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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悲哀,她不但不觉得害怕,且有点感谢侯书苓这个人,她心甘情愿去赴约。
没想到侯书苓约她在公众场所,她轻轻走进餐厅,罗伦斯洛跟在她身后。
已经有人转过头来惊艳!这长腿美少女是什么人?
着着她轻轻走到侯书苓面前,才恍然大悟,露出会心微笑。
侯书苓比她早到,他仍然没开口说话,只是礼貌地招呼守丹坐,脸上那股倦容依旧不褪。
守丹好奇,是什么令得他那么累?
照说,一个公子哥儿,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应该轻轻松松快活才是,但是侯书苓却似永远心事重重。
他虽然没有讲话,守丹却不觉他无礼,这次他们坐得比较近,守丹可以看得出他眼神中的关注。
侯书苓仍然没有吃东西,满满的碟子递上来又撤下去。
守丹吃了一半,罗伦斯忽然对她说:〃守丹,你且去化妆间补点粉。〃
守丹一怔,立刻明白了,知道他俩有话要说,立刻站起来避开。
她没有去化妆间,走到酒吧一张小桌子上坐下。
真凑巧,隔着屏风,她听见有人在谈论侯书苓,还有,她。
那是两个男人,千万别低估男性爱说是非的能力。
甲:〃真佩服侯家,出尽百宝,老的不行,来嫩的,务求让唯一的承继人改邪归正。〃语气充满揶揄。
乙:〃上次那位艳妇,我欣赏得不得了,可惜侯书苓无动于衷。〃
甲:〃没想到又弄了个小女孩来。〃
乙:〃人家胎发还未落掉,真是,有时也要积点阴德。〃接着作悲天悯人状叹息起来。
守丹诧异,没想到世上有比罗伦斯洛更滑稽的男人。
她没听他们把话说完,轻轻站起来,到底年纪轻,忍不住恶作剧,把一张粉脸探过屏风那一头,吓得那两个中年男人一大跳,僵住,作不得声。
守丹满意了,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去。
侯书苓像是已与罗伦斯洛说完了话。
他们预备离去。
奇是奇在分别坐两部车子,仍然由罗伦斯洛陪着守丹。
招莲娜独自坐在客厅中等守丹回来。
守丹自己用锁匙开了门,听见黑暗中传来沙哑的声音:〃别开灯。〃
守丹不理她,一径返卧室。
〃且慢。〃招莲娜叫住女儿。
守丹〃霍〃地转过头来,〃你跟我听住,请你记得牢牢,现在由我发号施令,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招莲娜本来想在黑暗中与女儿好好地谈,问一问适才见侯书苓的来龙去脉,谁知守丹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她站起来,歇斯底里地问守丹:〃你为何这样对我?〃
守丹对这个指责大惑不解,〃我们不是一向这样待对方?〃
招莲娜愣住。
守丹已经趁这个机会进房去把门关上,疲倦地靠在门上。
不不不,极小极小极小的时候,母亲是爱她的,寸步不离把她带在身边,小小守丹时常感觉得到母亲柔软的嘴唇接触到肌肤的美好感觉,丹丹,丹丹,是母亲呼唤的声音,她与父亲每朝第一件事情便是来看她。
但那已是上一世的事,一个人若记得前世的事,一定是妖怪。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所有笑脸一去不返,母亲先是哭,眼泪干涸之后,便再也不接近守丹。
梁守丹曾经拥有过父亲与母亲。
现在两者都没有了。
〃心扉,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都曾立志,要做一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我们都曾天真的以为,只要发奋、努力、好好做人,愿望就可以达到,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原来,等待着整治我们的,是命运模子,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便套将上来挤压,终于,我们忍着疼痛在夹缝中畸怪地存活下来,这时,同我们原来的样子,已有着很大的出入,真是唏嘘,心扉,我们身不由已。〃
〃守丹,我十分词穷,不知如何安慰你才好,偏偏自你的窗户看出去,那一角天空,天天灰色,假使我说,有另外一扇窗户,那外头的天空,碧蓝澄明,你会不会相信?〃
〃心扉,请问那扇好窗子在哪里?〃
〃守丹,那样的窗子,是要你很勇敢很耐心地去寻找的。〃
守丹读完信,叹一口气。
她问:〃于新生,你是我的窗户吗?〃
于新生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笑。
〃你这个傻小子,你根本不晓得窗户在哪里。〃
于新生看着女友,〃女孩子们到了青春期都打哑谜吗?〃
一次于新生送她回家,叫罗伦斯洛看见,问:〃那是谁?〃
〃同学。〃
招莲娜马上坐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沙发上,一脸幸灾乐祸,专等有人吵架。
〃侯先生不会喜欢。〃
守丹淡淡说:〃那侯先生不该忘记在合同上提这一笔。〃
罗伦斯洛吃了一记闷棍。
招莲娜笑得如一只夜枭,〃侯先生不喜欢,还是罗伦斯洛不喜欢?〃
守丹马上说:〃罗伦斯,你没有必要隔天来这里巡视。〃
罗伦斯洛迁怒招莲娜,〃你是该搬出去了。〃
〃不,〃守丹笑笑,〃她可以住在这里,一辈子也不用搬,是不是,母亲?〃
招莲娜瞪着守丹。
罗伦斯洛怪笑起来,〃莲娜,不由你不服输,守丹比你年轻,比你强壮,她还有大把岁月,可以慢慢收拾你。〃
〃心扉,那个温柔地一下一下拍我背脊,直至我入睡的人,是谁呢?我还记得,有人总是亲手喂我,在我耳边说:'丹丹慢慢吃,吃多一点,快高长大,勤力读书,孝顺父母。'那,又是谁呢?〃
〃守丹,你比我清楚,那是你母亲。〃
〃心扉,我也知道那是妈妈,她在多年前已经故世,我成为一个孤儿。〃
〃罗伦斯,别同我作对,我们出去兜风。〃
罗伦斯洛把车子驶到山上。
〃告诉我,罗伦斯,侯书苓是否有病?〃
罗伦斯一怔,〃什么病,你看他像个病人吗?〃他否认。
〃有许多病是看不出来的,〃守丹说,〃譬如说,我有病,我妈妈也有病,〃她笑嘻嘻地看着洛君,〃你也有病。〃
罗伦斯洛悻悻然,〃守丹,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守丹再问:〃侯书苓有没有我们这样的病?〃
罗伦斯洛答:〃你自什么听来的谣言,我同你说,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妒忌他,你看他这个人,要才有才,要钱有钱,是侯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有没有结过婚?〃守丹好奇。
〃这年头谁没有结过一两次婚。〃他不肯正面回答。
守丹有点佩服他,许多伙计喜欢把老板的隐私传得路人皆知,以示权威,罗伦斯洛倒是从头到尾不肯讲一句半句是非。
〃你自己找机会问他岂非更好。〃
〃你呢,〃守丹问,〃你有没有结过婚?〃
〃十年前结过一次,〃对于本身的事,他非常坦白,〃离婚后才认识你母亲,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
〃有无孩子?〃
〃很不幸,没有,也很幸运,没有。〃
〃呵。〃
〃我们都不是带孩子的人。〃罗伦斯洛居然与守丹谈了起来,〃叫我天天下了班赶回家抱婴儿,我没那个本事,知道自己做不到,而不去做,不算太坏,最差是那种明知做不到而硬是不负责任去乱做的人。〃
守丹笑,没想到洛君还是个哲学家,讲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来。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人家的孩子我却喜欢得不得了。〃
〃将来,或许你会考虑再婚以及养育孩子。〃
〃将来?〃他一脸彷徨,像是天苍苍野茫茫的样了。
〃侯书苓可有孩子?〃
〃没有。〃洛君摇摇头,〃侯家快发疯了。〃
守丹突发奇想:〃能不能够把没人要的孩子挪到要孩子的家里去?〃
〃你才真是个孩子。〃罗伦斯瞪她一眼。
〃你想,〃守丹说下去,〃侯家若愿意领养我,那该多好。〃
这回轮到罗伦斯洛笑得落下泪来,这个厉害的小大人终于露出破绽来,原来她也有这样幼稚天真的幻想。
守丹叹口气,〃不怪你笑,我不该做这种春秋大梦。〃
罗伦斯洛收敛笑意,〃侯书苓十分喜欢你,你并非多心。〃
〃心扉,小时候看过无数童话,都有关巫咒:好好的公主王子,受咒过变成丑陋的怪物,只有在夜间,才能有数小时打回原形做一个人,但是,我一直怀疑侯书苓刚刚相反,终有一日,他会脱下人皮,变成怪兽,我想得太多了,我老觉得我已未老先衰。〃
〃守丹,可见你对目前处境有多大的恐惧,你要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守丹笑了,对于她,心扉已经尽了力,朋友只能够做那么多,要求再过分,徒然吓怕人,使人退避三舍,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抱怨没有朋友的道理。
守丹不得不承认她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像下大雨,她的车子驶上学校斜坡,见到众同学冒雨向前进,她推开车门唤他们上车。
像每次周末与同学聚会,都可以穿上得体的新衣裳。
像完全知道,未来一年的开销从何而来。
侯书苓似有意与她培养感情,每个星期抽时间出来与她吃饭,罗伦斯洛总在一旁做陪客,侯书苓照例从不说话,憔悴的眼睛里却似有千言万语。
守丹大胆地尝试打破缄默,从今天天气开始,罗伦斯很佩服她的勇气,捏着一把汗。
侯书苓小心聆听,偶尔点点头,却没有回音。
情况十分令人气馁,守丹已经不是爱讲话的人,碰到完全不讲话的他,一顿饭时间,很多时侯,只有餐具叮叮轻微作声。
终于守丹忍不住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罗伦斯洛想制止已经来不及,只见侯书苓一怔,嘴唇蠕动一下,本来想说话,终于又紧紧闭上嘴巴。
罗伦斯瞪守丹一眼。
守丹有心要支开这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罗伦斯,你不是说有个要紧的电话要打?〃
罗伦斯心里直说:梁守丹,你是只妖精。
但是他的主人侯书苓给他一个眼色,叫他离席。
他不得不识相地暂避。
守丹看着侯书苓一会儿,轻轻说:〃你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散散心,我有双好耳朵。〃
侯书苓牵牵嘴角。
〃我比你想象中懂事得多。〃
侯书苓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温柔,〃安慰我不是你的任务。〃
守丹有点欢喜,有点失望,他的声音,不是她两度在黑暗中听到的男声。
奇怪,那又是谁呢?
守丹问:〃那么,我的任务,难道只是穿件好看衣裳陪你吃顿饭?〃
侯书苓想一想,才答:〃你已经奉献了你的时间,时间是我们最宝贵的资产。〃他叹口气,〃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守丹一呆,被他那么一说,她倒觉得悲凉起来。
〃我希望你不致于觉得度日如年。〃
〃呵不,我很开心。〃
轮到侯书苓意外,过一会儿他才说:〃谢谢你。〃
守丹刚想问他谢什么,罗伦斯洛匆匆过来,〃老先生……〃俯到老板耳畔,讲了几句话。
侯书苓立刻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走。
罗伦斯洛只来得及对守丹说:〃司机在楼下等你。〃
主仆两人急急离去。
老先生,那一定是侯书苓的父亲。
守丹一个人坐在桌子上,侍者刚好拿冰淇淋上来。
她推开玻璃碗,刚想走,有人过来说:〃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守丹抬起头,呵,她认得她。
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是那个姓陆的女演员,那一日,守丹跟母亲去侯家轮候面试,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