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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琴走下车,便有人围上来,拿着喷雾剂向李玉琴身上喷难闻的药水。李玉琴吓了一跳,转身要跑,二格格道:“别动,这是消毒,进了宫的人都要这样。”
消毒后,二格格把李玉琴领到同德殿,来到二楼南侧。这里本来是为皇帝和皇后单独建造的,现在却成了李玉琴的住处。这里很宽敞,李玉琴进去后,二格格道:“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
李玉琴心内一惊,有如同到了天堂似的感到这里的摆设是她这个从茅草房里出来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来的——
室内除双人、单人沙发、条几、地灯等摆设外,靠西北侧北角还放了一套金黄色的金宝格,上面摆满了说不清的东西。靠南侧角是写字台,上面放着玲珑的台灯。
走过这个客厅,一个老妈子迎上前来,二格格道:“李小姐就由你伺侍了,我走了。”
“二格格走好,我一定会伺侯好主人的。”
二格格走后,老妈子道:“来,主人,我给你梳梳头吧。”
“不,我会梳的。”
“千万别这样,以后穿衣洗梳一切事情,都由我做!”
“那我干什么?”
“这个……”老妈子一时也说不清,道,“还是我让给你梳梳头吧。”
李玉琴看这间屋,梳妆台、更衣橱、浴盆、及抽水便池等样样俱全——这些名称,都是她以后才知道的。
李玉琴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老妈子梳了几下,突然惊叫起来:
“主人,这……这是……虱子!虱子!”
李玉琴笑道:“怎么了?掐死它不就得了?”
“这……这还有虱卵呢……怎么掐得净。”
李玉琴道:“不碍事的。”
老妈子迅速把这情况告诉了二格格,二格格迅速把这事传遍了整个宫中。
几天后,人们才找到一种有效的杀虱药水,不几天,李玉琴头上的虱子绝迹了。二格格又和毓嵣的媳妇杨景竹给她送来了几身衣服。衣服一换,大家惊讶起来,这真是一个丰腴俊俏的贵人!
东北的春天还是来到了,虽然来的这么晚这么艰难。
这一天,二格格道:“随我见皇上去。”
李玉琴随二格格来到缉熙楼会客厅,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戴幅眼镜,面容削瘦,穿着一身西服,梳着一个分头。
“李小姐,跪下磕头。”
李玉琴疑惑地看了看二格格,道:“俺为啥磕头呀?”
“见了皇上怎么不磕头。”
“俺的天爷!”
李玉琴扑嗵跪下去,向那个戴眼镜的、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的人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在她的心目中,皇上,是至高无上的。
看着她这憨厚的样子,溥仪的脸上显出笑容,但立即又消失了。待李玉琴抬起头来,看到的又是一张像她家屋檐上挂着的冰溜一样的冷冷的脸。
二格格走了,客厅里只剩下溥仪和李玉琴,屋内,表里的秒针在嗒嗒地响着,李玉琴站在那里,低着眉,无所适从。
溥仪仔细地打量着她,虽然她身材很高,但是一身的孩子气,脸白胖胖的,端正中又透出秀气,纯朴中又显出娇媚。她的身件比所有溥仪见过的女人显然都更好。
许久,溥仪才道:“坐下吧。”
李玉琴坐在沙发上。
“李玉琴,我要封你为贵人,不过,你,是要写保证的。”
“什么?皇上,你要我当贵人,什么是‘贵人’哪?”
“你!”溥仪气得脸都歪了,叫道,“来人!”
贴身侍卫严桐江进来道:“万岁爷,什么事!”
“叫二格格来。”
二格格很快来了。溥仪道:“你该教她宫中礼节。她说话‘你呀’‘我’的,不知道什么叫‘贵人’!”
二格格又把李玉琴带到同德殿,专门教了李玉琴几天礼节。
这一天,二格格道:“皇上的夫人分为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八个等级,封李小姐为‘贵人’,那是第六等。”
“什么?让我做皇上的老婆!”李玉琴大吃一惊。
“是呀!没人给李小姐说吗?”
“他们……他们说是到宫中读书,怎么……怎么是这样?”
李玉琴哇地哭起来。
老妈子过来劝道:“别哭了,这是你的福气呀!”
李玉琴虽是乡下人的女儿,但皇上的权威她是知道的,既然是皇上决定的事情,她只得答应。
转眼间,到了册封的日子,同德殿前的花园里,许多花朵都绽放开来,杨柳堆烟,碧水澄澈。
二格格韫和正与老妈子一起给李玉琴打扮,道:“从今后,李小姐就是贵人了,就是我……也要改称呼的。”
二格格对她一心的看不起,但是皇上看她喜欢,又封她为贵人,那么她的地位就比自己高了。
溥仪指定李玉琴穿金黄色丝绒旗袍,穿戴好后,二格格把李玉琴领到缉熙楼。大厅里,溥仪穿着龙袍,二格格是司仪,她领李玉琴来到溥仪面前,李玉琴向皇上递了玉如意,溥仪回赏了她一柄玉如意。交换如意后,李玉琴向溥仪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李玉琴已经听二格格讲过,她本来该行更复杂的“六肃礼”的,可是现在一切都简化了。
册封礼毕,李玉琴成了福贵人。
溥仪带贵人给列祖列宗磕过头,便是福贵人受礼。
韫和道:“新贵人该谦虚一点,平辈可以免礼,后辈要磕头的。”
于是一群毓子辈的人和佣人们向福贵人磕头。
晚宴后,溥仪和李玉琴来到同德殿,进了客厅,二人坐下。
溥仪道:“凡事都有规矩,这里有些条款,你抄一遍。”
“是,皇上。”
李玉琴显然懂得了一些宫中的规矩礼节。她拿过溥仪递过来的纸片,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发青,可是,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是不能更改的,也是要绝对服从的,从一开始懂事,所有的中国人都懂这一点——在宫中过了近一个月的李玉琴更懂得了这一点。于是看过后,她便一字一句地抄起来,这字据共21条:
一、玉琴必须无条件地完全地遵守大清祖制;
二、玉琴从思想深处服从皇上,一切行动必须顺从皇上意旨,任何事情均不能擅自处理;
三、奉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一生对皇上忠诚;
四、只许皇上对玉琴不好,玉琴不得对皇上变心;
五、玉琴若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应即刻自我揭露并向皇上请罪,不则是“大不敬”,玉琴甘受处分;
六、不许给娘家人求官求职;
七、不许回家和亲人见面;
八、玉琴不许私蓄一分钱,不许干预政治,打听外事;
九、玉琴不许撒谎,不许隐瞒,见皇上不可愁眉苦脸;
李玉琴终于写完了。
溥仪道:“再念一遍。”
于是李玉琴又念了一遍。
溥仪道:“这个,朕是收的很稳妥的,若是犯了这里的条规,是一定要罚的——这也是你亲笔同意的。”
老妈子和女佣为他们铺好了床,在双人沙发床上,溥仪如一根木头躺在那里,他的眼睛摘掉了,无意间李玉琴看到了溥仪那双突出的眼球,心里一阵恐慌,便睡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觉得脊背上有一块痒痒极了,她哪里敢伸手去抓!
睡到半夜,李玉琴见溥仪起床走了,李玉琴这才敢翻身,才敢大声地喘气。
溥仪一个人来到缉熙楼,李国雄和严桐江听他命令不再跟着他。
他推开一间房门,望着里面的沙发软床,望着床前挂着的芭蕉叶式的幔帐。
溥仪在沙发床上坐下来,皎洁的月光还是把她的光辉透过了窗帘……
仿佛、仿佛玉龄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已嗅到了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仿佛玉龄就在自己的眼前,耳畔他已听到玉琴的笑声……
溥仪掏出皮夹,这是庄士敦送与他的。他从皮夹里抽出照片,照片上,月亮门前的少女正双臂交叉,恬然娴雅地向他浅笑……仿佛、仿佛玉龄向他轻盈地走来,溥仪倒在床上,泪水早已挂满双腮。
“我的亲爱的玉龄……”
溥仪轻呼着,把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前。
时光过得很快,溥仪每天都要听收音机,哪里不断传来令他胆颤心惊消息:盟军进入意大利,盟军解放了法国,苏军向德国本上挺进,日军在南洋、中国大陆接连受挫……
吉冈安直内心也恐慌无比,他感到大日本帝国正如秋后的蝇虫,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但是,他仍要牢牢地控制溥仪,控制他的一切。
一天,他又看到溥仪在听收音机,过来道:“那多是反动的宣传,不能信的。”
溥仪忙堆上笑容,道:“我的,听大日本帝国的广播。”
恰好,里面传来了帝国军队在太行山扫荡的消息,溥仪把收音机关上,吉冈安直道:“这样的消息,是可以听的,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在那里采用了种种战术,都是军事史上的开创,如铁壁合围,梳蓖扫荡等等。”
“共产军小小的,何必用上这么多的战术。”
“陛下没有实战体验,共产军不得了,他仍和百姓鱼目混珠的,嗯,如赤豆混在红沙土里,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常陷入他们的包围。嗯,比如水,抓他不着,手指都被它淹没了,可怕可怕的。”
溥仪心想:大日本皇军这样的共产军,我怎么说话呢?半晌,溥仪突然道:
“共产共妻,杀人放火,真是可怕!”
“嗯,日本皇军,大大的,无人能比,圣战一定会胜利,陛下要坚定信心。”
“是的是的。”
可是,渐渐的,吉冈安直也整日愁眉苦脸起来,说到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不再那么神气十足、趾高气昂了。
一天,关东军某方面军司令官山下,奉调到南洋,临行,来谒见康德皇上。
溥仪道:“皇军大大的,将军再到南洋,定能旗开得胜。”
因为山下是占领新加坡的将军,此次再到南洋,溥仪便这么奉承。不料,山下却捂着鼻子哭了起来,说:“这是最后的告别——陛下,我们永别了,此一去再也回不来的。”
溥仪惊恐地望望身边站着的吉冈,吉冈安直也流下了眼泪。
看样子,日本皇军是靠不住了,大日本帝国的大东亚共荣圈也将土崩瓦解。
“完了!”一切都完了!”
溥仪惶惶不可终日,但又无可奈何。他在这帝宫中煎熬着,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残酷的虐待宫中的人们了。
末日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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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在通化的山沟里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这个第三次退位的“皇帝”,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日本人投降之后,自己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树倒猢狲散,可是,自己这个被日本人牵着演了多少出闹剧的猴儿,真能平平安安地“散”去吗?……
浩子探了探婉客的鼻息,摇了摇头。一代皇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也许,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她还在怨恨着那个男人,那个把她娶进皇宫、却又从来没有给过她真正的爱的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又何尝领受过别人的爱呢……
历史长河中的一九四五年,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年,但对经历过多年浴血奋战、反抗法西斯侵略、争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