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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观众席里,也没有梁宗瑾的人。
因此直到终场谢幕、直到大家又笑又闹地捧着花跟两位老师照相、直到女生们换掉裙子高跟鞋开始收拾场地,他都止不住那不断自心底泛起的沮丧。
「你怪怪的哦!」抱着一堆恰啦作响的谱架,蒋于熏抬头望着身边默默提起两个筝盒的学弟。
演奏厅的阶梯不宽,加上两个筝盒正好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因此苏翊晨走在前面,直到出了演奏厅,他才突兀地问了句:「学姊喜欢的人今天有来吧?我看到你们在外面照相。」
「欸?嗯,是啊……」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这边,蒋于熏微微自嘲地苦笑:「虽然是我主动邀他的,不过他愿意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邀的人没来。」素来朝气的语声闷闷地响起,让蒋于熏有点讶异。
「你邀了谁?」
「不想讲。」简直是孩子赌气一般,也只有在那么相熟的学姊面前,他才敢把一张脸拉得老长。
「可怜的孩子……你被抛弃了。」他不想讲她就不再问,不过玩笑惯了的性子让她还是故意捋虎须地用无限怜悯的眼神看他。
「学姊……」
「干嘛?」
「相不相信以后我不会再帮妳拿东西给学长?」同样住在宿舍里的研究所学长,正是蒋于熏单恋的对象。
「哇啊──别这样啊!学弟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介意我的小小玩笑吧!」
一路和蒋于熏无意义地拌着嘴,也着实让他轻松了一点。或许梁宗瑾是有事耽搁了不能来,或许他真是没能打开心结所以不愿来,但那又如何呢?
有时间有机会,还是可以再找他的。
这么想着的苏翊晨,在结束一切杂务、拖着累瘫的身子回到宿舍后,才发现塞在背包底层、大半天都转成无声的手机里,有几通未接电话和新讯息。
一通一通看下去,有室友打的──
「国钦,晚上打电话找我干嘛?」背后的室友正在星海争霸的世界里杀得眼红,他得提高声量才压得过喇叭的声音。
「没啊,要去买便当的时候想说你要不要也买一份,结果你没接就算了。」
还有老妹打的,八成是要他帮忙找MP3,不理也罢。
最后一通则是家教的家长打来,怕是要调时间,他连忙到门边拿寝室里大家合牵的室内电话回拨过去。
讲定了调课时间后,手机上的信封图示仍在闪烁,他顺次按键,进入了阅读新讯息的画面。
It’s a great show。 You played so nice。
短短两行英文字,却让他在瞬间屏息、反复看了又看。些微紧张的指尖在按键上稍加用力,画面便往下卷过一页──
发讯人:aozora。
他握紧了手机,怔怔地像是要把那六个字看穿。
他有来、他有来、他有来!
心底小小的震动慢慢溢成狂喜,他忍不住抓着手机便冲到门外拨起了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悬吊的一颗心在代表着接通的细微嘟声响起后,渐渐落回胸腔里的正常位置。
「喂?」
「喂学长,是我,翊晨。」
「我知道。演奏会结束了吗?」
苏翊晨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是近乎着迷地倾听着梁宗瑾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现在的梁宗瑾正带着一抹沉静的笑意,专心地和他说着话。
「结束了,东西也收完了,真是累死人的活动。学长你有来吧?为什么不待到最后再走呢?」
「我……」梁宗瑾稍稍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只是去听你弹,并不想遇见其它人。所以你的曲目一结束我就走了。」
原来如此。那找你找得那么辛苦的我不是很像笨蛋吗……
苏翊晨满腹委屈地想着,语气里却还得装得不是那么在乎:「原来是这样,谢幕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没来,失望了好一会呢!」
「所以我才留讯息给你呀!不过既然你打来了,那我还是跟你说一声,你弹得真的很好噢!出乎我意料之外!」
「哈哈!有没有觉得我是孺子可教也?」
话筒另一端的梁宗瑾轻笑出声,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苏翊晨这种不带骄气、纯粹只是自我肯定的自信。
即使是这样的自己,或许也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挂上电话时,梁宗瑾不禁带点期待地想着。
青翼(七)
身为公费生、拥有住宿优先权的苏翊晨,自从这学期搬回这栋才刚历经地震摧残、因长年的线路问题而三天两头跳电、锅炉不知打哪时起坏掉就常常洗不到热水的男生宿舍后,尽管有所怨言,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再度搬离的一天。
会选择师范体系就读的男生就比例而言并不算多,不过由于学校这几年来陆续增系增班,终于也让男生宿舍的床位不敷使用;按照各系人数比例下去分配床位的结果,自然是有人要被踢出宿舍。
除了公费生保障住宿之外,其它人的去留如何决定,就由各系自行拿捏了。
而数学系选择了最为公平快速的抽签。
当然这些本来都不关苏翊晨的事。偏偏在全系近一百位男生、只抽走十二位的微小机率里,苏翊晨的室友就是中奖的那一个。
抽完签的时候,室友没说什么,可是苏翊晨很清楚,一周七天就排了六天家教、学费还得仰仗助学贷款的室友,在外租屋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太沉重的负担。
因此苏翊晨很快地便决定放弃住宿,把床位让给他。
不过为了讲这个朋友义气,也着实累坏了他自己。放弃住宿是五月中旬时的事情,接下来一连串杂务压得他根本没空去考虑房子问题,反倒是室友心怀感激,在家教的空档去替他搜集了好些租屋情报,让他在六月初──所有大型活动结束、期末考地狱又尚未临头的这段时间里,可以不用像无头苍蝇似的盲目乱找。
只是不晓得究竟哪里不对,每天回到寝室、其它三人关心地探询战果时,得到的总不外乎是「太贵」、「太远」、「格局不好」、「房东獐头鼠目」、「分租的人身上有刺青」之类点点点的回答。
简言之,就是无功而返。
当几乎印满一张A4纸的租屋地址全部被红笔杠掉时,他把车子停在7-11的骑楼下,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
「唉──如果这里也有房子出租就好了,离学校超近的,真羡慕学长能住在这里……」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活动着因为戴太久安全帽而显得有点僵硬的脖颈,正打算转身进超商买个饮料,却瞥见巷子另一端有道熟悉身影往这里走来。
是刚刚才想到的人……
初夏的周末午后,炽烈的阳光实在算不上温柔。梁宗瑾穿了件棉质的米色V领衫,配卡其色的五分休闲裤,趿拉着一双夹脚拖鞋,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彷佛毫不介意地熨贴着热浪,那么悠闲的漫步让苏翊晨有种连空气都慵懒起来的错觉。
因为受不住强光而微玻ё叛郏鹤阼钡阶呓痰辏欧⑾肿诨瞪稀⒛昧苏胖接幸幌旅灰幌碌負佔欧绲乃振闯俊!
他牵起微笑,主动打了招呼。「来买东西?」
「嗯,想买个饮料,刚刚去找房子找得累死了。」
「找房子?」梁宗瑾闻言有点吃惊,「你要搬出来住吗?」
见苏翊晨无力地点着头,梁宗瑾的疑惑更深:「可是你不是公费生?为什么要搬出来?」
「我把床位让给我一个室友了……他家境不好。」
「原来如此。」这种事偶尔会发生,所以梁宗瑾也马上就能理解,不过苏翊晨还真是个会为朋友付出很多的人哪!
「那……找到了吗?」
「还没。」苏翊晨摇头苦笑,扬了扬手中纸片。「看过好几间了,没一间满意的,害我一直被室友念龟毛。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我可不想搬进去以后再后悔,搬家很麻烦耶!」
「这倒是。」梁宗瑾同意地附和,然后便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他们一起到店里买了东西,苏翊晨只有拿罐绿茶,梁宗瑾则是买了一大瓶鲜奶和一盒凉面。
「学长,」盯着那盒凉面,苏翊晨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你的午餐?」
「对啊。」
「现在两点多了欸。」
「我知道。」
「你有吃早餐吗?」
「没有。」
「你刚起床?」
「不是。我在赶作业所以熬夜画画,画完才下来买东西。」结完帐,总觉得苏翊晨的脸色好像不太高兴,梁宗瑾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吗?」
「这样对身体不好。」虽然他自己也会熬夜,会赖床,但基本的三餐他还算是相当定时,因为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弄坏。
「看不出你这么会管人。」走出店门,内外的温度差会让人忍不住皱眉,但梁宗瑾却微微地笑了,方才一直寻思着的话语也笃定地问出口:「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
「和你一起、」不知何时变得运作迟缓的大脑,好不容易将接收到的声音组合成有意义的句子后,造成的反应是提高许多的声调:「和你一起住?!」
「对啊,要不要上来看看?」
「好是好,可是……」紧跟在梁宗瑾身后,苏翊晨仍然处在不可置信的状态中:「学长不是说过因为喜欢安静,所以才要自己一个人住的吗?」
「是没错,不过你会很吵吗?」
「我……」苏翊晨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但梁宗瑾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仍一径往前直走。
为什么性情孤僻的学长会邀他同住?不过是吃过一次饭、谈过一次话、聊过一次手机的交情而已……
虽然他不否认,自己其实非常高兴。
在一栋公寓的铁门前停步,当梁宗瑾掏出钥匙低头转着锁孔时,他出神地盯住了他扎成一束的柔软发隙间露出的纤长颈项,甚至移不开眼。
无论等一下可能看到多恐怖的房间,他想他都不会在乎。
如果真能跟学长住在一起的话。
上了三楼,打开厚重的铁门,开展在苏翊晨面前的,是出乎意料的洁净客厅。
「进来吧。」
梁宗瑾把钥匙顺手摆在门口左边的木制四层鞋柜上,拖鞋也收进柜子里,而苏翊晨脱下的球鞋,则暂时靠在鞋柜边。
近三十坪的空间,原本是三房两厅两卫浴的格局,但因为之前房东觉得客厅太大,因此又做了一堵木板墙,另外隔出一个房间,现在被梁宗瑾拿来当储藏室用。
主卧室当然就是梁宗瑾的卧房,剩下两个房间,紧临厨房的那个是梁宗瑾的画室,和主卧室成直角相邻的则是唯一的空房间,里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