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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爱情,“就象囚犯挣不脱锁链,就像酒鬼离不开酒盅,就象惯赌者难以戒赌,就象尸体逃不开蛆虫”。这种描写,在《腐尸》中发展到了极端,诗人尽情地描绘腐尸:
两腿翘得很高,像个淫荡的女子,冒着热腾腾的毒气,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
太阳照射着这具腐败的尸身,好像要把它烧得熟烂,要把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养分百倍归还伟大的自然。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好像一朵开放的花苞,臭气是那样强烈,你在草地之上,好像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地聚在腐败的肚子上,黑压压的一大群蛆虫,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像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这些像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子,哗啦哗啦地乱撞乱爬,好像这个被微风吹得膨胀的身体,还着度着繁殖的生涯。
这个世界奏出一种奇怪的音乐,像水在流,像风在鸣响,又象簸谷者作出有节奏的动作,用他的簸箕簸谷一样。
尸体的腐朽恶臭,苍蝇的污秽龌龊,蛆虫的蠢蠢蠕动,都被诗人作了形象生动的描绘,大有津津乐道,难尽其意的意味。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地把这具腐尸与他爱恋的情人让娜·迪瓦尔相提并论:
──可是将来,你也要像这臭货一样,像这令人恐怖的腐尸,我的眼睛的明星,我的心性的太阳,你,我的激情,我的天使!
是的!优美之女王,你也难以避免,在领过临终圣事之后,当你前去那野草繁花之下长眠,在白骨之间归于腐朽。
那时,我的美人,请你告诉它们,那些吻你吃你的蛆子,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
这种描写,当然是“前无古人”,因为这里表现出的是一种极端残忍的清醒。诗人决不讳言他所爱恋的人的那种无法逃避的残酷结局,在表现今日的爱情欢乐的同时,也让明日的死神提前来临。这种描写,虽然表面上看似冷静、达观的、可必不可免地也使诗篇蒙上了淡淡忧郁的阴影。
诗人与艺术追求中,在爱情陶醉中都消除不了自己的浓重忧郁。于是,他从精神世界中走了出来,进入现实世界。但是,现实世界到处都是恶,令人失望,更增忧郁。这是《巴黎风光》部分所描写的内容。
发表于1859年的《七个老头子》一诗在《巴黎风光》部分占有重要的地位。评论者认为,这首幻想诗就像但丁 《神曲·地狱篇》的序诗中出现狮、豹、狼一样,是波德莱尔的地狱篇的序曲 (见《恶之花》译者注)。诗人系用象征手法,以七个老头子的形象代表天主教中的七罪宗(骄、妒、怒、惰、贪、食、色),为巴黎这座大城市的种种罪恶蒙上了一层梦幻色彩,曲折地针砭了资本主义社会。开头两句读来令人毛骨悚然:
熙熙攘攘的都市,充满梦影的都市,幽灵在大白天里拉行人的衣袖!
按照波德莱尔的意思,在巴黎,人类的各种恶肆无忌地活动着、泛滥着,于是才出现了一系列悲惨的或腐朽的景象。在《黄昏》中诗人写道:
这时,邪恶的魔鬼们在大气中像实业家一样张开睡眼惺忪,飞来飞去,撞击房檐和百叶窗。透过被晚风摇动的路灯微光,卖淫在各条街巷里大显身手;像蚁冢一样向四面打开出口;它象企图偷袭的敌方的队伍,到处都要辟一条隐匿的道路;它在污浊的城市中心区蠢动,像从人体上窃取食物的蛆虫。到处都听到厨房里的咝咝声、戏馆的尖叫声、乐队的鸣鸣声;在那以赌博为乐的客饭桌旁,聚满婊子和骗子——她们的同党,那些无休无止又无情的贼子,马上又要开始搞他们的惯技,偷偷撬开人家的大门和银箱,为了混上几天,给情妇添衣裳。
在这七恶泛滥的巴黎,还有心脏流血的母亲 (《小老太婆》),卖唱的丐女(《给一个赤发的女乞丐》),遭到迫害,不能返回祖国的流亡者(《天鹅》)……总之,现实中的一切都不合诗人的理想。因此,诗人写道:
当我再睁开火眼观瞧,看到我的恐怖的陋室,大梦初醒,我心中感到该诅咒的忧伤的尖刺……(《巴黎之梦》)。
怎么办?诗人借酒消愁。这就形成了第三部分《酒》。但借酒消愁愁更愁。还能怎么办?诗人索性深入到恶的世界中去。这形成第四部分《恶之花》。
这部分冠以 《恶之花》的题目,“恶”实际所指却限于淫欲。诗人描写了各种性爱,主要是非正常的性爱。诗人一方面对之津津乐道,直言不讳,使之具有一种美感,另一方面,也清醒地认识到,耽于淫乐会导致死亡。在《爱神和颅骨》一诗中,诗人受尼德兰画家昂德里克·戈尔齐马斯的两幅版画的启发,描写小爱神坐在颅骨上面吹泡泡,颅骨祈求说:
这残酷滑稽的玩笑,何时才结束?
因为,你的残忍的嘴,奇怪的凶手!吹散的是我的脑髓,我的血和肉!
而在《两个好姐妹》中,诗人更直接地把“荒淫”和“死亡”相提并论:
荒淫和死乃是一对可爱的姑娘,她们慷慨地亲吻,她们无比地壮健,永保童贞的肚子裹着褴褛的衣裳,她们永远在操劳,却从不怀胎分娩。
对那喜爱地狱者、贫穷的宫廷贵族,厌恶家庭生活的命运多舛的诗人,坟墓和妓院叫他到千金输的荫处,在一张从无悔恨光临的床上安身。
充满亵渎之气的这种卧室和棺材,仿佛一对好姐妹,轮流地给予我们,无数恐怖的快乐以及可怕的温存。
污手的荒淫,你想在何时将我掩埋?跟她争妍的死亡,你将在什么时光把黑柏嫁接到她臭桃金娘的枝上?“黑柏”是死亡的象征,“桃金娘”是爱情的象征。这里,诗人以树木的嫁接比喻荒淫过度而招致死亡。
诗人并不甘心就这样步入死亡,他要反抗。这就是第五部分《叛逆》的内容。这部分只有3首诗,取材于《圣经》,鲜明地表现出诗人反基督教的倾向。该隐在 《圣经》中被说成恶人,诗人却对他不但深表同情,而且对他进行赞美:
该隐的后代,去登上天庭,/把天主揪来摔倒在地上! (《亚伯和该隐》)
撒旦在《圣经》中是恶魔,诗人却把他看成被迫害者、流亡者、失败者、连连赞美他的叛逆精神,英雄气概。在《献给撒旦的连祷》中,诗人用反复手法,一连15次呼喊:“啊,撒旦,请可怜我长期的不幸!”诗人表示做一个撒旦式的叛逆者:
让我的魂有一天在智慧树下,傍着你休息,当树枝在你头上,伸展得像一座新庙堂的时光。
这些诗都表现出诗人的反抗精神。但这种反抗是孤独的、无力的,得不到别人的呼应。怎么办呢?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出路呢?用什么方式才能使自己这忧郁的心灵得到解脱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亡。于是引出了诗集的最后一部分:《死亡》。
在《死亡》部分中,诗人想象死亡可以使一对情侣“两颗心竞相把余热耗尽,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炬,两个灵魂合成一对明镜,双重光在镜中辉映成趣”。 (《情侣的死亡》)死之“替光身的穷人们再铺好卧床”,它“是穷人的钱袋和古老的家乡”(《穷人们的死亡》);死亡可使艺术家们“头脑里面的百花开放”,实现自己的理想 (《艺术家们的死亡》)。于是,诗人决定投身于死亡。但这里的死亡,不过是寓意罢了,诗人是要遁入另一个世界去从事新的探索。诗人在最后一篇总结之诗《旅行》中写道:
啊,死亡,啊,老船长,时间到了!快起锚!我们已倦于此邦,啊,死亡!开船航行!管他天和海黑得像墨汁,你也知道,在我们
内心之中却是充满了光明!
请你给我们倒出毒酒,给我们鼓舞!趁我们头脑发热,我们要不顾一切,跳进深渊的深处,管他天堂和地狱,跳进未知之国的深部去猎取新奇!
于是,在《恶之花》中,诗人形式上结束了他的思想探索历程。
波德莱尔在谈到《恶之花》时,曾说过这样的话:“在这本残酷的书里,我放进了我全部的心血,全部的温情,全部的信仰 (改头换面的),全部的仇恨。”
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神经敏感的人,波德莱尔深谙巴黎这座现代化大都市的种种恶,深谙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心灵的种种恶,他对之无比厌恶,无比痛恨,可他又无力改变这种现状:它知道这是什么,可又对之无可奈何。因此,他利用诗的形式,通过心灵的痛苦呻吟,来表明自己的对人世的省悟,对人世的恨。就这个意义讲,《恶之花》是诗人的心泉流出的血浇灌出来的,从诗集中,我们能感觉到,“仿佛一道涌泉有节奏地啜泣”;我们能听到,“血在哗啦哗啦地长流”(《血泉》)。而且,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能从中看到当时一代人的心灵状态:这一代人的目光中都燃着波德莱尔式的怒火,这一代人的灵魂中都淌着波德莱尔式的鲜血。一句话,波德莱尔表现的是整个一代人的思想,一代人的情绪。
作为象征主义的开山作, 《恶之花》在方法和技巧上为后来的象征主义作品奠定了坚定的基础
首先,诗集大量地运用了象征、暗示的手法。波德莱尔发现了语言的奥秘,他懂得表示色彩、音响、香气以及各种事物的词语往往具有多义性,如果调动语言的这种因素,就可以形象、具体同时又含蓄地表达某种深意,使诗耐人寻味。因此,他在《恶之花》中一般不直露地抒发自己的思想情绪,而是利用一系列的意象来象征。暗示出某种思绪。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如:甲板上的信天翁象征逆境中的诗人(《信天翁》),天鹅象征流亡者(《天鹅》),七个老头子象征基督教的七罪宗(《七个老头子》),“无限碧空”象征天国 (《“我爱你,就像喜爱黑夜的穹苍”》),破钟象征衰弱的诗人(《破钟》),桃金娘象征爱情,黑柏象征死亡(《两个好姐妹》),等等。
其次,采用了通感手法。波德莱尔从“感应”论出发,开创了通感法。通感法也叫感觉挪移法,指的是创作中,声音、颜色、香味等都可以互相沟通,声音可以诉诸视觉,颜色可以诉诸嗅觉,香味可以诉诸味觉等。最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前面引述的《感应》一诗,其他例子如:“把她的……甘美的温暖倾注在万物之上” (《我爱回忆那些毫无掩饰的时代”》);“我愿你胸中散发健康的芳香”(《患病的诗神》);“等到淫乐的时钟敲响”(《给一位太快活的女郎》);“混着龙涎香朦胧的馥郁”(《邀游》);“它从翁中把大量阴暗的寒冷/酒向附近墓地的苍白的亡魂”……
第三,通篇运用奇喻、拟人等修辞手法。在某种意义上讲,《恶之花》是修辞艺术的典范。充斥诗作中的“修辞”除上述两方面外,大都是奇喻、拟人等形象、生动地成分,给人极深的印象。奇喻的例子如:“谁知道我所梦想的新的花枝,/在被冲洗得像沙滩的土壤里,/能否找到活命的神秘的营养?” (《大敌》)“远远离开著名的坟茔,/走向一座偏僻的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