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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山不容二虎,冯德麟固然可以在双簧戏中唱黑脸,让好兄弟张作霖唱白脸,但后来一知道是被张给利用了,这一气便非同小可,何况这个昔日的绿林晚辈竟摇身一变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可忍孰不可忍!袁世凯和段芝贵分别以张、冯为正副职,也未必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于是,在张作霖就职那日,冯德麟便未去道贺,当然也拒绝接受帮办之职。张作霖可以对张榕痛下杀手,对段芝贵爱理不理,却不能对冯德麟略有怠慢。他连忙亲自登门拜会,说了不少低声下气的话,不料冯德麟还是提出了极其苛刻的条件,即另设军务帮办公署,其组织与督办公署完全一样,内设参谋长及四课,其编制和经费也要完全相同。张作霖自然不会同意,便电请袁世凯出面解决,不料冯德麟也以辞职要挟袁世凯。袁世凯乐得坐山观虎斗,将奉天的问题束之高阁。于是,冯德麟率五营人马浩浩荡荡开入省城,准备正面与张作霖争雄。张作霖闻讯,立刻亲自来拜会,晚上且在将军署宴请冯德麟,不料冯德麟到时未至,张作霖只好把酒席抬到冯的司令部,并召十余歌妓助兴。但冯德麟铁了心要做奉天之主,张作霖越毕恭毕敬,他就越趾高气昂,翌日他即令财政厅拨款50万为编练飞行队之用,并电请袁世凯要求增招七营兵力等等,更与吴景濂等人联合,准备驱张讨袁,响应南方。张作霖于是对南方人十分敏感,曾通令驱逐行政机构中的南方人,不久黄兴、蔡锷病故,举国痛悼,他竟禁止奉天举行悼念活动。
冯德麟始终不予让步,他也始终不愿对冯德麟动武,只好向中央电请辞职。但此时袁世凯新丧,新政府无暇过问此事,他又只好请吴俊升做调人,结果吴俊升被冯德麟骂了出来,因为吴俊升口口声声称张作霖为“将军”,惹得冯德麟大动肝火。最终迫于无奈,张作霖只好答应冯德麟的苛刻要求,其中包括由他亲率二十七师营长以上军官赴二十八师办公处正式道歉。张作霖能屈能伸,真的登门致歉,倒使冯德麟有些过意不去,二人和吴俊升等打了几桌麻将了事。
但道歉并不能解决问题,冯德麟仍是不能满意,又不好提新的条件,便以辞职为要挟。张作霖只好问冯:“麟阁,条件都依了你,请问你到底还要怎样呢?”冯德麟这次说了实话:“兼任省长!”
在北洋政府时期,省长固然是督军的傀儡,但若是冯德麟这样的实力派做了省长,便不止不会是傀儡,肯定将张作霖挤作傀儡了。因此,对这个条件,张作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双方剑拔弩张,武斗一触即发。此时,段祺瑞为专力对付南方,请赵尔巽来奉天做调人,还召开了一个盛大的调解大会,但仍毫无效果。然而张作霖却因此与段内阁进一步靠近,成为督军团的一员,有了一个大靠山。
奉天的内部矛盾最终需要外部解决。诚如总统黎元洪和总理段祺瑞的府院之争一样,冯德麟和张作霖的对立也是十分刻意的,往往是张往一个方向,冯则必往相反方向。因此,当张作霖加入段祺瑞之督军团时,冯德麟则通电拥护黎元洪。而当黎元洪召张勋进京时,他也携一支人马,冒冒失失地进了北京。他无非想立勤王之功,走中央路线,以取代张作霖的地位,不料张勋复辟转瞬即败,他自己也成为阶下囚。
复辟失败后,冯德麟乔装逃出北京,在天津站被捕。这个消息令张作霖喜出望外,即刻令孙烈臣为二十八师师长,另编二十九师,以吴俊升为师长。但他始终不忘绿林人物的那个“义”字,要求中央对冯德麟网开一面,然冯德麟虽得自由,却已无一兵一卒,毫无危险性了。不久段祺瑞封冯德麟为“山陵守护大臣”,负责守护清朝入关前的祖宗陵墓,从此冯田多地广,乐得做一个富家翁,而与政治绝缘。张作霖则通过对冯德麟的有情有义,得到了二十八师官兵们的认同。
清除了冯德麟这个劲敌之后,他在奉天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接下来,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黑龙江和吉林。他对此有充分的法理依据,因为东三省在前清只有一个总督,而治所在奉天,因此黑、吉自当听命于奉天。事实上,民国的督军和前清的总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是他要称霸图强,故强词夺理,偷换概念,也就不足为怪!
他欲谋黑龙江已久。洪宪帝制时的黑龙江督军为朱庆澜,任第十七镇统制时曾驻奉天,当时地位比张作霖高,很看不起张作霖。此时张作霖想控制黑龙江,就必须驱逐此人。他于是极力拉拢驻黑龙江的陆军第一师师长许兰洲,许以未来的黑督职位,怂恿他制造事端。许兰洲便鼓动齐齐哈尔的旗人通电反对朱庆澜,揭发他种种莫须有的罪名,袁世凯为息事宁人,遂将朱庆澜调任广东省长,同时调毕桂芳为黑龙江将军兼巡阅使,许兰洲竹篮打水一场空。督军团反黎元洪的时候,许兰洲也宣布独立,不过他不是对中央独立,而是对毕督军独立。毕桂芳只好同意以省长相让,仅保留督军之职。尽管如此,许兰洲都不知足,竟勒令毕桂芳24小时内离境。毕桂芳一走,段祺瑞在征询张作霖的意思后,任命自己的老乡、张作霖的亲家鲍贵卿为黑督,许兰洲依旧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鲍贵卿任黑督,使黑龙江成为张作霖的势力范围,后来的两任督军孙烈臣和吴俊就都由张作霖直接委派了,而许兰洲则被张作霖调入奉天,成为自己的参谋长,结果也不算太坏。不过,许兰洲在黑龙江的地位和当年张作霖在奉天是类似的,且无冯德麟那样的竞争对手,他做不了督军,必然也与自己的能力有关。
黑龙江到手,接下来是吉林。当时的吉林督军是孟恩远,此人出身袁世凯的小站陆军,在吉林驻扎多年,根深蒂固,非黑龙江的那些督军可比。张作霖先是告发孟恩远在张勋复辟中从逆,段祺瑞遂调孟恩远为诚威将军,调田中玉为吉督,但孟恩远置之不理。1918年,徐世昌刚上台三天,便任命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使张作霖过问吉林事务合法化。此时孟恩远已年逾花甲,不想作战,但他的部下高士傧等人强烈主战。不久张作霖大军压境,孟恩远自知非敌,乃密电张作霖表示愿交出吉林。奉军进入吉林,鲍贵卿转任吉林督军,孙烈臣接任黑龙江督军,东北三省遂归张作霖所有。从此,山海关外成为半独立的王国,张作霖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北王”。
三、逐鹿中原
张作霖有枭雄之谓,自然不会满足于做一个偏安一隅的东北王。他通过参加督军团,击败了第一号竞争对手冯德麟,得以独霸东北,且依附于段祺瑞,结螭于众督军,借中央以震慑地方,借地方以抗衡中央。东三省地处东部,迫近京师,毗邻海洋,其地缘优势非西南、西北等边陲地区所可比拟;又山高皇帝远,进可攻,退可守,有似于东周时的秦、楚二国,腾挪空间远较中原诸夏要广阔得多。这也是他逐鹿中原的最大本钱。
他依附段祺瑞,段褀瑞则自命清高,始终视他为绿林草寇,只是顾忌他军力强盛,不敢小觑于他而已。1918年,冯玉祥在湖北发表了“促进南北和局”的通电,段祺瑞对此束手无策,只好遣徐树铮赴奉天请张作霖出兵。张作霖对逐鹿中原早已跃跃欲试,如今自是满口应承。但他首先派杨宇霆在秦皇岛港口劫走段祺瑞新购的27000支步枪,然后向中央抱怨道没有军火无以南征,故先斩后奏云云。段祺瑞只好由得他去。
当初张勋复辟时,除张勋的“辫子军”外,冯德麟的“胡子军”也给北京人留下了较差的印象。因此,此次张作霖的军队刚进北京,市民即极为恐慌。张作霖连忙发表通电,说此胡子非彼胡子,保证不会扰民云云,京师人心始定。张作霖遂在天津附近的军粮城宣布组成关内奉军总司令部,自兼总司令,以徐树铮为副总司令且代行总司令职权,这标志着他正式与段祺瑞结盟。
沈阳张氏帅府
但张作霖是个桀骜不驯之人,他驻扎京师,仍不辞反客为主地继续劫掠段祺瑞的军火。段祺瑞的财政本来就紧张,为此只好向日本举债,军火也多购自日本,以膺南征之用,如今张作霖兵未渡河,军火却一劫再劫,实在太过跋扈。徐树铮遂在汉口成立奉军前敌指挥部,将入关奉军的六个混成旅全部调到湖南战场上,准备与南方开战。张作霖不愿让自己的部队做炮灰,便将三个奉军师长孙烈臣、汲金纯、吴俊升从前线调回,并要求撤回被推上前线的奉军。张作霖之别有用心,已是昭然若揭,徐树铮对此十分不满,却无可奈何,于是段、张之间矛盾形成。
张作霖查出徐树铮把从中央代领之奉军军费500多万元的大部分,用于编练皖系的参战军和组织安福国会的选举,发到奉军手上的只剩180万元。他盛怒之下,遂免去了徐树铮的奉军副总司令职务,且要求段祺瑞发还欠款。段祺瑞虽认为张作霖劫扣军火无礼在先,却不敢激怒他,只好答应清欠。然中央财政状况不佳,无钱可付,只好从徐树铮新编练成的5个混成旅中,拨出3个移交给张作霖。徐树铮是军事人才,于训练军队颇有成效,故张作霖的军力则得到进一步的壮大。不过,徐树铮对此耿耿于怀,对张作霖暗起杀机。
张作霖的第一次挥师入关虽然短暂,但新的机会转瞬即至。段祺瑞不断的对日举债,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屈辱外交,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抗浪潮,就连北洋系内部也出现反对的声音。北洋系的后起之秀吴佩孚在湖南前线连续发出通电,谴责段政府的武力统一政策是亡国政策。吴佩孚虽只是个师长,却是北洋军在前线的中流砥柱,也是曹锟新直系的中坚人物,段祺瑞对他不敢稍假辞色,只能在暗地里布置兵力,以防其倒戈。而曹锟早已联络了江苏李纯、江西陈光远、湖北王占元、河南赵倜,以及张作霖、鲍贵卿、孙烈臣等七督,召开联盟会议,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指桑骂槐,虚指徐树铮,实为段祺瑞。吴佩孚则不待中央命令,擅自从湖南前线撤防北上,在保定与曹锟会师。此时,张作霖也挥师入关,声称拱卫京师,与直系一起,对皖系形成夹击之势。徐树铮时任西北筹边使,驻节库伦,闻讯赶回北京,积极准备应战。
大总统徐世昌希望能和平解决,遂希望张作霖从中调停。徐世昌对张作霖有雨润之恩,当年委任张为巡防营统领,让张从绿林人物成为朝廷的高级将领,不久前又任命张为东三省巡阅使,因此,张作霖愿作鲁仲连,很大程度是承徐世昌之请。张作霖在北京和保定、段祺瑞和曹锟之间数次游走,好话说尽,终使徐世昌得以顺利发布撤免徐树铮西北巡边使的命令。当时的军事形势对皖系不利,若皖系能接受这个调停结果,虽暂时损失徐树铮之西北,却保住了段祺瑞的总理位置,并不是不能接受。不料段祺瑞尚未置可否,徐树铮已将张作霖骗至团河赴鸿门宴,准备于席间杀之。然张作霖甚是机敏,他看出对方表情有异,借口出恭而逃走。徐树铮忙令廊坊驻军截车搜捕之,但张作霖已连夜乘货车赴津,遂免此难。徐树铮闻讯,顿足长叹道:“大势去矣。”徐树铮拟于席间杀张时,才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