们?启樊再糊涂,也不会算不过这笔帐。倒是你——没跟他……”皇上说着,干咽一口,却不说了。
销魂闻言冷下脸来:“皇上不想听算了,我也没那闲心给人当消遣!”说着便要起来。
“你唉!”皇上也忙站起来:“朕几时说不想听了,不过好奇而已,你坐下。”
销魂赌气不理。
“你不坐,那让朕抱着你——也不知三王叔可把你养胖些!”说着,皇上便走过来。
“皇上几时变得跟妒妇似的了?你再三王叔来去的,我不仅离了王宫,也不在这长都中耗了!”销魂说着坐下,却是不悦。
皇上收回脚步,又愣了,恨意道:“朕可不该跟个妒妇似的!朕本也没想再跟三王叔争你,他何苦三年不许朕见你?朕放了你们,难道连心里想的人见见都不行?分明是你们一气儿耍无赖!”
销魂被皇上说的有些惘然,痴着目光,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的,多过分,朕便是不愿意,又哪样没答应过你?你自己说,三年朕一百八十二道圣旨就换回你七封信、三百四十九个大字,连待掬魂你都能说一句‘怀君妙品’,你可曾对朕说过半句思念之言——朕便不是你爱的……”皇上早已过去抓住销魂双肩,话到此,却低靡下来:“你就不能当个……当个兄长慰藉一下?”
“皇上……”销魂忍不住叹道:“你怎么……怎么还是不解!”
“朕不解?朕不解什么?朕自当不比三王叔能为你死为你受万苦——但、朕有朕的报复,否则朕不一定比他差!”
销魂默然,候着他安稳些、才道:“也有这么比的?皇上别怪销魂直言。销魂知道,三年前我就那么走了、皇上心里恼火,你必是责怪段戎放了我吧?”
皇上一怔,却不屑答话。
“不然你也不让段戎一个人冒险来乌奴山了。皇上,我这些朋友都是待我极好的,销魂不怕说一句,他们哪个若因我被皇上迁怒遭祸,我必是来找皇上报仇的——所以三年不见,不是三王叔不让我来,是我怨皇上!”
皇上不敢信地看着销魂,半晌才点头道:“原是为段戎!”
“不错。”销魂说着正起身来:“段戎来找我,是真当三王叔要叛变的,且来的仓促又大意。皇上此举多少算计我不都说出来,单一样,你用段戎之举迷惑沼仓,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有多少凶险皇上想过没有?”
皇上不语。
“皇上待销魂好,却好的自私;你身边多少人效命于你、忠心于你,难道你心里想的只是算计?
再说一句没良心的,皇上真爱我么?我看不尽然,虽然以前大权在三王叔手里,但皇上总是这皇宫上下的主子,哪个敢跟你说个不子?皇上当销魂也不过那些嫔妃们一样,只是销魂不从你,又有三王叔的关系,所以皇上好胜,才不肯放过销魂。
我倒问一句,皇上爱我什么呢?”销魂盯着皇上,半丝不动。
皇上若悟若赧,又是不甘,半天也答不出,只攒眉、脯伏不定。
销魂目的达到,便不逼人太甚,缓一下,又道:“也许这话只是销魂妄自揣度,辜负了皇上的心。但销魂只是希望皇上醒悟些。
不错,皇上治国,的确是个谋者,这两年国泰兴隆,人人都夸皇上是难得的圣主。但我看也只是谋者,还说不上明君,不为别的,就为你算计的太甚。
就说这回这春宫画儿,皇上是有意只给我看吧?我若不来还继续送这劳什子到王府不是?可见你就诡诈,这东西若让他看了,他还能反你信不信?你知道我怕他再惹事,所以拿着这个威胁我——我若是你爱的,你怎么舍这么待我?
你要跟三王叔比我也不怕辩驳你,三王叔做过多少伤我的事?但没有一样打心眼儿里就是要算计我,你说你没了报复未必不如他,但我信他,必不比你差!”
“销魂……”皇上哀然,却无可反驳,心里乱着,大不知销魂这样看他,更也怀疑起自己的本性。
销魂却一鼓作气,仍要继续:“另外,有个人,皇上为什么到现在也不知道珍惜?”
皇上本已无心再听,闻言,顺势便问:“什么人?”
“掬魂。”
“掬魂?”皇上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