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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得出来舒畅舒畅,天色又晚了,总要在你这儿叨扰一夜才走。”
一路将九姑姑拉到房里,我吩咐凝香去库里取上好的茶叶来。凝香出去时知趣地关上门,我总算觉得清静了许多,正要拉九姑姑坐下,却见她将双手拢在袖中,站直了身子面色严肃。
“大周平阳长公主跪接太皇太后口谕。”
作者有话要说:
☆、君住长江尾(三)
我急忙跪下,九姑姑从袖筒里抽出一封印上红漆封印的密信递给我,低声道:“看完就烧掉。不要问我任何问题,这是给公主你一个人的密旨,密旨的内容我并不知晓。”
我心跳加速,撕开封印抽出里面的密旨,才看了几行手便是一抖。
密旨很简短,大概意思是说,皇奶奶自觉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朝中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而近日内大周内部恐有内乱,为了防止明轩趁乱纠集同党谋反,命我尽快将家宝送往归来坡,作为人质牵制明轩,如若我发现明轩有任何异常举动,立杀之。
“平阳,烧了密旨吧。”
我茫然抬头,有些吃惊的发现九姑姑的神色竟然很是哀伤。自皇奶奶搬到归来坡后,我与她甚少见面,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亦是第一次。在我自小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泼辣干练,如一柄出鞘的剑。但此刻的她,原本丰润的脸庞已明显被岁月侵蚀,原本犀利明亮的眼神此刻黯淡无光,只有哀伤和满目苍凉。
“平阳,我不知密旨说了些什么,但看你这样,大致也猜到些,总归是命你做些你不情愿的事。九姑姑劝你一句,在什么位,做什么事,无论太皇太后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总是做在她那个位应该做的事。你是大周长公主,未出阁时大家都当你是小孩子,如今既已出了阁嫁了人,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要为轩辕家族多担当一些。”
九姑姑说得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担当这个词说得容易,但这分量古来有多少人能承受?在良心和职责之间无法抉择的时候,人总要寻到一个借口,支持自己一路走下去。
我将密旨折成纸条伸进九姑姑点燃的火折子上,直到火沿着纸条一路吞噬到指尖,才将火抖灭了,朝地上的灰烬磕了一个头。
翌日清晨,我与明轩送九姑姑至大门外,望着九姑姑的马车越行越远,我斜倚在门栏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在想什么?”明轩也望着远去的马车,淡淡地问。
“我在想,今日是四月初三。”
明轩五月初五兵变,距离今日只有一个月又两天的时间。
“四月初三是什么大日子?”他问,转头看向我。
我迎上他永远都是那样深不见底的目光,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我以为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他,其实他又何曾了解我。
“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今日总要去宫里瞧瞧我皇兄皇嫂,总不能等着皇兄下诏催我们过去。”
他没有接话,转过头又去望九姑姑的马车。我知道他转过头是为了掩饰他眼里的恨,每次提到皇兄皇嫂,他眼里都会有那样的神色一闪而过。
瞧着他俊美的侧脸,脑子里却是血红色的“立杀之”三字。我转身朝府里走去,宽大的袖口因为突然转身的动作拍打在他腰侧。
“早朝应该已经结束,换一身衣服就走吧。”我边走边道。
其实早朝这件事名存实亡已多年,皇兄多半不会参加早朝,只是一些军机大臣和相关的文武官员每日碰头商量军事国务。如果遇到紧急需要皇兄处理的事情,才会由几个军机大臣一起上奏皇兄。
如今的朝堂主要分成三派。以丞相许临渊为首的主战派、以及宁国舅为首的主和派是朝中最主要的两方势力,剩下大部分的武将因为被□□的皇兄限制了兵权而成为中间派。曾经这些武将唯骆家马首是鞍,但自从骆家将领在连年征战中凋零,甚至明轩也被杯酒释兵权后,这些武将便群龙无首,变成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傀儡。
许相就是许遣之的叔父,许遣之的家人这次之所以能暂时逃过一劫,多半是许临渊的作用。他原是前任丞相的得意门生,而前任丞相恰恰是皇奶奶的亲信大臣,因此虽然皇奶奶退居归来坡后未见他与归来坡再有什么联络,但皇兄对他始终信任不起来。
他能够在□□下生存至今,除了他本人的才能,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人绝对忠诚,办事不遗余力,不出差错、不留把柄。这一点连多疑的皇兄也无可置疑,否则无论来几个许临渊,都会和那些对皇兄还抱有幻想的有气节的文官们一样,化作一抔心怀遗恨的黄土。
四月初三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一切如常,原本该是文武百官早朝面圣的文德殿里空无一人,整个皇宫象是无人居住一般,孤独清冷。
每次入宫来我都会觉得心悸,宫墙内外象是两个世界,墙外红尘万丈,墙内却上演着不知多少权谋和杀戮。
“若是陛下不允,不要强求。”明轩忽道。
我微微诧异地瞧向他。
他叹了一口气:“你想趁今日看望陛下的机会,劝陛下放了李超和许遣之妻儿,并恳请援军和粮草事宜,我说得可对?”
我点头,想起回襄城路上时,他便说过皇兄不可能答应我这两件事。
“陛下多半不会应允,以你的性子,恐怕会和陛下硬来吧。”
他说“以你的性子”时,我双颊竟然有些微温。我与他大约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如今彼此互不信任,但对彼此的性格却是了解至深。
“我答应过许遣之和池州百姓,总要尽力一试,不试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也叹了口气,又自嘲地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哪名大臣敢去触皇兄的逆鳞,我去的话至少不会被杀。”
明轩摇了摇头:“千万不可硬来。陛下近年来性情大变,你若与他硬来,他难免迁怒他人,情况也许会更糟。承诺固然重要,却也要见机行事。若是碰了壁,不如退一步从长计议,起码比撞得粉身碎骨要好。何况撞得粉身碎骨的必定不是你,到时你又会伤心郁闷,苦苦自责了。”
婚后我与他从来都是唇枪舌剑语藏机锋,他从未对我有过这般耐心这般循循善诱。我有些不适应,心跳也随着这阵不适应加快了速度。迅速瞥了他一眼,他说这番话时并没在看我,将所有的心绪都掩盖在平静的面色下,但眼神里却分明透着关切。
“此乃皇宫内院,请将军留步。”内院门卫的一声清喝让我回过神来。
皇宫分内、外两院,外院是皇兄召见大臣的地方,内院则是皇兄和后宫妃子们居寝之地,闲杂人等无诏不得入内。我在皇宫内有特权,可任意行走,但明轩就不同了,虽为驸马,没有皇兄的传唤也一样不得进入。
我已习惯了分别时不回头看他,当下也是一步不回地朝内院走去。内院大门关上时,心里竟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觉,不由得驻足回望紧闭的大门。他刚才说那番话时,心里必不平静,因为那番话分明是基于骆家亲友的血泪教训。
一进入内院,景致立时有所不同。外院庄严雄伟,内院精致华丽。晌午的阳光透过参天老树的枝桠在花间小径上洒下斑驳,我在小径上放慢脚步,边走边环顾这个我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想到一年后这美丽便会不复存在,心中毕竟生出许多不舍。
“让开!让开!”
身后一阵大喝和嘈杂的脚步声,一队太监宫女浩浩荡荡而来。先头的两名太监年纪很轻,看着很眼生,想必是新来的。两人都是面露得色趾高气扬,鼻子都差点翘到天上去。
我今日未穿朝服,梳的也是普通贵妇的发髻,估计那两名太监将我和凝香当成了宫内的普通妃子宫女,一路吆喝着便从我们身边擦行而过,为首的一名太监甚至差点踩到凝香的脚。
“不长眼睛的么!”
凝香怒喝一声就要上前揪住那名太监,我忙拉住她摇了摇头,一指队伍中间那顶凤辇:“皇嫂的人由她自己去教训,回头派人去跟皇嫂提一声便可。”
其实我也是觉得奇怪,皇嫂虽然心狠手辣,但于礼节最是看重,对下人管教甚严,这般怂恿下人声势浩大地在后宫里横冲直撞,实在不似她的风格。再说皇嫂一向多疑,怎么突然间会用起新人来。但那顶凤辇确确实实是皇后专用,除了皇嫂,整个后宫还有谁敢用凤辇来做代步工具。
这时走在前面的那太监反应过来,狠狠地回头瞪了凝香一眼,叫道:“陛下传唤丽妃娘娘,耽误了你吃罪得起么!”
这下不仅是我,连凝香也吃了一惊。凤辇乃是皇后专用,擅用者可是腰斩的罪名。
“这个丽妃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问凝香。
这时队伍已走到尽头,我一眼认出最后那名弯腰低头的正是张嬷嬷,更加吃惊,一把将她拉出来问道:“辇中坐的可是丽妃?她是什么人?皇后娘娘呢?”
张嬷嬷慌张抬头,一见是我,眼圈先红了一圈:“公主不在这几日,宫里有大变了。”
我联想起皇奶奶密旨里所担心的内乱,上前一步逼问道:“什么大变?”
张嬷嬷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队伍,急得快哭出来:“公主先别问这个,公主要是体恤老奴,给老奴留条贱命照顾我那可怜的傻子儿子,老奴来世给公主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她在皇嫂跟前很是得宠,我几时见过她这副样子,一个愣怔便松了手。她匆匆福了一福,便急急忙忙追丽妃的那队人去了。我这才发现她的一条腿跛了,龇牙咧嘴走得很是辛苦,却象是拼了命般地追着那队人。
凝香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望着一瘸一拐的张嬷嬷,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辛酸。”
作者有话要说: 张嬷嬷还记得么?公主和将军从归来坡回将军府时她出现过,是专门给皇后跑腿的一个心腹嬷嬷。
☆、君住长江尾(四)
“你似乎知道什么?”我问凝香。这小妮子一向人员好,结交甚广,虽然只回来一日,只怕已经打听到宫里一些八卦了。
凝香面色古怪,吞了口口水才道:“宫里盛传,陛下移情别恋了。”
我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回不过味来。
说起皇兄与皇嫂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能用“奇怪”一词来形容。皇嫂是皇兄远征宁氏封地后抢来的,当初皇兄要立皇嫂为后时,朝中文官中的反对声几乎掀翻文德殿的屋顶,直到皇兄屠了礼部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后,反对声才被压下去。
之后,皇兄对皇嫂百依百顺,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但听闻宫里传言,自新婚夜后,两人实际上就再未同房。也是自那以后,皇兄变得越来越荒淫无度。虽然被皇兄宠幸过的美女俊男不计其数,但始终不闻有哪个得宠。要么玩一回便扔在一边置之不理,若有被留在福宁宫内几日的,被抬出来时大多已成一具尸体。
自皇兄登基以来,未有半点子嗣。对此,宫中有两种传闻,一说是皇嫂毒死了有孕的妃子,一说是皇兄自己不想留有与除皇嫂以外的任何妃子的子嗣。
子嗣,是皇族最基本的根基。皇兄虽然荒唐,却也不傻。若宫里的传闻是真,他情愿自己无后,对皇嫂的那份执着可见一斑。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皇兄落在皇嫂手里也就如孙悟空落入如来佛的手掌心一般。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嫂竟会有这样一天,不但凤辇被一个妃子坐了,自己的亲信还被人责打,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