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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发这几天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深知自己历史上有掩盖不住的罪恶,现在又有杨三楞和两个日本女人的活证据。他料定了难逃法网,这几天一直在闷头想主意。最后他的结论是:“非走不可,死里逃生。”
两个日本女特务,几天来用尽心机的帮助他来共谋脱身之计。
是在分粮那第一天的深夜,小分队全集中在三家最大的地主那里分粮。两个日本女人经过数度的侦察,她们确信了小分队对他们没有任何监视后,便按着他们计议好的良策开始了行动。
首先在一家朝鲜族居民中,找到他们潜伏下来的过去的一个伙伴,和一个曾作过警尉队的汉人,便在这天晚上,买了中农刘乐意的一头大黄牛,当夜杀死,割下了四只牛蹄,半夜他吃了一顿牛杂碎,把四只牛蹄绑在手脚上,爬出了大甸子。他只以为这个特务惯用的老办法,小分队不会识破,更不能追赶。
走到了西南林边,他放心地喘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大甸子,内心充满了一种成功的喜悦。他吸了颗烟,拉了一摊大便,解下了牛蹄子埋在雪里,急急忙忙直奔大锅盔而去。
大锅盔上的四个匪首,自从叛徒于登科告诉了他们座山雕、九彪、老妖道覆灭的消息后,整天为他们的前途争吵。
马希山屡次要把队伍拉到长白山,背靠吉林,然后再从吉林向东北伸展。他所以这样主张,因为马希山的地下势力全部在牡丹江以南地区,北到东京城,南到图们直至蛟河一带。他退到大完颜分水岭以后,几乎和他的地方势力接不上捻,所以整天吹风要到吉林。
可是当初许大马棒还没覆灭时,兵力是胜过马希山的,侯殿坤就对马希山提出威胁说:“如果你拉到吉林,那么你的地区我全部交给许旅长,因为杜长官规定这个地区是滨绥图佳地区,吉林管不着。”
而许大马棒自恃在匪帮兵力和地方实力雄厚,又积极支持侯殿坤,威胁马希山。因此马希山怕失掉地方实力,也就没敢走。
当许大马棒覆灭后,马希山的翅膀便硬了起来,时时对侯殿坤提出勒索式的要求。侯殿坤只得退一步,许愿把许大马棒的地方实力交给他。可是当马希山知道许大马棒的全部家当掌握在座山雕手中以后,更勒索起来,一定要拉走。侯殿坤一再许愿,要电呈杜司令长官,升任马希山为滨绥图佳保安副总司令,并当马希山的面写了电稿,拍了电报。
谢文东是个光杆司令,除了他的五个儿子一个女婿和七个马弁之外,再没有什么军事力量。地下力量全部分割在他那几个旅长名下,与他无关。他本来想逃到沈阳,可是手下连自己在内只有十四个人,到了沈阳也不过当个班长。又想到他丧师十万之众,失地滨绥图佳,说不定到沈阳还有被杀头的危险。所以也不敢走,只得在侯殿坤面前卑躬屈膝,在马希山眼前摇尾乞怜。
至于李德林,是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仗着是个三番子大辈,笼络了上万人马,现在只剩徒子徒孙八十余人。因为他在牡丹江北的柴河有财产,所以也主张笼络地方实力,坚决打走共产党,保护地方,保护他的财产。
侯殿坤本人来牡丹江后,便向杜聿明大吹大擂,说他组织了十万武装,建立了多少地下“先遣军”,杜聿明屡次嘉奖。
直到全部被歼灭退到山里,他还吹嘘地说:“形势虽然恶化,可是还保有五万武装力量,地下先遣军扩大了数倍,单等国军到来,便可遍地蜂起,配合国军作战。”
牛皮吹了出去,当然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逃跑回沈阳的。
所以匪群内部马希山现在像皮无缰的劣马,李德林像个守家的笨像,谢文东像个输光了的赌鬼,侯殿坤却像个偷汉子的“破鞋”,得向他的嫖客卖风流,还不敢叫他那杜长官知道底细。匪徒们真是日暮途穷,矛盾百出。
这天黄昏,侯殿坤接到了杜聿明的来电,升任马希山为滨绥图佳副总司令。侯殿坤又得意又殷勤地给他唯一的粗腿马希山备酒祝贺。酒席间,侯殿坤又捧又拉,蝴蝶迷妖声妖气地向马希山劝酒。这个妖妇从许大马棒覆灭后,成了一个女光棍,在大锅盔这段时间里,每天尽是用两条干干的大腿找靠主。因为她深知郑三炮这个野牛性子靠不住,所以就拚命向马希山献媚。马希山对她抱着“饿了糖也充饥”的观点,所以也不嫌她的长相。
郑三炮因为他失去了许大马棒,对侯、谢、李匪根本没看在眼里,因而也靠向马希山。马希山为了收买这个打手,特把他玩厌了的三姘头给了他,所以郑三炮也根本不醋什么蝴蝶迷。马希山傲慢自得,酒醉醺醺。李德林闷喝不语。谢文东口口奉承,频频斟酒之间,赵大发贼头贼脑地闯进来。
“报告专员司令!”
侯殿坤、谢文东一愣,李德林却头也不抬,马希山傲慢地斜眼瞅着赵大发。
“什么?”马希山故意拉长腔问道。
“报告旅长!”
“现在马旅长已荣任副总司令了。再别称旅长。”谢文东更正着赵大发的称呼,一面斜看着傲慢的马希山。
马希山捋了一下仁丹胡子,又喝了一口酒。
“报告副总司令!绥芬大甸子,又来了工作队,就是那股共军小部队,为首的就是那个小年轻的,那些共军都称他‘二○三’。来了七八天了……哎呀!我请求喝口酒,跑得太渴了。”说着他端碗就喝。
“杨三楞怎么样?”马希山急问道。
侯殿坤、谢文东也同声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群匪的眼睛像饿狼似的贪婪,恨不得赵大发一口说出所布置的“第一把刀”的希望来。
“别忙!”赵大发抹了一下嘴,“队中还有一个女兵,共军都叫她小白鸽,嘿!这个小玩意可真长得小巧玲珑,双眼皮,长睫毛,一笑俩酒窝,脸蛋又红又嫩,真像雪地上的一朵芙蓉花。哎呀!年方十七八……”说完赵大发倒抽一口贪馋的冷气,呛了气嗓,咳嗽起来。
马希山脚一跺,眼一瞪,“妈的!这么些毛病。”
蝴蝶迷朝赵大发呸了一口,屁股一扭,长脑袋一晃,“什么他妈的小白鸽!姑奶奶下山捉住她,吃她的鸽子肉。”
赵大发一看马希山的威严,愈急愈咳嗽。
“杨三……”刚说了这点,又是一阵咳嗽。
好歹平息过来,继续说道:
“杨三楞等三人在我家住了半个月,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见,急得他乱跳。当共军来的第二天晚上,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杨三楞这家伙真要露一手,嘿!哎呀……”赵大发说急了一抽气又咳嗽起来。
侯匪等这时露出一脸侥幸的神气。
“杨三楞这家伙,”赵大发继续道,“拿着王八匣子,还有一把朝鲜刀,顺朝鲜族居住区域绕了一个大圈,目的是要把事后共军的注意力引向朝鲜族人,然后直扑到那共军的窗下。
这时我远看窗里有亮,一个人头影映在窗户纸上,杨三楞瞄准,叭的一枪……”
“好!有种!”侯、马、谢、李四匪不约而同地拍了一下掌喝着彩,发出一阵狞笑。
“接着又是第二枪,我心想这一下可成功了,我就连忙跑回家,准备趁黑夜把他们送到山里。可是我回家后,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三等也不来,一直到大天亮……”
侯匪等突然惶恐地暴躁起来。
“到底怎么样?快说!
别说废话。”
赵大发呆呆地喘了一口气,像一个撒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说:
“杨三楞就被捉去了!”
“刺杀到底成没成功?
只要刺杀成功,杨三楞这小子死了也值得,就是十个换他一个也够本。”
“没杀死,听说只打伤了肩膀,还不太重,还是一样地工作着。”
“那两个呢?”
“那两个听说被姜青山的猎犬在山洞里找到了,也被捉去了。”
“啊!姜青山投了共军?”马希山瞪着吃惊的眼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嘟噜着,“妈的!饭桶!”
侯殿坤等一屁股坐下,完全泄光了那股臭气。
“还有!”赵大发说,“这一下共军可来了仇啦!把大户的粮食、衣服、金银全给分了,穷棒子不敢要,共军的小兵挨家送,还说什么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又宣传说许旅长、崔旅长都被他们活捉了,还叫穷棒子密告地主富户。”
“好啦!好啦!”几个匪首气得像些恶狼,再不耐烦听了。
侯殿坤向马希山问道:
“怎么办?副总司令!
你看?”
这时匪首们的眼睛一起盯着马希山。
马希山咬着下嘴唇,眼睛狠狠地凝视着桌上的杯盘,内心盘算着:
“我刚升副总司令,一定要先露一手出来,给这些无能的同僚看看我马某的军事天才,这样才能挟住他们。可是这个少剑波,确是个棘手的死对头。许大马棒和座山雕几代的老手都被他给毁灭了,弄不好,我也可能要吃亏。那时在同僚中丢脸还不说,就是我的实力也要受损失。”想到这里,他侧眼看了看匪首们,他们好像又在乞求他,同时又在瞧不起他。
特别是那个李德林的眼光更使他觉得是在蔑视他。他顿时心里一怒,想道:
“不用你们鄙视我,我非干一手给你们看看不可,许大马棒和座山雕是因为过于迷信自己地形的险要而中了少剑波的暗箭。现在呢,少剑波却是暴露在我的眼前,按兵力来说,他只有五十几个人,而我山上却有三百多人,超过他六倍。我又全是骑兵,少剑波的小部队虽然会滑雪,但是在大甸子平原里,他却赛不过我的马快。十多天的侦察,并没发现共军的其他部队,因此我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一口把他吃掉,是完全有可能的。况且三把刀子,仅丢了第一把,还有两把没丢,完全有把握消灭少剑波。到那时我看他谁敢不服我!等他们服了我,我马上拉到吉林以东我的老地盘去,那时我背靠吉林,脚踏牡丹江,多多笼络地主士绅和秘密先遣军,那时由我现在的三百人,可以增加一倍两倍以至三四倍,我就可以成为滨绥图佳地区的王子。等国军一来,凭我的实力来讨封,至少也得给我个牡丹江省长。”
想到这里,他已下定决心:“倾山人马出动,一来可以有把握地消灭少剑波,二来我可以就势拉去吉林。即或一时拉不去,再回大锅盔稍住一时也可,横竖少剑波他不会知道我大锅盔的底细。”
马希山狠狠地咬了咬牙,拳头向桌子上一拍,震得杯盘当当响。他威严地说道:
“杀!下山,全军出动,叫共军尝尝我马某的厉害!我要用牛刀杀鸡,用泰山压顶。”
“胜利回来,我们大大地庆祝一番。”侯殿坤被马希山的大话鼓起了劲,神气十足地昂头大声地说。
李德林却还是愁眉不展地直起了老腿,摸了摸没毛的秃脑瓜说:“我不去了!
祝你们马到成功。”说着一拐一拐想走开。
马希山拉长了嗓音,斜瞅着李德林的后背讽刺地说:“李旅长不去也可!没啥!
不过所有的兵都得去,你只能留下两个马弁。”
“那怎么……”李德林僵僵地好像质问马希山。
“这是本司令的命令,没有别的话说。”马希山向李德林放射出威逼的眼光,摆着傲慢的上司架子。
李德林眨了眨两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