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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们坐在小三的房间里,听着音乐,谁都没有说话,同样是深夜,同样是我和小三、谢峰三人,可那晚却是隐隐的觉的有点不对。谢峰开始敲打他面前无聊的手鼓,过了一会索性起身在房间里来回的走着,口里骂骂咧咧;小三两眼看墙,好像要把它看穿一样;而我则在墙上细心地画着一个女人的裸体像,就快收尾了,画了半个小时,我尤其注意了突出她的臀部,很明显我是有一些恋母情结的,但当时我自己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对女人的臀部比较感兴趣,我画得很精致,我也认为很到位,但谢峰把她破坏了,他在她的臀部加了一条尾巴。
我们总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出门。三点的车很少,马路也显得尤其的宽。我们躺在马路上一字排开,看着星星,当货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时,那个精神恍惚的司机一度回头张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最后在我们压抑不住的疯笑中精神抖擞地摇头而去。快十年了吧,我都快想不起来了。那一晚后来我们好像都很开心,还举行了跑步比赛,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奔跑追逐,轮流抽一根烟,相互对骂,到天明才回小三的房间。
幽蓝的血管,苍白的肤色,空洞的眼神,神经质的气质,不敢愤怒,也不敢声张。城市上空飘扬的那些工业废气,从小便进入了我们的身体,在毒气密布的胸口上,我们欲望丛生;伪善如流。在每个城市的街边,在每个入夜的动人之处,你也许都能看见我们,一群皮肤苍白的年轻人,眼神恍惚,行色匆匆,不停的行走,不停的奔跑,在每个黑夜白天,我们一直以为我们就会这么不知不觉奔向未来,奔向死亡。
148。
回顾是为了告别,还是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愉悦,我试图能够分清,但就好像小三的歌里唱到的一样,“哦,我还不知道青色蓝色谁重要,哦天使快来到,天使快来到……”
子夜的车轮压着路面发出的声音,像一架巨大的时间机器,它驱赶着我们在轰隆隆的分贝中把所有的热情都消失殆尽,直到一切化为虚有,化为尘埃。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陪伴我的除了键盘那清脆的声音之外,就是这时大时小的车轮声。有时我会专注的听,有时会当它像背景声一样,无动于衷。我能听出卡车的声音,还有小轿车的声音、河南人开的拖拉机的声音,电单车的声音,它们的声音各不相同,时远时近,消逝在时间的另一边。它们在路口交汇,互让,然后疾驰。我总爱想像它们是如何在子夜时分呼啸而过的情景,暗蓝色的画面,叼着烟卷的司机,慵懒的表情,也许还有点淡淡的倦意。在无意中我好像在窥探一个我未曾到过的世界,浮想联翩,车上究竟坐着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他们在子夜时分的表情,他们的想法,他们在路上的心情。我喜欢揣摩他们,就像揣摩大红和小红一样。
大红小红是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买的,它们躯体鲜红,眼睛黑黑的向外鼓着。大红很憨厚,像一个稳重的中年人一样,游得不急不慢,睡觉的时候一动不动。而小红却不一样,就像一个孩子,活泼可爱,它游起来的时候像箭一样快,而睡觉的时候还会哗哗的弄出水声。哦,对了,它们是两只金鱼,两只很漂亮的金鱼。
我把它们用一个玻璃缸装着,放在电脑桌上,每天晚上它们都在台灯的照耀下,在键盘的敲击声中陪我码字,无聊的时候我会和它们玩对眼,有时我和大红能对视很久,而小红就没有什么耐性了。我一直觉得在我揣摩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揣摩我,尤其是大红,它看上去那么自信,那么睿智,很多次和它对眼,我都没能对过它,这除了它的眼睛凸在两侧,我不知该和它对左眼还是右眼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它的气势,它看上那么悠闲自在,好像是一个入定的高僧,超出世外,不在五行中。尽管它们的生活是我在安排,但实际上我对它们没有任何把握,它们不属于我,它们只属于自己。不管是它们的身体还是灵魂,我坚信它们有灵魂。虽然在我的安排下,它们对周围从来没有不耐烦过,而且它们看上去的确很高兴。但大红还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在今天早上天亮的时候,它羽化了,它离开了我,离开了小红,它是表示拒绝吗?还是仅仅只是离开?我弄不太清楚,我对它的离开有点气急败坏,它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呢?它怎么能光顾着自己羽化呢?我甚至一度想解剖它的尸体,但理智控制住了我。为了小红,我放弃了,我把它的尸体继续留在水缸里,让它陪着小红,陪着我相依为命。
…
《北京桂花陈》第九章(5)
…
我不知道小红会不会在乎,但我的想法我希望它是能够理解的,当你习惯某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你习惯就好了,永远的习惯下去,千万不要怀疑,因为怀疑就会思考,思考就会冲动,冲动就会错误,错误就会后悔。谁想后悔呢?不要和我说什么“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或是“既然做了,我就永远不会后悔”之类的屁话,自己的痛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才能领悟。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大红虽然已经死了,但那死的是它的灵魂,它的灵魂不在这里了,但身体仍在,仍在小红周围。这就行了,小红不用在乎它是否活着,是否也有思考,只有它在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灵魂干我屁事!我要的只是一个人在旁边呆着,什么都不用做都行,我管它想什么,它想的和我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这么呆下去,生老病死,柴米油盐,别人不都是这么呆着吗,还有很多人就这么呆了一辈子呢?所以说,别人既然可以,那我也行,小红当然应该也行。
大红你就笑吧,拼命的笑,我知道你在笑,但我不管,反正别人看不见。他们不也在背地里笑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你看小红绕着你的尸体游得多欢啊,它管你是死是活,它看见你在,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写到这里,我呵呵的笑了笑,对着大红的尸体说,怎么样,丫白死了吧?
149.
在我小的时候,常有一种冰凉的恐怖使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久久的凝视着黑夜,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死。到我死时,一切感觉都会停止,我会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我害怕毫无感觉,我宁愿有一种感觉会永久存在,哪怕它是疼。
…王小波
150。
这时我听见门开了,有人在拿着钥匙开门,细细的声响从门缝里透了进来。我起床看见门被人推开,谢峰走了进来。他披着一肩的雪花,脸上洋溢着笑。我问他怎么来了,他说怕我一个人不好玩,来陪陪我,我说好啊好啊。他坐在我的床边,脱了衣服微笑着望着我。我们聊了文学,聊了音乐,还聊到了他的女人,我们聊得开心极了,好像从来就没有那么开心过,我说得手舞足蹈,好像很久都没那么兴奋过了。突然我看见他在那低着头使劲的抠脸,使劲抠使劲抠,我停住问他,你怎么了。他没说话,还在抠,我推了他一把,只见他已经把脸上的皮快抠了一大半下来,他抬头看着我,一脸血肉模糊的笑,然后说,你说吧,何为,我在听着呢。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突然我感觉我的后背心就一阵发凉,我意识到了什么,我喃喃的说,你不是谢峰吧。他的笑越发的怪异,透着邪恶与诱惑,他说,你管我是谁,你不就是寂寞想找个人聊天吗,你跟我聊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望着他,颤抖着问到,你他妈的不是从楼上下来的吧。他还在笑着,满脸的血疙瘩开始往下掉,使劲掉使劲掉……。
突然我就惊醒了,在又一个黑夜到来的时候,我再次被恶梦惊醒,我望着天花板,呆了,过了许久我才长长的嘘了口气,就在这时突然叮铃铃叮铃铃的电话声又响了起来,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显得格外恐怖,我刚安静的心再次狂跳起来,我望了半响,赶紧一把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没人回答,电话那头在放音乐,放的是那首《当我想你的时候》。音乐在一个喧闹但又低沉的背景下流动着,显得好像很有厚度的样子“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歌放了一会,电话里还是没人说话,我似乎有了某种预感,我又轻轻的叫了两声“喂,喂,说话,说话啊。”“是我,这首歌是给你点的,喜欢吗?”我一听――佳子――是佳子的声音。没错,就是她。
…
《北京桂花陈》第十章(1)
…
151。
我在64号酒吧看见了她。依然是黑亮的长发,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细长的手指上举着一根同样细长的木耳烟,她的侧面干净玲珑,我看见她坐在黑暗的一角,默默无言。酒吧正在放着歇斯底里的音乐,有一个老男人和一个脂粉女子不顾形象喝多了跑到桌子上跳着扭胯舞,还有几个鸡婆似的女人在旁边起劲的扭着,四周一片闹哄哄的。我看见她坐在那里,似乎很不协调。
我站在那群人的后面,透过两条扭动的大腿夹缝,静静的看着她,那张脸依然漂亮,眼神柔柔的还有些坚毅,我知道,她依然打动着我。我用视线抚摸她,从她的顺发到她的眉眼,直至全身。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身漆黑,尽管那绚烂的颜色在四周游弋,却丝毫不能影响到她发出的黑。她像一个跌入地狱的精灵,罪恶却又充满诱惑。我爱死她了。
她面前放了一杯酒,看那沉淀的颜色,应该是十二年的芝华士,或者是十八年吧,谁知道呢。暗红的色调,温暖的光晕,她端起来了,用那艳红的唇舌接触了它,轻轻的一点,我仿佛看见那股凝滞的液体缓慢的进入了她的身体,我嗅了嗅鼻子,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桂花陈的味道,感觉真好。我向她缓缓的走了过去,我有些紧张,莫名其妙的甚至有些激动。我努力的想克制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反而却加重了我的激动,当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我本来想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叫她一声,结果却站在她身后结巴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好索性一口气坐在了她对面,看着她,不敢言语。她的眼晕很深,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正常,但反而让那对明亮的大眼睛因为显得过大而有些单纯的诱惑。她看着我,我们对视着,我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一点点浅浅的笑意像桃花一样渐渐的盛开来,她站起来,趋过身子,歪着头,准确快速的找到了我的唇。柔软的一击,淡淡的香水味,天啊,真令我晕眩。她的长发顺顺的贴近了我的脖子,有点痒。我感觉有些燥热。她离开我的唇,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了,十厘米,抑或是十五厘米,她端详着我,我能够感觉到她温润的呼吸。她那么漂亮,有射灯从脸上划过,明亮的一闪,我听见她微微的说,宝贝,是你来了吗?
152。
在我的概念中,天安门就是北京的象征,而在我的印象里,天安门却永远是空荡荡的,精致得很,这样的记忆来源于我在太多的黑夜经过那里,或是拂晓,或是子夜,或者独身,或者是两个人。那天夜里佳子躺在我的怀里,微闭着眼,像个安静听话的孩子,我抚摸着她的长发,看着天安门又一次孤零零的划窗而过。
153.
一切缘于性。当弗洛伊德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男女灾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