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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百分百的真理。
《听禽图》在画外将小人政客形象呈露得淋漓尽致。那是宋徽宗作的一幅画,画上端坐在古松树下的弹琴者为宋徽宗本人,两侧毕恭毕敬聆听的,红衣为蔡京,青衣为童贯。这幅图上,蔡京题有一首诗,其为一幅瘦筋草书,字体草而不狂,字圆笔润,且诗意投徽宗所好。有材料表明早在蔡京政治上发迹之前,他已被公认为重要的书法家。徽宗早在登基之前即对作为诗人和书法家的蔡京充满敬仰。在泱泱大国的冗琐政务中和皇家与官员的复杂关系里,蔡京游刃自如,让宋徽宗感觉不到国家和民众的压力;而蔡京这种人对皇帝不构成威胁,又能投其所好,对上善窥人主之意、曲意逢迎,对下善弄权术、驾驭僚属,充分彰显他在天子脚下的办事能量。蔡京对赵佶大脑上的每一根神经都了如指掌,任何情形下都避免暴露赵佶的过失,从不说一句使赵佶不愉快的话,任何情形之下都不说。因此能把赵佶玩弄于股掌之上达二十年之久。他外貌上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只有在排除他的敌手(如梁山首领)时才露出毒牙。
蔡京在任首相的20几年里,位及人臣,先后四起四落,屡罢屡起。好像宋朝缺了他,就不能正常运转一样。但政客注定只是政客,蔡京重用的也都是和他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势利小人,这帮人在主人倒楣时只有落井下石的本领和热情,谁也不会去报答主人的栽培之恩,注定他会是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这种觅食趋饵的动物本能,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好的原始动力。政客的政治信念在哪里?总是把自己标榜成国家民族和人民的救星,一幅兢兢业业谨小慎为的样子,热心快肠地为你排忧解难,满口仁义道德对社会上的不正之风义喷填赝,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用美丽的假言虚词装璜门面而把真正的狼子野心巧妙地隐藏。然而这一套,面对宋江方腊却一筹莫展,屡战屡败。宋徽宗朝代,封建专制政体开始走下坡路,政客体系逐渐形成燎燃之势,封建政制内部最后的一点活力窒熄了,朝野上下成了政客的天下,社会开始大踏步地后退,宋徽宗赵佶在他的引导下尽情尽性地“玩”,结果把政权玩垮了,亡国了。赵姓全体皇族三千余人,包括附马和宦官,被一队牛车载向三千公里外,朔风怒吼的遥远东北,任不识字的野蛮人奴役。
腐败堕落一旦成为社会风气,就像完全失控的下降物体,速度加快,直到政权毁灭。其时,经济命脉上是一片血流不止的创口,自身无法止血结茧,直到血液流尽。蔡京高俅这帮人是献媚脸的大肚耗子,面对皇家的衰落,他们是不会有一点怜悯之心,而口下留情的。
政客和政治家都会追求权力,但对权力的使用恰恰本质上不同。政治家以远大的理想和明确的政治目标,和一定的道德水准和人类的高贵情操,用手中的权力去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意志,以促进人类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政客则恰恰相反。自我实现匡时济世,那真是些蒙骗人的鬼话,人生的快乐尽在升官享乐中,因此蔡京高俅害你时,林冲还指望他哪一天良心发现吗。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在大战梁山战役中,蔡京高俅童贯的力量数度合作,这不是政治力量的综合,而是趋利忘义者的组合,让后人看到一个政权肌体腐烂的状态。
在蔡京身上,你看不到鲜明的政治立场,认势不认人,改革派、保守派哪一派得势他就跟谁,只效忠于势力较大的一方。只要能让他当官就成,而不管对方信奉什么哲学什么思想。本是拥护王安石变法的新党人士,当旧党上台,司马光下令以五天的时间为限,撤消“募役法”,恢复“差役法”时,其他官员都因时间短促,不能办到,只有开封蔡京如期完成,以至司马光呼吁旧党人士向蔡京看齐。八年后新党得势,又是蔡京,以最快的速度叛离旧党,投入新党,宣布旧主司马光是“奸党”,刻在石碑上,昭告全国。
在这么一张蛛结的大网中,蔡京、高俅各处一方,大肆搜刮钱财。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就让晁盖拥有了在水泊梁山安营扎寨的物质基础,可见那是多大一笔钱财。蔡京以采办花石纲为名大肆搜刮天下,直接导致方腊起义,可见给百姓造成多大的负担。
政治清明的治世是蔡京惧怕的,国家和政府政令不修,使他们有空子可钻;但他又不喜欢世乱,因为宋江这样的草莽就会起来造反,“替天行道”,所以,借着保卫皇家的理由,对宋江方腊的镇压从来是不遗余力。
《水浒》中蔡府宅院连戴宗都想像不出来,不过我们可以从蔡九知府的回忆中感觉出蔡府的气势宏大。蔡京的两处宅子占地几十亩,在家里天天饮宴,宴请宾客非常气派,要做一碗羹就杀死鹌鹑数百只。一次他留讲义官吃饭,单是蟹黄馒头一项,就用钱1300多贯。蔡京又给徽宗大办花石纲,奇花异石,熙宁变法积下的钱粮靡废一空。
一士大夫妾,自言曾在蔡府司厨。夫家一日请她做包子,却作不来,原来她是在蔡府包子厨师中专门负责切葱丝的,可见分工之细。蔡京晚年想找一个好老师教其孙子辈,请得新进士张先生,张先生跟蔡京的孙辈们说,你们只要学逃跑一项就行了,别的不必学,你们的父祖辈以奸佞和骄横败坏天下,不久天下将陷于大乱,那时你们只有抱头鼠窜,才可幸免一死。学其他还有什么意义?孙子们把老师的话传给蔡京,蔡京听了愀然不乐。命置酒以谢老师,并向他讨教救助之法。老师说,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最多不过起用人才,改往修来,以补万一,但已经晚了。尚有一丝良知和理性的蔡京听了,为之垂泪,知其所言皆实话。
蔡京儿子蔡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高八斗,深得徽宗喜爱,一日徽宗做上联“相公公相子”,小蔡立刻答到,“人主主人翁”。“主人翁”大概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蔡京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平宰相,中间三度罢相,却都东山再起,最后成为他对手的就是这个蔡攸。
宋江发配江州,“原来那江州知府,姓蔡,双名得章,是当朝蔡太师蔡京的第九个儿子,因此江州人都叫他做蔡九知府。”据史,蔡京只有八个儿子,所谓蔡九属于杜撰,但这杜撰显然有针对性,按清人程穆衡《水浒传注略》等著述的说法,蔡九就是影射蔡京最小的儿子蔡绦。
“蔡九”后来进入中央,红火过一阵。宣和六年蔡京第四次被起用为宰相,已年近八十,老眼昏花,政务实际上都由蔡绦决定。蔡绦上朝时带数十名随从,百官和侍从都对他毕恭毕敬,“由是恣为奸利,窃弄威柄”,行贿的人挤破门槛。小说中的蔡九近乎痴呆,被黄文炳拨弄得团团转,历史上蔡绦肆无忌惮,专权蛮横,宰臣白时中、李邦彦变成跟班,与他不和的长兄蔡攸趁机揭发,徽宗将“蔡九”撤职。
江州劫法场时,蔡九知府毫发未损,蔡京下台后,蔡攸等伏诛,“蔡九”被流放到了白州(今广西博白),他写了一本书记述朝廷掌故和琐闻轶事,因白州境内有铁围山,就命名为《铁围山丛谈》,是宋代重要的史料笔记。但后世学者不以人废言,仍推《铁围山丛谈》为“说部中之佳本”。
【三】
温瑞安的《说英雄谁是英雄》中的蔡京,在朝廷上和江湖中都能覆手翻云,并可躲过无数次的刺杀,竟然让现在的年轻人怀疑他是不是武学高手。但是,结算的时刻还是在他有生之年来到了。金兵来了,赵桓登台,太学生陈东等人上书,认为将国家弄到现在这般地步的,就是以蔡京为首的六贼为恶,不杀蔡京,不足以平民愤。
蔡京终于走到头了,百姓虽然没有看到蔡京“脖子一凉,人头落地”,但他们有自己泄愤的方式,那就是在蔡京发配的一路上,“初,元长之窜也,道中市食饮之物,皆不肯售,至于辱骂,无所不至。乃叹曰:‘京失人心,一至于此。’”(王明清《挥尘后录》)
皇家还是能左右这个五朝重臣,蔡京到底是没有反骨,以他的眼光,足以看透当时国家的趋势。他是奸臣,奸在扰乱国家政体,贪图私欲,却从未有过揭竿而起的雄心,终不过是个奸诈的奴才罢了,于是,他的下场注定改变不了。《宣和遗事》载:蔡京“至潭州,作词曰:‘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番成梦话。’遂穷饿而死。”
当时,蔡京已经逃到毫州(今安徽毫县),他身边还带着三个宠姬,一个叫慕容,一个为邢氏,另一个为武氏。就在宋钦宗下诏流放蔡京之时,开封城披金兵团团围住,他们指名索要蔡京的三个宠姬,钦宗便下诏派人到毫州领人。奴才只会事前蒙骗,此时他没有刘邦项羽“取而代之”那大丈夫气概,也没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真情实感。政客仅仅是政客,如果蔡京有政治家的魄力,如曹操般狭天子以令诸侯,或仿效宋太祖那样黄袍家身,不是不可能成就一番事业?临别之际,老态龙钟的蔡京老泪纵横,作诗云:
〖为爱桃花三树红,
年年岁岁惹春风。
如今去逐他人手,
谁复尊前念老翁。〗
蔡京到了潭州(今湖南长沙),住在城南的东明寺内,回想起往日的威势豪华,又看着眼下的凄凉无助,不由感慨万千,写了一生中最后一首词。词云:
〖八十一年住世,
四千里外无家。
如今流落向天涯,
梦到瑶池阙下。
玉殿五回命相,
彤庭几度宣麻。
止因贪恋此荣华,
便有如今事也。〗
似乎感到后悔,后悔欲壑太深,还是后悔没有索性造反?但已经晚了。几天后,蔡京便一命归西。
据说,蔡京死后没有棺木,只好以当时人常用的“太师青”布裹尸,埋进专门收葬贫病无家可归者的漏泽园中,千万钱财丧失殆尽,给自己留下的是千古骂名。
蔚村之谜——明末清初鲜为人知的一段往事
〔文/草鱼子〕
最近在研读晚明史间隙,无意中翻到了一个叫“蔚村”的名字,同时出现的还有明清之际“娄东四友”中的陈瑚和陆世仪。
当年陆世仪和陈瑚有感于中国下层社会之“无治”,先后致力于经世。所谓下层社会之无治,主要指最基本的政府单位是郡县,行政指令终于县府,难以下达,这对当时日趋市场化的江南中下层社会——尤其是农村来说,是很不合时宜的。用老马的话说,上层建筑根基不牢固,几乎是建立在沙滩上的,一旦有民变或兵变,社会立即处于崩溃的边缘(有趣的是,几百年后的老毛也持这样的观点)。
对于这一现象,黄宗羲顾炎武等人主张“封建”,他们认为战国时期,一郡即一国,故国可富足,而治郡后,郡由流官治理,人员流动太多,故各任官员均无法放手抓地方建设,乃至地方缺乏组织力,不如恢复些许封建之治(这对郭沫若的胡说八道倒是辛辣的讽刺)。
但比较陆世仪和陈瑚在此方面的见解,虽黄顾声誉卓著,却颇有不如。
陆和陈都主张,在村级单位中实现某种程度的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