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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国王如果知名度高,要么就因为他是个圣君,比如孟子常爱说的周文王、周武王什么的;要么就是个暴君,比如夏桀王、商纣王,可太甲的出名却既不是因为他好,也不是因为他坏——太甲的故事孟子在下文里会说,我们也到那时再讲,现在只是先支会一声:《尚书》的这个“太甲篇”就是和这位著名商代国王有关的记载,另外要说明的是,我在前面不是说过《尚书》被清代的汉学大师考据出问题重重吗,这个“太甲篇”就是被确证的伪作之一。
——啊?!原来是篇假货呀,那咱们是不是就别管它了,继续往下?
——呵呵,还不能不管,因为,“太甲篇”全篇虽假,篇中的一些字句却是真的,孟子这里引用的这几句就应该是真货。也有人认为:孟子这里不是引用《尚书》,而是直接引用太甲的话——这样说也很有道理,孟子通常引用《尚书》内容的时候,都会说“书曰”,可这里却说“太甲曰”。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孟子读到的这几句“太甲的话”又是从哪里看来的呢?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也不必管它。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几句话大概是个中国人都知道,但一般人却很少知道,最后这个“活”字其实并不是“活命”的“活”,而应该读作“换”——它是个通假字,通的是“逭”,意思是“逃”。不过呢,只要是“自作孽”了,无论是不可“活”还是不可“逃”,反正都不是好结果。
如果天下事真是这个道理,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那么,非要刨根问底,到底什么叫“天作孽”,什么叫“自作孽”呢?
黄河决口了,这应该是“天作孽”吧?可追究起导致黄河决口的根源来,却发现是因为上游地区滥砍滥伐导致水土流失,看来,对于人类来说,这倒属于“自作孽”了。
古代儒者当中有给这几句话找例证作解释的。
什么是“天作孽”呢?这位前辈说:“高宗雊雉,宋景守心”,这都属于“天作孽”,而“帝乙慢神”这就属于“自作孽”。
他要不解释,一般人都还明白,这一解释,反倒让人糊涂了。
没办法,我只好再受受累,解释一遍他的“解释”。
先说“高宗雊雉”。
高宗是哪一位?叫“高宗”的多了,宋高宗赵构、清高宗玄烨,都是大名人,可这里说的高宗是商代的高宗,叫做武丁。
雊雉又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野鸡。
据说,武丁搞祭祀活动,祭祀的是商代的开国英雄商汤王(就是孟子在前文屡次讲过、又常把他和周文王并称的那位靠七十里土地起家而称王天下的商汤王)。第二天,来了一只野鸡,踩在一只大鼎上边叫了几声。
这可把堂堂的武丁王给吓坏了:“完了,完了,坏菜了!”
旁边有个大臣叫祖己的,觉得奇怪,忙问武丁:“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武丁惊魂未定:“野鸡,野鸡来了——”
祖己更摸不着头脑:“扫黄打非刚搞完啊,哪儿来的野鸡呀?”
武丁把眼一瞪:“呸,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鸟!”
祖己不大高兴:“大王,咱们可不兴说脏话的!”
武丁急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鸟……鼎……野鸡……”
祖己双手遮脸:“大王您也太下流了!”
武丁气急败坏:“我说的是真的野鸡,落在鼎上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祖己恍然大悟,这才“哦”了一声:“这就更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您只要好好把国家的政务搞好了,让老百姓都满意了,上天自然会眷顾您的;您再好好把祭祀工作抓好了,别搞邪教,上天自然会关照您的。两只手都要抓,两只手都要硬,这才能够顺应天意、赢得老天爷的芳心。”
武丁听祖己这么一说,这才宽了心,于是清明于政治,恭敬于祭祀,后来不但没有什么厄运降临,他还带领商朝人民走向了繁荣富强。
——这就是“高宗雊雉”的典故,看来“天作孽”的这个“天”字在古人来说是实有所指的。我们再来说说“宋景守心”。
“宋景”是指春秋时期的宋景公,“守”和“心”这两个字都和天文学有关。
中国古人把天空分成“三垣二十八宿”,这就大致相当于西方人划分星座。“心”就是“心宿”,是二十八宿之一。现在我们有一个很常用的词,叫做“七月流火”,七月份的时候天热得受不了,人们感觉空气里流动着的全是火,报纸上就经常会用上这个词。“七月流火”是《诗经》里的一句话,当然,首先这个“七月”肯定不会是我们现在公历的七月,再者,“火”也不是形容天热,而是指天上的一颗星星。我看过有人给“七月流火”正名,说“火”其实是指火星——这个“正名”只算正了一半,“火”既不是形容天热,也不是指九大行星中的火星,而是指天蝎座中的一颗红色亮星。这颗星,按照中国古人说法,在“三垣二十八宿”里属于心宿,大名叫“心宿二”,小名叫“大火”。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大火”不是火星,那火星在中国古代怎么称呼啊?
火星在当时有一个非常具有神秘色彩的名字:荧惑。
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呢?这是有讲究的。火星有时候比较亮,有时候又会变暗,所以叫“荧”;星星们在天上走路,就数火星走得不老实,时快时慢,有时甚至还会走三步退两步,实在太搞怪了,太让人迷惑了,呵呵,这就是“惑”。
——我先打住一下,插句话。现在有不少人很相信古代的这些占星术,甚至花钱去请大师给自己占星算命,所以呢,我往下即将讲到的一些内容可能会引起这些人的反感,呵呵,我先提醒一声:有相信占星术的朋友不妨跳过这段往下看。
打过预防针,我就接着说了。荧惑,也就是火星,在古人眼里可不是个好东西,像什么打仗啊、死人啊、饥荒啊,全都跟它有关。
我为什么放下心宿二,又谈了这么半天荧惑呢?因为这两颗星有着大大的关系,“宋景守心”这个故事也就是让这两颗星给闹的。
荧惑和心宿二都是红色的,闪着血光,一个长得象凶神,一个模样似恶煞,如果这凶神和恶煞凑到了一起,那会发生什么?
荧惑走啊走,走到了心宿的地盘上,看了心宿二两眼,又走过去了——这倒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另外一种情况:荧惑走啊走,走到心宿的地盘上,看了心宿二两眼,嘿,脚步放慢了,不走了,不但不走了,还往后退,退完了再接着走。这个天象很奇怪哦,荧惑怎么腻上心宿二了!
换句话说,荧惑守在心宿,徘徊不去。这种天象,叫做“荧惑守心”。
对于“荧惑守心”,历代的天文书、占卜书、历史书都讲过不少,这种天象预示着一大堆的灾难,最是凶险不过。古人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自然就搞不明白火星为什么走路走得这么奇怪。这一年,宋景公就赶上了一回“荧惑守心”。
有人大概会奇怪,春秋时代那些诸侯国,统共地盘也没多大,又全在北半球上,就算看见“荧惑守心”了,可你宋国看见了,其他国家不是也一样看见么?所以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倒霉,要倒霉也是大家一起倒霉。再说了,如果说“荧惑守心”预示着战争失败什么的,两国开仗怎么可能全失败呢,总得有一国是胜利的吧?
——这就要介绍一下古人的另一种天文观念了。
很多人都读过王勃的名文《滕王阁序》,有没有留心文章开头这两句话:“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什么叫“星分翼轸”呢?这是说滕王阁所在的南昌一地对应着天上的翼和轸这两个星宿。在古人的概念中,天上的星宿(也就是天空的区划)是和地上的地理区划一一对应的。为什么那次“荧惑守心”发生的时候别的诸侯都不担心,唯独宋景公担心呢?因为荧惑“守”的这个心宿偏偏对应的地理区划就是宋国。
关于宋国,我们前面已经谈到好几次了,谈过宋襄公和微子启。宋国是位于现在河南省内的一个小国,是一个商朝遗民国家,政治地位既低,风俗习惯又和主流社会不一样,所以常遭挤兑,孟子前面不是还拿“揠苗助长”的故事编排宋国人么?宋国人真是不幸啊,不但在国际社会的现实世界上不受人待见,连“荧惑守心”这样的大灾大难也要应到他们身上。
宋景公遭遇如此重大的星象示警,脸色惨白,想去求件开光的宝物吧,可佛教这时候还没有传入中国。怎么办?赶紧找大师来咨询咨询!
宋景公请来的这位大师叫做子韦,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天文学家。子韦对宋景公当先就说:“您可不妙啊,这凶险天象正应在咱们宋国身上,天要塌下来砸在您身上啦,不得了啦!”
宋景公本来就害怕着呢,被子韦这么一说,冷汗全出来了,颤声问:“那,那有什么办法没有啊?”
子韦掐指算了算,终于用低沉的声音说:“这虽然是场大灾大难,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
——各位有没有人觉得这套说辞很耳熟?现在的不少算命先生也还是这个路数,这招儿都被人用了至少有两千多年了。
宋景公一听子韦说有化解的办法,这才稍稍放宽了心,问:“怎么化解呢?”
子韦说:“老天爷既然降下了这个灾,那是天意,想躲是躲不了的。”
“啊——?!”宋景公一惊,“你不是说可以化解么!”
子韦这时候提出了一项重要理论,后世有不少算命打卦的也常玩这手。子韦说的是:“灾难是一定要降下来的,想让老天爷改主意那可做不到,不过呢,我可以给您想想办法,不是有个词叫‘嫁祸’么,我可以帮您把这灾难转嫁到宰相身上。”
宋景公点点头:“你是说,灾还是原来的灾,不过呢,好比这灾就是一颗子弹,本来是瞄着我打的,现在你能把弹道改了,让它打在宰相身上?”
子韦一笑:“宰相不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小弟么,让小弟给大哥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呵呵,”宋景公也是一笑,“呸!你这是人出的主意么!宰相乃是国家重臣,要把他这么整死,对国家大大不祥!”
子韦一愣,又想了想:“您说的也对,那好,我就把弹道再改一改,让这子弹胡乱打些宋国的草民也就是了。”
宋景公摇头,一脸正气:“有人民才有国家,把我们宋国的人民都整死了,这不是让我当光杆司令么!不行!”
子韦一咬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嘿,难不倒我,我还能把子弹变成火焰弹,把庄稼全烧了。一个人都不会死,这总可以了吧?”
宋景公还是摇头:“当然不可以,你这主意也太损了,庄稼要是全没了,宋国百姓还不全得饿死!算了,你也别瞎出主意了,这是我命当绝,我就等死好了。唉,死前好好吃一顿吧!”宋景公一脸凄然,对左右侍从喊道:“来人,给寡人多蒸几个馒头,一定多用白面,少掺棒子面!”
就在此刻,子韦忽然容颜大改,恭恭敬敬地对宋景公拜倒下去,正色说道:“恭喜国君!”
宋景公鼻梁一酸:“我马上就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