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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实大约是,萧道成虽与萧何扯不上太多关系,但他的祖上几辈人在南方的确干得不错,到了他父亲萧承之时,已经做到了太守和将军之职,并被封为男爵。
和刘备同学一样,萧道成小时候旧宅的门前,也有一棵参天的大桑树,像极了皇帝出巡的华盖。萧道成喜爱在树底下与小伙伴们玩耍,他的堂兄萧敬宗跟他开玩笑,说:“这棵树就是为你长的。”树终归只是一棵树,是否能够真正成为树下人的保护伞,只会取决于那个人本身。否则,诸位大可以先回去看看你家附近是否也有大树一棵,如果连矮灌木都找不到的话,那你多半也只能碌碌终身了。
萧道成不像是个打算碌碌终身的人,他很早就有了一些为臣者“不该有”的想法。淮北四州丢失后,萧道成被任命为冠军将军、持节、都督北讨前锋诸军事,出镇淮阴,后来又升为南兖州刺史,统领淮南江北的军队。萧道成利用这一良机,在军中广纳心腹、宾客,自身的实力强大了起来,民间传言萧道成有异相,要做天子。宋明帝刘彧本来就多疑,对他很不放心,就派将军吴喜手持一壶酒(老伎俩了啊),到萧道成营中去试探他。
萧道成也不是什么神人,《南齐书》说他“戎衣出门迎,即酌饮之”,把他描述得胸怀坦荡,根本是隐讳了实情。其实萧道成心虚得很,说他有心篡位的确不切实际,但他拥兵自重却是事实。他一看到吴喜带着皇帝的御酒来见他,心里就害怕起来,不敢喝,想逃跑。吴喜与萧道成是老战友,情谊很深,当即对他声明酒中无毒,并当着他的面喝下一杯。萧道成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也喝了一杯。吴喜回到刘彧那里说明萧道成并无反意,刘彧心情一高兴,就不再计较那些传闻,不过毕竟有所顾忌,几年后将萧道成召回了建康。(救了萧道成一命的吴喜不久后反被刘彧猜忌赐死,萧道成却借助掩护成就了大事。王侯将相,盛衰成败,从来并无定数,看着很不错的,可能成为悲剧人物,看着很猥琐的,也可能是成功的“英雄”。历史总是为成功者书写,由此信然。)
这些都是一个人成功之前的序曲,总体而言在刀光剑影的刘宋末期,萧道成走过的道路可谓相当顺利。元徽二年(公元474年)刘休范在寻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时,萧道成的职位是统领石头城的防务军事,掌握着整座京城的防御。他明白得很,这次作战可能成为他人生重要的转折点。
刘休范造反的消息传到建康时,朝廷上下并无一点预感,一堆文武大臣围在中书省商议对策,没人能出点有用的主意。萧道成说道:“当初刘义宣和刘子勋在上游谋反时,都因为行军迟缓而失败。这回刘休范肯定会吸取教训,以轻兵顺流直下,乘我军不备而攻城。我们若以偏军抵抗,一旦失败,军心必然不稳。万全之计,乃是屯兵新亭、白下(两处分别在今南京南北)固守宫城、东府、石头城,以逸待劳。刘休范孤军深入千里之遥,粮草不足,求战不得,自会瓦解。我愿领一支军队,出守新亭,抵挡刘休范前锋之锐气,其余人等可分别守卫白下、城门等各处。诸君请安坐殿中,看我如何破贼!”
陈词言罢,萧道成提出,每人拿张纸,写下自己的抗敌意见。事毕展开一看,大家写的都是一个“同”字。刘昱便下令,萧道成领前锋军队驻扎在新亭,征北将军张永屯兵白下,前兖州刺史沈怀明守卫石头城。
萧道成一到新亭,便开始修筑城垒工事。刘休范果然如他所料,以水军急速前行,到达了建康西南二十里的新林渡口。
萧道成侦察到敌军相距不远,并不慌张,该怎么建设,该怎么睡觉,还是一样的做,同时又派遣部将,率领水军与刘休范的军队交战,杀了不少叛军。
刘休范见水军无法继续行进,就放弃船只,从新林上岸,一面派部将丁文豪领一支军队直取皇帝所在的台城,一面亲自率领主力军队进攻新亭的城垒。
新亭的防御力并不强,萧道成率领军队全力抵抗,从早上战到午后,整整两个时辰,叛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官军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萧道成正思索良策,手下的越骑校尉张敬儿跑到他面前,献计道:“屯骑校尉黄回与我二人已商量好对策,先向刘休范诈降,再乘便偷袭取他性命!”
萧道成大喜,道:“卿若成事,我把雍州赏给你。”
张敬儿与黄回乘着叛军休息的间歇,跑出新亭城,放下手中武器,向南面的叛军大声呼叫:“我们投降!”
刘休范正带了几名卫士登上南面山头的临沧观,察看军情。听说有人投降,就命人把两个人叫到面前,问道:“投降是谁的旨意?”
黄回答:“萧将军的秘旨,新亭守军诚心归降王爷!”
刘休范也不细想,高兴坏了,便把黄回、张敬儿留在身边,又把儿子刘德宣和刘德嗣送到新亭城中,作为人质。亲信李恒、钟爽总觉着不踏实,私下里劝阻刘休范,刘休范不理睬,认定天命要归自己,只顾在营帐中饮酒为欢,与黄回、张敬儿谈笑风声。
黄、张两人脸上笑着,底下可一直在算计。黄回见刘休范喝得半醉半醒,便向张敬儿递个眼色,张敬儿飞快地抽出刘休范的防身佩刀,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人头。刘休范稀里糊涂就掉了脑袋,左右侍卫吓得四散奔逃,张敬儿抱了刘休范的人头,上马飞奔,冲回了新亭。
新亭的萧道成得了消息,便将一对人质剁下头来,与刘休范的人头一起送往宫城报捷。
刘休范的军队群龙无首,按理说应该是撑不下去了,可是历史有时也会出现一些小花絮,以导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花絮的主人公是这个去报捷的小军官,名叫陈灵宝。他在路上遇到了刘休范的军队,忽然不知所措,既想亮出刘休范的人头以瓦解敌兵的斗志,又害怕因此引起敌军的愤怒,被他们杀死。犹豫哆嗦之间,一不小心,手一松,得,人头掉到了路旁的水塘里。陈灵宝不敢去捡,伏在马背上就往宫城里跑,口中大喊:“叛乱已经平息啦!”
可是陈灵宝拿不出任何证据,宫城里的人不辨真伪。这时丁文豪的叛军攻破了台城的军队,直逼秦淮河上的朱雀桥。刘休范的另一名部将杜黑骡也不知道王爷已死,在攻打新亭屡遭萧道成的顽强阻击后,他转而率军绕过新亭,与丁文豪合兵一处,围攻朱雀门。
城中的守将都没有萧道成的将才,领军刘勔仓促出战,战败被杀。右军将军王道隆也被叛军追杀。建康城谣言四起,百姓们都说:“台城已陷!”宫中更是传说新亭也被刘休范攻下。宫中乱作一团,嫔妃侍女们纷纷抢夺值钱的器皿。皇太后目睹一片狼藉,悲痛地对刘昱说:“皇上的天下没有啦!”
所幸花絮到此结束,丁文豪手下的士兵听说了刘休范被杀的消息,军心大丧。萧道成登上新亭的北城门,向台城内外的叛军说道:“刘休范父子已于昨天被斩首,尸体就在南冈之下。新亭安然无恙,我就是平南将军萧道成,诸位可以走近前来瞧个仔细,不必担忧害怕!”
这一招非常管用,丁文豪、杜黑骡那是喽啰级的小人物,哪里指挥得动人心离散的士兵。萧道成指挥部将陈显达、张敬儿率军入宫,与尚书令袁粲一起发兵反攻,将丁文豪、杜黑骡一一歼灭。
平定刘休范叛乱,萧道成功劳最大,他被朝廷拜为中领军,留守建康,军权在握,与袁粲、褚渊、刘秉三人并称“四贵”。
刘休范被消灭,宋文帝子辈的势力在宋国境内彻底结束。刘氏子孙的自相残杀还有一个小尾巴,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在此之后又发动了一场小型叛乱。
刘景素是文帝七子刘宏的长子。我们说过,刘宏在他那一辈王爷中算是相当幸运的,因为多病早死,对哥哥刘骏又一直非常拥戴,所以死后子孙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刘昱做皇帝时,文帝的孙辈也已凋零殆尽,刘景素排行最长,他自己也颇有不可一世的架势。他任南徐州刺史,出镇京口,便积蓄力量,招揽人才,拉拢各方势力,以期寻找机会夺取帝位。刘休范叛乱,他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进京勤王为名,聚集军队,实际上是坐山观虎斗。乱事平定,他未真正出过一分力,却被升为镇北将军。
京口离建康很近,刘景素时时刻刻关注朝廷中的形势。原先还算老实的刘昱自从元徽二年(公元474年)年底加了元服之后,其本性就开始真正暴露出来了。
加元服,也称“行冠礼”,是古代男性成人的一个重要仪式。加元服之前一般视为未成年人,是不戴帽子的,而之后就需要在公开场合戴帽,而且行事也要以成人的礼节来要求。加元服的时间并不固定,因人而异,早的有十岁的,晚的也有到二十岁才进行的,各朝各代也有变化,一般为十三到十六岁。像前面提到的“元凶”刘劭就是在十三岁加的元服,刘昱由于比较早就做了皇帝,所以加元服的时间也早了一年,元徽二年他才十二岁,就做了成年人。(虽然与北朝的那些十一二岁就开始监国,十三四岁就大婚生子的太子们相比,其实也并不算很早了。)
礼节上说你是大人,偏偏心智远未成熟,这可就相当的危险了。刘昱爱玩,帝王的身份显然碍事,一出门,就得前呼后拥,仪仗队一走就是大半天。对刘昱而言,这简直是“灾难”——既耗精力,又煞风景!他坚决“蔑视”这类形式主义,从元徽三年开始就频繁微服出游,身边只带最亲近的几名小厮,每次出去一走就是几十里的路,集市、荒郊到处跑,早出晚归,不知所终。起初陈太妃还能坐着竹车跟在后头,多多少少起些监督作用,到后来根本追不上骑着马、跑得飞快的儿子,更是让刘昱没了顾忌。从早出晚归,发展到了夜不归宿,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刘昱在外头也不只是随便观赏风景,他的“参与意识”特别强,出门经常和左右随从带着家伙,心情不爽的时候,看见路人就上去拳脚、刀斧相加,由此惨死皇帝手下的老百姓不在少数。更有荒唐之处,民间早就传说皇帝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而是李道儿的种,他并不生气,觉得做李道儿的儿子也不错,在民间玩乐的时候就改名,自称李统,或者“李将军”,其风格颇有几分类似明朝的那位自封大将军,荒淫绝顶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只不过在嗜杀这一点上要超过后者。
正史上关于刘昱的记载,其文字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我们略想一下便可推测,其实有不少描写都是来自同一个暴君模板,自从汤武、桀纣以来,史家就习惯套用一些明君、暴君、昏君的模板,以至于我们读史的人看得上句都能猜出下句。刘昱是事实上刘宋的亡国之君,新兴王朝为凸显改朝换代的合法性,使用的模板就更为典型,难免极尽抹黑之常事。比如史载他所喜好的虐刑,就可以比肩史上任何一位暴君:刺骨头、椎阴部、凿脑袋、锯脖子,无一不是让人看着都会心惊胆战的刑罚。我们在这里可以勉强为刘昱说句公道话,这些反人类的罪行他未必都曾一一犯过,但他的确残杀了不少反对他的人。
于是建康城内外出现了一种论调,认为刘昱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