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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的背后,有许多灰黑凋残的古木,横叉在空间。枯木林中,半弯下弦的残月,
刚升起来,冷冷的月光,模糊隐约地照出了一只停在墓地树枝上的猫头鹰的半身。
颜色虽则还没有上全,然而一道逼人的冷气,却从这幅未完的画面直向观者的脸上
喷来,我簇紧了眉峰,对这画面静看了几分钟,抬起头来正想说话的时候,觉得太
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四面的薄暮的光景也比一刻前促迫了。尤其是使我惊恐的,是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在我们的西北的墓地里,也有一个很淡很淡的黑影,动了一动。
我默默地停了一会,惊心定后,再朝转头来看东边天上的时候,却见了一痕初五六
的新月悬挂在空中。又停了一会,把惊恐之心,按捺了下去,我才慢慢地对G君说:
“这一张小画,的确是你的杰作,未完的杰作。太晚了,快快起来,我们走罢!
我觉得冷得很。”我话没有讲完,又对他那张画看了一眼,打了一个冷痉,忽而觉
得毛发都竦竖了起来;同时自昨天来在我胸中盘踞着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忧郁,又笼
罩上我的心来了。
G君含了满足的微笑,尽在那里闭了一只眼睛─—这是他的脾气─—细看他那未
完的杰作。我催了他好几次,他才起来收拾画具。我们二人慢慢地走回家来的时候,
他也好象倦了,不愿意讲话,我也为那种忧郁所侵袭,不想开口。两人默默地走到
灯火荧荧的民房很多的地方,G君方开口问我说:
“这一张画的题目,我想叫《残秋的日暮》,你说好不好?”
“画上的表现,岂不是半夜的景象么?何以叫日暮呢?”
他听我这句话,又含了神秘的微笑说:
“这就是今天早晨我和你谈的神秘的灵感哟!我画的画,老喜欢依画画时候的
情感节季来命题,画面和画题合不合,我是不管的。”
“那么,《残秋的日暮》也觉得太衰飒了,况且现在已经入了十月,十月小阳
春,哪里是什么残秋呢?”
“那么我这张画就叫作《小春》吧!”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进了一条热闹的横街,两人各雇着洋车,分手回来的时候,
上弦的新月,也已经起来得很高了。我一个人摇来摇去地被拉回家来,路上经过了
许多无人来往的乌黑的僻巷。僻巷的空地道上,纵横倒在那里的,只是些房屋和电
杆的黑影。从灯火辉煌曲大街忽而转入这样僻静的地方的时候,谁也会发生一种奇
怪的感觉出来,我在这初月微明的天盖下面苍茫四顾,也忽而好象是遇见了什么似
的,心里的那一种莫名其妙的忧郁,更深起来了。
(一九二四)十三年旧历十月初七日
(原载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一、十二、十四日《晨报副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