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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和日本相比。美国十三州联邦,共和既定,也没有分裂。”他特别提醒大家,“这次中国革命的大火,并未烧到北京,那里还是几千年封建专制老巢。如果对他们的野心不加防范,共和马上就完蛋,还谈什么富强?”
宋教仁说:“你不过是怀疑袁世凯罢了。改总统制为内阁制,则总统政治上之权力至微,就算他有野心,也不得不就范,无须以各省监制。”
胡汉民说:“内阁制完全依靠国会,中国国会本身基础,非常薄弱,一旦受到压迫,根本无力反抗。今革命势力在各省,而专制余毒,积于中央,此进则彼退,其势力消长,专制与共和互为倚伏。”《胡汉民自传》。存萃学社编集《胡汉民事迹资料汇辑》(第一册)。大东图书公司,1980年版。
两人相持不下,由孙文出面调停,建议在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上加上一条:“中华民国主权属于国民全体”。一来可以表明革命的意义所在,二来也可以防止个人窃国。这固然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但一纸具文,是否有效,却殊堪怀疑。以一笼统口号,掩盖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辩论,对政治前途未必有利。
3月11日公布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对当初在汉口订立的组织大纲,作了重要修改,由美式总统制改为法式内阁制。革命党解释,武昌首义,各省响应,当时的情形有类于美国的13州联合,所以宜仿美国采取总统制;现在各省已告统一,宜建单一国家,所以要学法国的内阁制。说穿了,无非是总统制有利于孙文独揽大权,便宜施政;而内阁制则是要钳制袁世凯,防止他独揽大权。
国家政制这么严肃重大的事情,也随便因人而易,可见“民主共和”的血清,在胚胎中就已经受到了污染。
迎袁专使合影:汪精卫(左一)、刘冠雄,左四起为魏宸组、蔡元培、钮永键
两天以后,袁世凯当选为临时大总统。临时政府派汪精卫、蔡元培、宋教仁等人为专使,北上请袁世凯到南京就职。但是,幻想迅速破灭。袁世凯支吾其词,就是不肯动身。2月29日晚,北京发生兵变,乱兵抢掠多家商铺。流弹从南方使者下榻的旅馆上空呼啸而过。袁世凯正为找一个拒绝南下的理由挠破头皮,这场兵变真是及时雨,老袁大喜过望,连呼“天助我也!”
袁世凯借口坐镇北方大局,拒不南下。汪精卫、宋教仁诸人惊魂甫定,亦同意了他不到南京就职。
1912年4月1日,孙文正式卸任。偕同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等人离开南京,辗转南下。4月24日孙文抵达香港,换乘兵轮,次日下午抵达广州。省城万人空巷,热烈欢迎这位下野总统。
孙文的南下,对于北方政府来说,喜忧参半。孙文一再表示,下野之后将致力于中国的铁路建设。但袁世凯不敢肯定,这位洪门大哥,是否真的会一门心思去修铁路,还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为了摸清孙文的底牌,袁世凯邀请他到北京一晤。孙文慨然答应了。
8月18日,孙文启程北上。8月24日,由天津入京,受到极其隆重的欢迎。当他乘坐的专车驶入前门车站时,军乐队奏着欢快的乐曲,儿童队伍唱着欢迎歌,礼炮轰鸣,人们挥动着帽子,掌声雷动。孙文乘坐一辆金碧辉煌的朱轮马车,车内衬着黄缎,驾以白马,前有30名骑兵开路,后有几十名军警拥护,从正阳门直入迎宾馆。
继孙文晋京之后,黄兴、陈其美等人也联袂北上。南北巨头举行了十几次会谈,话题无所不包,但最重要的还是经济问题。孙文向袁世凯谈到了引进外资、修筑铁路、平均地权等问题。袁氏乃官场上的千年老道,对孙文所说的,一律点头称是。
在一次宴会上,孙文豪情万丈地举杯对袁氏说:“愿袁大总统练200万精兵,孙文造20万里铁路!”白蕉《袁世凯与中华民国》。《近代稗海》(第三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这20万里铁路,并非信口开河,孙文在众多场合,都一再宣称他打算花10年时间,筑20万里的铁路线,纵横五大洲之间。他的计划是由十大公司自行借外债。铁路初归民有,40年后收归国有。事权不落于外人之手,国家不负债务,到期收路,不出赎资。
铁路是国家经济的命脉,如果一位下野总统能够放弃长期积累下来的政治资本,去从事铁路建设,亦不失为一桩垂范千秋的美事。不过他的计划太夸张了,中国的铁路,直到1982年(即孙文提出该计划70年后),才修了五万公里(10万里)。
9月16日,孙文、黄兴和袁世凯共同协商,制定了八项《政治纲领》:一、立国取统一制;二、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三、暂时收束武备,先储备海陆军人才;四、开放门户,输入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以厚民生;五、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六、军事、外交、财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七、迅速整理财政;八、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
这八项纲领,条条在理,但对许多涉及民主共和政体的关键问题,如行政与立法的关系、国会的地位、政党的地位、司法独立、军队国家化等等,却无明确说明。孙文和袁世凯还达成了一项君子协定,即南方对北方的中央行政不加干预,但北方对南方在经济建设方面的用人也不要干预。
表面看来,北方搞政治,南方搞经济,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政治?南方既没有从事经济建设的环境,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更没有任何切实可行的计划。这种空口白话,双方都不会当真。一切只是纸上谈兵,微弱的光芒一闪即逝。
留在北方的宋教仁,几乎是孤军奋战。他日夜忙于组织政党,这倒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袁世凯一向很看重宋教仁的才干,视同子侄,早在辛亥革命前就想招揽他入幕,只是双方没有谈入港。宋教仁以为有了政党就可以和袁氏抗衡。在原来同盟会的核心层中,他是唯一致力于使同盟会摆脱帮会影响和草莽英雄形象的人。
黄兴则自鸣清高,扬言“功成身退,解甲归田”;孙文也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主张将国事完全交给袁世凯,同盟会从事社会事业。1912年10 月,孙文成立了一家铁路总公司,制订了一个耗资五亿元,修建一万英里铁路的空中楼阁方案。他劝胡汉民和陈炯明合作,把广东建成一个模范省。
与宋教仁的活动相呼应,陈炯明是一位在基层推动地方自治和民主建设的急先锋。他热情高涨,把模范省当成了自己的职志,在广东又是禁烟,又是禁赌,又是剿匪清乡,又是振兴商务,整顿交通,拆除街闸,安装路灯,疏通城市排水系统,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这年的秋天,宋教仁的努力似乎有了结果。在他的奔走撮合下,统一共和党、国民共进会、共和实进会、国民公党和同盟会终于合并而成一个大党——国民党。
宋教仁
由同盟“会”变成国民“党”,是一个进步。宋教仁追求的,不仅是名义上的改变,还要有实质的进步。后人批评宋氏援引大批官僚政客入党,以造成表面声势,结果把腐败的空气带进党内,致使国民党自创立伊始,其宣言党纲,以及人员,完全失去革命的主义和精神。其实,宋的原意并不是要搞五党合一,而是要解散同盟会,另造一个新党,但受现实条件所限,只能先走这一步。
在宋教仁看来,政党的意义恒不限于“革命”二字,欧美式的政党,纯以政见结合,并没有严密的纪律约束,与后来俄国的列宁式政党,是南辕北辙两回事。宋教仁的理想是走欧美的代议政制道路。孙文并不喜欢这个大杂烩党,虽然大家公推他当国民党的理事长,但他以要埋头修铁路为由,把职务交给宋教仁代理了。
宋教仁相信有了这个大党,就能控制国会,制约总统。国会正式开会时,议员主要来自国民党、民主党、统一党和共和党,但后三党的人数加在一起,仍不及国民党多。国民党稳居国会第一大党的位置。当时“北京之国民党,以所谓参议院派者占中坚,十八九皆宋派也。”著名政论家黄远庸感叹,“故北京之国民党本部,平心而论,实渐近政党之模型”。黄远生《宋遁初君死后之观察》。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主编《民初政争与二次革命》(上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宋教仁以为在这场角逐中,已经稳占上风,因此开始到处发表演说,以在野反对党自居,公开指责袁世凯的种种劣迹,同时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
宋教仁的组党和基层竞选活动,卓有成效,开创的局面,真有些气象万千,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具现代民主色彩的事件。然而,中国这个有两千多年帝制历史的国家,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走上民主共和之路的?历史学家常说,袁世凯搞帝制搞得走火入魔,其实,走火入魔的不是袁世凯,而是宋教仁。作为一个政治家来说,他对自己的对手一无所知。
1913年3月21日,当宋教仁和国会议员乘搭火车北上时,在上海车站被人开枪行刺。宋教仁腰部中了一枪,大叫一声“有人刺我!”就倒了下去。
凶手逃进了夜幕沉沉的街道,消失无踪了。前去送行的黄兴、陈其美、廖仲恺等人急忙把他送到靶子路沪宁铁路医院抢救。但因为子弹有毒,终告伤重不治,年仅32岁。他的最后遗言是:“我为南北和解的苦心,被人误解,真是死不瞑目!”
宋教仁以推行民主实验开始,以进了烈士祠告终。呜呼哀哉!
追查凶手很快发现,幕后人竟是现任内阁总理和内务部一名官员。租界巡捕房把疑犯抓获,移交江苏都督程德全,由中国法院审理。这一重大政治丑闻,显然牵涉到袁世凯。大鬍子程德全把证据统统对外公布了。黄兴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曾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暗杀手段对付袁世凯。
孙文自辞职后,一直耿耿于怀,憋着一肚子气,这时终于有理由爆发出来了。上海车站那一枪打响时,孙文正在日本,他立即结束行程,赶回国内,25日抵达上海。当天召开党内高干会议,孙文斩钉截铁地说:“事已至此,只有起兵。因为袁世凯是总统,总统指使暗杀,则断非法律所能解决,所能解决者只有武力。”《孙总理训词》。《国民党周刊》第2期。
但这时黄兴已冷静下来,改变主意了,他认为现在是民国,是法治时代,宋案可由法律解决,不应诉诸武力。他建议向北京要求成立特别法庭,公审宋案。江苏省辖下的上海地方检察厅,已两次发出传票,要求国务总理到厅作供。这在中国近代史上,乃绝无仅有之事。如果国民党能坚守法律,利用强大的社会舆论,把袁世凯逼入法律范围内,对推进民主、法治,未尝不是好事。
但孙文对法律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它有任何作用。宋案只是一个导火索,其实早在袁世凯还没上台时,孙文就已经准备将来要推翻他了。在清末民初崛起的那一代革命者,恒有一种观念,认为破坏与建设是两回事,一定要先把旧的彻底破坏了,把地面打扫干净了,才能开始建设新的。因此,孙文终其一生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