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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第二天早上,优希向白班护士交班。由于优希的及时抢救,昏倒在厕所里的历史学家脱离了危险。可是,优希并没有把这件事作为成绩来炫耀,而是作为事故写进了报告。
内田女士拍拍优希的肩膀:“辛苦你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优希下楼之前,又到那个历史学家的病室看了看。患者正躺在床上休息,看见优希进来,笑着朝优希摆摆手:“啊,太感谢了!”
优希却检讨自己,说自己对患者照顾不周。
“哪儿能这么说呢!”历史学家紧紧地握着优希的手,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
旁边的病床是一位74岁的老木匠,也是心脏病患者,他跟历史学家打趣道:“你运气真不错,要是真叫大粪把你给憋死了,那才叫倒霉哪!”整个病室的患者哄堂大笑。
优希在一楼的更衣室换了衣服,心里总是觉得放不下那个被烫伤的小女孩,于是返身上楼去小儿科。在楼道里,碰到一个认识的小儿科护士。
“怎么,还上楼?”
“那个烫伤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烫伤倒是一天比一天好,可是老不见妈妈来,心里不踏实。我们一直骗她说,你睡着了的时候妈妈来过了……”
“妈妈已经死了的事,还不准备告诉她?”
“那是她爸爸的责任。”
“她爸爸还没来过?”
“太太死了以后,一次都没来过。现在有风声说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不会吧……”
“只不过是谣传。护士长问过警察了,要是爸爸也被抓起来,孩子怎么办?财务马上就把医疗费问题提出来了。”
“既然没抓起来,为什么不来看孩子呢?”
“太太突然死了,受到的精神打击太大吧。”
优希说:“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孩子。要是连爸爸也没有了……”
对方苦笑了一下:“这话跟我说有什么用。”
优希赶紧说了声对不起。但是,想说的话如骨鲠在喉,不说心里堵得慌:“也许我是多嘴多舌,希望你们对那孩子好一点。她妈妈不可能再向她道歉了……没准儿这孩子还在谴责自己呢,如果我是个好孩子呢,也就不会被烫伤了,如果不被烫伤呢,也就不会来医院了,如果不来医院呢,妈妈也就死不了了……想来想去,说不定孩子会认为是自己把妈妈给杀了。”
“哪会有这种事……”对方觉得不可思议。
优希摇摇头:“孩子啊,等着妈妈向她道歉呢。她在等着妈妈对她说,你是个好孩子,一点儿都不坏。她在等啊!”
突然有人撞在了优希后背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右眼戴着遮眼罩的六七岁的男孩跑过来的时候撞在了优希的腰上。
“别挡道啊!”男孩身后,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年龄相仿的男孩,手比划成枪的样子,嘴里模仿着射击的声音,“噼呦——噼呦——”地追过来。这边的男孩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边还击,一边沿着楼道跑了。
小儿科护士连忙提醒他们:“别跑!当心摔倒了!”两个孩子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奔跑着,“战斗”着。小儿科护士一边追过去一边朝优希摆摆手:“你也该找个主儿嫁出去了。”
优希走近被烫伤的小女孩的病房,悄悄地往里边看了看。小女孩几乎全身都裹着绷带,正在睡觉。同病室的另外三个孩子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玩儿便携式游戏机,还有一个在跟陪床的妈妈一起学习。病室里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此情此景让优希想起了她在双海儿童医院的岁月。蜉蝣、蝮蛇、美洲貘,同病室的几个人的外号,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同班同学蜥蜴、响尾蛇……
优希离开小儿科下楼,正要从工作人员出入口出去的时候,忽听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一个身穿夏用西装的50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从防火楼梯走下来。
年纪大的男人再次确认了久坂优希的这个名字,掏出证件让优希看了看:“我们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刚才在小儿科了解情况的时候,她们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我们想找你谈谈,可以吗?”
优希带着他们来到医院的院子中央,在那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年纪大的警察叫伊岛。他先问了问优希知道不知道多摩川绿地的杀人事件,以及被害人是谁。优希回答说,听说是因烫伤住院的小女孩的母亲。
“有好几个人说,最早接触被烫伤的女孩的是你。”
“是的。”优希点点头。
“你能详细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吗?’伊岛问。
优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那时候,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两个朋友。我们正在大厅聊天儿时小女孩被送到医院来了。”
“什么朋友?”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优希觉得眼前这两个人既然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就有可能知道梁平,隐瞒的话反而会被怀疑,于是坦然地说:“一个跟你们一样,也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他认为孩子可能是被虐待,所以通知了这里的警察署。”
“他叫什么名字?”
“有泽梁平。”
伊岛的表情没有发生一点儿变化:“还有谁在场?”
“还有一个叫长濑的朋友,品川律师事务所的。”
“律师啊对尔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提起往事,优希不由得产生了警戒感:“……小学时代,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就你们三个?不是还有一个年轻人吗?”
听这口气伊岛已经听谁反映过情况了,优希诚实地说:“对,我弟弟。
“朋友聚会,这很容易理解,你弟弟为什么也在一起?商量什么特别的问题吗?”
“不,弟弟是长濑事务所的雇员。他来找我,偶然碰到他们的。”
“听说你弟弟那时勃然大怒,非常气愤。”
“关于这个问题……”
“我们都听说了。你弟弟对那女孩儿的母亲大喊大叫,非常粗暴。后来医护人员问你那是谁,你说是你弟弟,还向大家赔礼道歉来着。”
优希谨慎地回答说:“弟弟是有点儿失去控制了。小女孩被送到医院时,情况确实很严重。弟弟是最早看见的,也是他来通知我们的。看到那么严重的烫伤,谁也平静不了。而且……孩子的母亲说是她把孩子烫成那个样子的。所以,弟弟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后来你又见过孩子的母亲吗?”
“见过。我觉得她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有很大的苦恼,建议她去儿童心理咨询所或妇幼保健所请教一下专家。”
“星期六晚上她离开医院的时候你没看见她吧?另外,你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优希回答说没有。
伊岛看了看手表,好像是要告辞:“你弟弟和你那个律师朋友那里我们也要去问问,能不能把地址告诉我们?”
“……你们还想问我弟弟什么问题?我理解不了。”
伊岛淡淡一笑:“我们什么情况都还没有掌握,所以要搜集一切搜集得到的信息。”
优希目送伊岛他们远去,立刻用医院的公用电话给笙一郎打电话。优希虽然知道笙一郎的手机号码,但考虑到是工作时间,还是拨了事务所的电话号码。
“您好!这里是长濑律师事务所。”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我是多摩樱医院的久坂,请问长濑先生在吗?”
“长濑老师出去了。您说您是久坂?请问……”
“对不起,刚才我忘了说了,我是久坂聪志的姐姐。弟弟承蒙你们关照。”
“……您弟弟倒没有关照我们,是长濑老师关照我们。”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些僵硬。
优希感到莫名其妙,又问:“长濑先生是出庭去了吗?”
“这我可不能告诉您。”态度很冷淡。
“现在打他的手机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优希换了一种问话方式。
“有急事吗?”
“是……”
“那我帮您转告吧。”
“不,不用了。”
“您弟弟也不在。”
“是吗?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优希说。
“是挺麻烦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叫真木,失礼了。”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
3
公文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笙一郎正在他担当法律顾问的公司的会议室开会。开会时笙一郎一般是不接电话的,但是今天他接了。
“喂,我是久坂。”——是优希。笙一郎跟公司的董事们打了个招呼,走出会议室。在没人的电梯间,笙一郎回话了。
“能跟你说几句话吗?”优希好像有什么急事。
“没问题。”
“事务所的一个姑娘说你外出了,犹豫了半天还是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什么事?”笙一郎听见优希在叹气。
“那个女人的事你知道了吗?就是那个被烫伤的女孩的……”
笙一郎知道优希说的是谁了:“噢,在电视新闻里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上也登了。真够可怜的。”
“啊,是啊,真……”优希一时说不出话来了,笙一郎觉得出她在拼命地调整着呼吸。
优希对笙一郎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总算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真叫人觉得遗憾为这事,警察找了我,还要找你和聪志呢!”
笙一郎吃了一惊:“什么?你说清楚点儿。”
优希总算平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说到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时候,笙一郎问:“跟梁平有关系吗?”
“不知道。
“那小子没来电话吗?”
“没有……”
“找咱们?是不是因为怀疑咱们?”
“说不好……聪志那天晚上对那个女的大喊大叫的,很凶。警察对这事挺注意的。”
“那个女的是星期六出的事吧?”
“嗯,星期六晚上9点离开的医院。
“我们事务所星期六下班挺早的……”
“……需要证明当时不在现场吗?”优希的声音变得忧郁不安起来。
笙一郎爽朗地笑了:“哪里用得着那个。警察嘛,不管什么都问,芝麻大的事都得弄个一清二楚,这是他们的搜查方法。你用不着担心。”
“哎……”优希答应着,总算被笙一郎说服了。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聪志在事务所里干了什么不合适的事了?”
“没有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在事务所里找女孩子的麻烦了?”
“事务所的女孩子?”
“叫真木。好像聪志找人家的麻烦来着。”
笙一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往心里去。”
“真的?”
“真的没问题。”
“关于四国的事,聪志是怎么说的?”
笙一郎一边在身上找烟一边说:“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再提过。也许是那个被烫伤的孩子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把四国的事冲淡了。
“一直在事务所住吗?”
“啊,不过,听说公寓快找好了。今天因工作关系没跟他见上面。”
“净给你添麻烦了,你就多照顾着点儿吧。”
笙一郎笑了:“互相照顾。不用为别人的事操心了,好好休息。刚下夜班吧?”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