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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纪大了。”
张善德低下头去,大声喊道:“皇上让您起来说话!”
陈廷敬这才听见,谢恩站了起来,哭奏道:“启奏皇上,臣耳朵听不见了,玉音垂询,臣懵然不觉,长此以往,恐误大事。恳请皇上恩准老臣归田养老!”
皇上两眼含泪,道:“陈廷敬供奉朝廷四十九年,兢兢业业,颇有建树。而今患有耳疾,上奏乞归。朕实有不舍。然陈廷敬归林之意已决,朕只好忍痛割爱,准予陈廷敬原品休致,回家颐养天年!”
陈廷敬木然站立,浑然不觉。张善德上前,凑在陈廷敬耳边道:“皇上恩准您回家了!”
陈廷敬又跪下谢恩,动作迟迈:“老臣谢皇上隆恩!”
皇上又道:“陈廷敬平生编书颇多,回家之后,仍任《康熙字典》总阅官!”
陈廷敬哪里听得见,张善德只得又凑在他耳边大声说了,他才谢恩起来。
早在半个月前,陈廷统被皇上特简为贵州按察使,他在路上接到家书,听说哥哥告老还乡了,忽然间也生了退意,便向朝廷上了个折子,半路上就往山西老家赶了。巧的是豫朋也擢升了知府,他也是在履新途中知道父亲以病休致,亦掉头回了山西,草草给朝廷进了个折子交差。
壮履仍留在京城,陈廷敬领着月媛、珍儿和几个亲随回山西老家去。收拾了半月,五辆马车出了京城。一路上陈廷敬都不说话,总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多半是醒着的,有时也真是睡着了。醒着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近五十年的官宦生涯,说到底实在无趣。又在路上又接到廷统和豫朋的信,心想廷统早早离开官场自是好事,豫朋却是可以干些事的。他也只是这么想想,并不把他们叔侄辞官的事放在心上。天塌下来,地陷下去,且随他去了。当年卫大人告诉他一个等字,岳父告诉他一个忍字,自己悟出一个稳字,最后又被逼出一个狠字,亏得月媛又点醒他一个隐字。若不是这一隐字,他哪能全身而退?迟早要赴明珠和索额图的后尘。等、忍、稳、狠、隐这五个字,只有那狠字说不出口,就让他烂在肚子里算了,另外那四个字他会告诉壮履的。
路上走了五十多日,回到了阳城老宅。正是春好时节,淑贤领着阖家老小迎出门来。陈廷敬同家里人见了面,哪里也没去,先去了西头花园,道:“自小没在这里头好好儿呆过,真辜负了春花秋月。”
月媛还在招呼家人搬行李,珍儿跟在老爷后面招呼着。陈廷敬在亭内坐下,家人忙端了茶上来。他喝了口茶,忽听树上有鸟啁啾,笑道:“珍儿,我告诉你那叫什么鸟。”
珍儿又惊又喜:“老爷,您耳朵没聋呀?”珍儿说罢往屋里跑去,边跑边喊,“老爷他耳朵没聋!”
陈廷敬哈哈大笑,惊飞了树上的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