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晚上回家的时候,田村发现情况不对了。吃晚饭时,田辽沈板着脸,没有一点笑模样。
田村小心翼翼地问:爸,咋了?我刚才回来,看见门口站了双岗,还查我们的书包呢。
田辽沈沉着脸,没有回答。
杨佩佩说:你的枪是不是还放在办公室里?田辽沈说:军长的枪丢了,我们的枪都交到军械库去了。
杨佩佩松了口气:那就好,你的枪要是丢了,还不把你的副参谋长给撸了。
撸了职务还是小事,怕就怕枪到了坏人手里,闹出大事。
田村明白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心地问:要是偷枪的人给抓住,该定个啥罪?田辽沈说:啥罪?那是反革命,要杀头的!田村吃不下饭了,他说肚子疼,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一遍遍响着父亲的话,他真的害怕了。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父母都睡着后,又钻进地道,他要把枪偷偷给军长送回去,他以为这样就会没事了。
如果不被军长发现,也就真的没事了,结果却是被军长给抓住了。军长把枪丢了,再找不到的话就要上报军区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哪有心思睡觉,就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
还枪心切的田村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刚从床底下爬出来,准备把枪插到墙上的空枪套里,军长就发现了他,军长大喊一声:抓坏人——就一个饿虎扑食,把他给扑倒了。
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田辽沈气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偷枪的人竟然是田村。他把田村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抡起皮带一阵猛抽,边抽边气呼呼地问:还敢不敢了?田村早就吓得语无伦次了,他哭喊着:爸,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后来,还是军长来解了围,他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孩子又不是敌人。反正枪找到了,也没出啥大事。
田辽沈这才住了手,这是他第一次打田村,也是最后一次。在田村的记忆里,他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次的挨打。
那一次,田辽沈在军党委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
刘栋高中毕业那一年已经十八岁了,姐姐刘草二十二岁,哥哥刘树也二十六岁了。
刘树参军的梦破灭后,只能安心务农了,从那时起,他就变得很忧伤,每天总在自家门前的土坡上吹着笛子,压抑的笛声在黄昏时分弥漫着。
刘草回家务农也有几年了,农民的孩子没什么出路,高中毕业后只能是在家务农。姐姐高中毕业后,参加了县医院赤脚医生的培训,培训完了,并没有工作可干。大队的卫生室,赤脚医生的名额也已经满了。能干上赤脚医生的人,都是和大队革委会胡主任沾亲带故的。
刘草攀不上这样的关系,只能回家务农。但姐姐对医生这一行是热爱的,她有事没事都要去山上采些草药,放在自家院子里晾晒,然后就这个尝尝,那个闻闻。她在精心地守护着这些草药,仿佛守护着自己的理想。
刘栋毕业了,也没事可做,只能和哥哥、姐姐一样去田里劳动。那天,他找着一把锄头准备去劳动时,被刘树一把拉住了:弟弟,你不能干这个,你要去当兵。
刘栋很没信心地说:万一我要去不了呢?刘树就铁着脸说:你一定要去。
哥哥说完这话,转过身默默地走了。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哥哥说了算。
晚上,母亲王桂香回家时,刘栋把哥哥的话学说了一遍。此时,刘树又蹲在外面吹笛子,他吹的是《社员都是向阳花》,一首挺欢快的曲子,却被他吹得如泣如诉。
王桂香望着刘栋:听你哥的,他让你当兵,你就去当兵吧。
刘栋说:我真的能当上兵?王桂香点点头:听你哥的。
一转眼,征兵的日子又到了,村子里的墙上、树上,又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标语十几年不变,还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之类的话。
那天,刘树从外面回来,手里提了两瓶酒,还有两盒糕点。他把那些东西放在屋里,冲王桂香说:妈,晚上你领着弟弟去找胡主任。
哥哥要当兵那会儿是胡主任管,现在仍是胡主任管着,此时的胡主任已经五十多岁了。
王桂香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又看一眼刘栋,就冲刘树点点头:老大,妈听你的。
那天晚上吃过饭,王桂香就领着刘栋去了胡主任家。胡主任家很气派,宽敞明亮,院子很大。胡主任的儿子胡小胡正在院子里骑自行车,他把自行车骑得跟玩杂技一样,一边骑,一边吹着口哨。胡小胡和刘草是同学,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他一天农活也没干,整天就骑着自行车,叼着烟卷满世界闲转。在这个村子里,大人们不正眼看他,孩子们也不理他,大家都说他是个“二流子”。
胡小胡见王桂香领着刘栋来了,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道:咋的刘栋,你也想去当兵?王桂香就说:小胡哇,你爸在家吗?胡小胡大咧咧地说:在呢,你进去吧。
王桂香提着东西进屋了,刘栋没进去,他留在院子里和胡小胡说话。
胡小胡说:刘栋,你想去当兵啊?刘栋点点头。
胡小胡不屑地撇着嘴:当兵有啥意思,我要想去早就走了。当兵又提不了干,过两年还不得回来。前村的赵小四,当了五年兵回来了,现在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刘栋轻轻地说:我想去试试。
胡小胡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听我的话,在村里等着招工吧,当个工人不比当兵强?刘栋看一眼胡小胡,叹口气道:我不能和你比呀。
王桂香进屋的时候,胡主任正坐在桌前,“吧嗒”一口茶,“吱溜”一口酒地吃喝着。
他醉眼蒙NB05A地看一眼王桂香,又看一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脸色好看了一些,然后拖着腔说:你来了——王桂香把东西放在桌旁,望着胡主任说:主任,今年我家那小子想去当兵。
第17节:下地挣工分
胡主任耷拉着眉眼:当兵好哇,今年想当兵的人可多,他能不能走成,我可不好说。
王桂香脸上堆着笑,道:这不请主任来帮忙了吗?胡主任又喝了口酒说:请我帮忙的人很多,你说我帮谁不帮谁啊?胡主任嘬着牙花子,王桂香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胡主任,孩子他爸走得早,这些年了,三个孩子都挺不容易的,你就帮孩子一次吧。
胡主任就说了: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院子里,胡小胡掏出烟来递给刘栋,刘栋摇摇头说:我不会。
胡小胡就自己点上了,样子很熟练。
胡小胡吐出了一连串的烟圈后,问刘栋:你姐干啥呢?刘栋眼睛看着别处,嘴里回答:下地挣工分呗。
你姐可真傲,我们是同学,现在我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
我姐她就那样。
胡小胡凑近刘栋:听说你姐谈对象了?刘栋摇摇头:她的事我不知道。
我可听说了,就是后村的大宝,拖拉机手,我们上学时一个班的。
刘栋脸都红了,着急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她的事儿。
屋里,胡主任和王桂香说着话。
王桂香还在低声下气地求着胡主任:胡主任,我带着三个没爹的孩子,挺难的。你就帮刘栋这一次,这辈子他也不会忘了你。
听了王桂香的话,胡主任又“吱溜”喝了几口酒,说道:都难啊,你难,我也难。你看看这个家,小胡他妈死了好几年了,我家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我这是又当爹又当妈,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哇。
王桂香认真地说:那就快给小胡娶个媳妇呗,有了儿媳妇,也就有人做饭了。
见王桂香这么说,胡主任又是一声长叹:他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了,他又看不上人家。你说这让我咋整?王桂香也只能陪着胡主任一起叹气。
刘栋和母亲回来时,刘树坐在院子里一边吹笛子,一边等他们回来。刘树见母亲似乎不高兴,就跟到屋里,小心地问:东西送去了?母亲说:胡主任说,今年有好多孩子想去当兵,他不敢打保票咱们家的刘栋能不能走成。
刘树气哼哼地说:走成走不成,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刘栋在一旁很没有信心地说:妈,哥,要不我还是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吧。
不行,今年你一定要走。哥说啥也得把你送走,咱们家以后出人头地就全指望你了,你这时候不能打退堂鼓。刘树拍着刘栋的肩头,坚定地说。
刘栋很没底气地回了哥哥一句:我能不能走,又不是你说了算。
刘树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刘树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走进胡主任家的。在来时的路上,他看见树上的一幅标语被风吹起来了。他上去把那幅“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标语用唾沫粘牢,又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往前走去。
胡主任已经吃过饭了,正准备睡一会儿。他看见刘树走进来,就风言风语地说:哟,高中生来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你咋有空来看我了呢?刘树自从高中毕业后,人们就喊他高中生了。刘树平时很孤傲,没事就坐那儿看书,吹笛子,多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二十六岁了还没结婚,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很多,可他就没点上个头,母亲王桂香也很着急,他却只有一句话:弟弟当兵走了,我再考虑自己的事。此时,刘树是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来找胡主任的。
他站在胡主任面前:胡主任,我弟弟要去当兵。
胡主任咧咧嘴:这我知道,你妈来过了。
刘树又说:你要是今年把我弟弟送走,我今年的工分都给你。
胡主任笑了:高中生,说啥呢?我是啥?是大队主任,我咋能要你的工分?刘树一脸认真地问:那你要啥?胡主任慢条斯理地说:我啥也不要,他能不能去当兵,我不拦着,他能走,是他的运气。
刘树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胡主任的脸,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突然,他给胡主任跪下了,眼泪也流了出来,他哽着声音说:主任,只有你能帮我弟弟了,你就帮他一次吧。你的恩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胡主任挥挥手说:那啥,你别这样,是你自己要跪的,我可没让你跪啊。你走吧,你弟弟的事我知道了,到时会考虑的,我要睡觉了。
刘树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胡主任是在一天傍晚的时候出现的,他背着手,样子很悠闲,似乎是散步时不经意间走到刘树家的。刘树正蹲在门前吹笛子,见到胡主任,他怔了一下,站起身来说:主任啊,到屋里坐吧。
胡主任前后左右地打量着刘树家的小院,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不错嘛。
刘草正蹲在院子里翻晒那些草药,见胡主任进来,她头都没抬一下。胡主任走过来,蹲在刘草身边,抓起一把草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道:你采的药不错,比大队卫生所那些赤脚医生采的强多了。那啥,有机会去卫生所工作吧。我敢说,你一准比那两个二杆子赤脚医生强。
王桂香见胡主任来了,忙迎出来:主任来了,快屋里坐。
胡主任冲刘草笑笑,拍拍手上的药渣,就往屋里走,刘树也跟着进了屋。刘栋正在屋里看书,见胡主任进来忙站起来,胡主任就用手拍拍刘栋:这孩子一晃就长成大小伙子了,一看就是块当兵的料。
王桂香又是倒茶、又是递水地把胡主任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