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备马,去徐府。”
柳映雪!
徐府出奇的静,没有人声,门口连门人也没有站一个。卓风带人从中门进驰了进去,远远便看到大厅中一人失魂落魄站在厅里一动不动。卓风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厅里去。他和徐立堂见过几面,相交不深。这时唤他一声,他竟然象没听到般,待卓风轻轻拍他肩头,他这才转过脸来。
卓风多历劫变,这时也惊骇莫名。这人果然便是徐立堂,若不是卓风镇定过人,也认不出这人是谁 。他眼睛已经失去,眼眶变做了幽黑的血洞,两行血还在不停的由那里流出来,脸上纵横交错划了十七八道剑伤。卓风来不及多说,只问:“柳映雪呢?九宣在哪里?”
徐立堂张口嗬嗬两声,却是说不了话,卓风背后一名侍卫上前来说:“爷,他舌头叫人割了。”卓风心中打一个突,看他两臂不自然地软垂下来,显然已断。吩咐道:“给我搜,要活口,传太医院来人,叫京禁卫守将速来徐府!”手下人应命,各办其事。不多时从后面推了一个青衣短巾的人出来,吓得浑身战栗,直叫饶命。卓风手下人横剑出鞘,锵的一响,喝道:“镇远王爷有话问你!你是徐府家人么?府中出了何变?”
那人惊魂稍定,看他们衣鲜盔明,结巴道:“来……来了一个女煞星,天未亮就闯了进来,拿刀……逼住了老爷,夫人……夫人……”
卓风心头急如火燎,喝道:“柳映雪死了没有?”
那人一惊,说话倒利索了:“那女贼将我们都弄得动弹不得出不了声,制着我们夫人,当着她面把老爷……后来表舅爷来了,那女贼抓着夫人上房跑了,连舅爷也走了没影儿……王,王爷,我们老爷……”
卓风目光移到一边,他手下侍卫精干,哪会奔到皇宫去请太医,已经在街外抓了郎中来。那郎中慌手忙脚给徐立堂止血上药,卓风冷眼扫过去,那郎中也吓得面色青白,回话说:“王爷……徐爷他……受伤极重,双臂断折,失血太多……小人医术有限,怕反而耽误了徐老爷的性命。”
卓风稍一点头,他手下便将徐立堂抬走。
九宣,九宣,你可不要有事!
你千万不要有事!
忽然身后侍从回禀:“王爷,这婢女说朱公子留下口信给王爷。”
卓风猛然回转身来,那婢女也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将九宣留的口信说了。
烈焰冲天而起,一股又一股,渐渐要连绵成一片。热风烈烈割面,火头借着风势直向人身上扑卷。
九宣深吸一口气,运功向上纵跃。他轻功原是绝佳,虽然重伤之下,又背负着映雪,仍然是轻灵矫夭,从深涧最深之处向上攀升。那深涧两边全是尖削的石壁,毫无借力之处。九宣左右看了看,在石壁上凸出的一块巨岩上停下调息。映雪一动不动,九宣与她肌肤相贴,自然察觉她心跳愈来愈缓。这涧底没有药物。他强闭她全身几十处|穴道,也不见得能拖延多久。幸而大火却也因为再无可烧之物,火势慢慢低了下去。
暂时是不会烧死的了。
可是映雪伤势那样重,不能在这里再耽搁。
虽然血已经止住,可是……那张如春花娇艳的脸庞,现在是灰白中透着青黑,呼吸细微……
卓风没有收到他留的口信么?
“映雪,映雪,撑下去,你能撑下去。你不想回去见姐夫了么?姐夫受伤很重,你不去照顾他,他一个人怎么办?”九宣轻轻托起她的头,三指轻点住她顶心百会|穴,慢慢输送真气给她。映雪却只是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轻轻的起伏,显示她还有着呼吸,还没有断气。
卓风呢?为什么还没有来?
“映雪,映雪……求求你了,撑下去……不要死……”九宣紧紧抱着她渐凉的身躯。她中毒已深,要害又受几下重击,绝不能在这里捱得住,可是……他望望那只有隐隐一线天光的崖顶……心里象是极钝的刀子,慢慢的割下去,总也不能爽利的切下一块来,那痛一下接着一下,粗砺的,痛得他连握拳的力气也提不起,只觉得这煎熬永远永远要持续下去,没有止歇。
“映雪,映雪……你别死……徐大哥还在等着你回去照顾……你不要死,映雪……”他将她抱得紧紧的,真气虚弱,若断若续一直输送给她,她却一直的一动也不动。
恶梦似永远也不会完结。漫长的黑夜永远也等不到天亮,恶梦一场接着一场,自一场中清醒,另一幕更恐怖更凶残。
他一直醒不来。
一直一直,也醒不来。一场接一场的恶梦……只有映雪陪着他,只有映雪知道他的怕,他的痛……可是,映雪,映雪她……
他真力已尽衰,再也难以为继,手仍然搁在映雪顶心,可是却已经无力。九宣疲乏虚弱到了极点,一动也不能动。
忽然怀中映雪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眼睛张了开来。
九宣狂喜,托着她的脸,一手滑下去把她的脉膊。映雪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空茫,声音细不可闻:“这在……哪里?”
九宣象是怕吹一口气吓坏了她,小心翼翼地说:“在秦川北麓……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映雪眨了眨眼,说道:“秦川……?怎么会,我们不是在沉塘镇么?我怎么浑身这样痛……”
九宣心向下直沉下去,慢慢的闭了一下眼,又睁了开来,眼圈有些微红,眼睛亮亮的似有水光:“我骗你玩儿的……我们当然是在沉塘镇了,刚才我顽皮从山坡上跌下来,你下来找我,也摔伤了……你别怕,师傅看我们老不回去,一定会出来找我们的……”
映雪脸上竟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在火光映照下,脸上红扑扑的,娇柔动人:“你真顽皮……腿伤没刚好,就出来乱逛……我说你不要练沁心诀么,你……总也不听我的……”
九宣心里剧痛,低声说:“映雪,我以后永远都听你的话,沁心诀我一定不练了……”
映雪长吁口气,道:“这才好……别让师傅老挂心我们……九宣,我和你说过没有……我原来也不姓柳……”
九宣几乎落下泪来,急急眨了两下眼,说道:“你没说过。”
映雪气若游丝,却温柔地说:“我姓方……我娘姓柳……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娘,我娘带我在徐家作帮佣……她身子一直不好,可是笑容很温柔,菜做的也好吃……我五岁那年,天下大雪,娘一边……一边叹气,一边为我取名叫……映雪……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给我取这个名字……雪下了三天没有停,我娘一直……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饿了整整三天……雪停了,有人来……说我娘已经死了……”
她喘了一会儿,嘴角溢出血来,她恍若不觉:“徐家老爷心好……葬了我娘……收留我在他家中……我认识了立堂……他是聪明能干大少爷……我是给他磨墨的……小丫头……可是,我好开心……真的开心……但是……我,我不知道……我不能喜欢他……我身子慢慢弱了……总是咯血……立堂他很焦急,四处给我找郎中瞧病……我虽然……虽然身上难受,可是……心里却快活,有他这样为我……我便是只能活这么些天……天天都苦痛难忍……我也是开心的……”
九宣轻轻为她抚了抚鬓发……映雪声音更低了,简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后来……遇到了师傅……我知道了我身上有毒,我娘……娘的身上也一定有……我好恨,恨老天这样狠,我不愿意再让立堂那样为我忧心……他应该有更好的,更好的姑娘来作伴……我跟师傅走了,一直走,一直走……九宣……其实我一点儿也,也不象脸上那样开心……我一直,一直,挂心立堂……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声音越来越细,到得后来,九宣只见她口唇张翕,听不到她最后两句说的什么。他俯过去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徐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定然会过得好好的,你不要太挂心了……等以后,我们找到法子治身上的毒……我送你去和他见面,他一定还是象以前一样的喜欢你的……”
映雪眼中射出极为喜悦的光芒,惨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点红晕,口唇动了两下,九宣看得清楚,她无声的唤了一声“立堂”。
忽然那一点亮光寂灭,映雪身子软垂下去。
九宣定定的看着她的容颜,喃喃地说:“徐大哥还是喜欢着你的……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映雪,你们一定会开开心心过下半辈子的……我还要去你家里,吃你作的菜,看徐大哥对我吹胡子瞪眼睛……将来你还会有小宝宝,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最好长得象你,可不能象徐大哥,那可不漂亮了……我一定好好儿给你抱着养着,不让他们再受情痨的苦……等他们大了,我教他们功夫,教他们医术,跟他们说,他们的舅舅多了不起……”熊熊的火光映亮半边山壁,九宣痴痴地抱着映雪在那悬空的岩石上坐着:“映雪,其实我喜欢过你的……你知道么……你不知道的,我一直也没有跟你说过……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快活……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我也没本领让你平安开心……我是个烂货,人人都上得……人人都看不起……映雪,你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应该是徐大哥那样的人,才能一直好好对你,让你过好日子……映雪,你不知道,我喜欢过你……因为我不会对你说……不过,将来,我可以跟你的孩子说……当年舅舅喜欢过你们的娘亲……,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笑话我傻气……映雪,你把鸡蛋给了我吃,你又吃什么呢……你肚子不饿的么……映雪,映雪……你真笨,为什么受崔微控制这么多年……却不肯让我帮你……映雪……你救过我多少次呢……我都数不清了……要不是我,你也早就摆脱了崔微了吧……映雪,我还想吃你做的菜……你做的菜真好吃,可是师傅总是先把我想吃的菜挟走了……以后,你和徐大哥成了亲,我一定要去你家里吃个痛快……映雪,你再给我煮鸡子儿……这回多煮几个……我们分着吃……”
他声音里满是恬淡平静,象是在对怀中那已经死去的人说着家常闲话。力气一分一分的被抽走了,大火烤得发梢都卷萎起来。
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来,那些被树叶花草被火烧成了灰,被风刮走,九宣抬头看时,满眼都是那心碎的灰烬,在大风中身不由已的颤抖,飞舞,盘旋,弥漫。
当卓风终于赶到时候,九宣怀抱着映雪,斜靠在山壁突出的一小块岩石上,嘴角带着一点空茫的笑容,两眼明明是看着前方,却象是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他轻声说:“映雪,我带你回徐大哥的家。”
八 春色如旧
徐立堂死在三天后。
徐家有人来治丧,九宣根本便插不下去手,人人都不愿搭理他。如果不是卓风在场,恐怕早把他赶了出去。徐家人一向是不喜欢柳映雪和朱九宣两个人,现在徐立堂又是因他们而死,不上来打骂已经算是有涵养,哪有些好脸色摆出来。
九宣也不以为意,一个人坐在灵堂的一角,只睁着一双眼睛看。那眼睛里又深又黑,让人望一眼也觉得有些冷,象是那张开口的黑夜,要把一切的光亮吸进去。
卓风这两日什么事情也不去做,只是陪着九宣,他手下的人在徐府里驻着,处处打点的妥贴。九宣只是跟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茶递过来,便喝一口。叫他用饭,他也吃两筷。只是从头至尾一句话没有。卓风原是传了太医来给他看伤,他睬也不睬,一声不吭的坐着不动,太医瞧也不是,不瞧也不是,满脸为难看着卓风。卓风也无法,看他气色尚好,便让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