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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本已衰弱。此刻更想早日而去。身边虽无可以客气的外人,但自觉无颜以对,痛苦
不堪。便对侍女之言充耳不闻,独自安寝。二女公子也陪伴在旁,由于“愁闷时”而瞌
睡难禁。她的姿态极为优美:以时代枕,昏昏而睡。云鬓重枕,甚为迷人。大女公子向
她凝视片刻,历历回想起父亲的遗训,不觉悲从中来。她反复思量:“父亲生前无罪,
定不至于堕入地狱。他撇下我们这两个苦命的女儿,连梦也不曾托,请迎接找到父亲所
在的地方去吧!”
天近黄昏时,阴沉沉,雨凄凄,北风呼号,落叶飘零。大女公子躺于床上,浮想翩
翩,神情优雅无比。她身着白衫,秀发光艳,虽久不梳理,但纹丝不乱。久病以来,脸
色微微苍白,却更显清丽动人,须得那情趣之人来欣赏这楚楚哀愁之态。狂乱的风声惊
醒了昼疫的二女公子,她坐起身来。但见像棠色与淡紫色的衣衫绚丽异常。她面呈晕红,
娇艳无忧,对姐姐说道:“我适才梦中见得父亲,他愁容满面,正在此四周环顾。”大
女公子闻之又是悲伤,说道:“父亲逝去,常欲梦中相见,却从未梦得。”于是两人面
对而哭。大女公子想:“近来我对父亲日夜思念,或许他的灵魂就在此处,也不得而知。
我极欲伴了他去,但罪孽深重,不知行否。”竟在计虑后事了。她渴求中国古代的返魂
香,希望与父亲灵魂相见。
天色既暮,匈亲王派人送得信来。悲伤难耐之时,也可得些许慰藉。但二女公子并
未立刻拆信。大女公子言道:“待心情平静之后,坦率回他吧!此人虽轻怫,但亦有可
赖之处。只要他还恋旧情,偶有书信敷衍,别的人就不敢图谋不轨了!若没有了他,我
又仙去,怕有比他更可笑的人来此纠缠呢。”二女公子说道:“姐姐欲弃我而去,太无
情了吧!”她不禁掩面而泣。大女公子说道:“父亲去后,我便再无存世之念。只因命
中注定,才苟活至今。我隐忍于世,无非为你之故。”命人拿灯拆看旬亲王的信。信中
陈述极详,内有诗道:
“朝朝仰望长空同,何缘阴雨添愁浓?”袭用古歌“何曾如此湿青衫”之意,无甚
新意。包亲王勉强凑成此诗的。大女公子更是恨他了。然而旬亲王美貌超群。风流涕洒,
二女公子对他梦系魂牵。一别多时,竟颇为怀念。她有些动心了:他曾如此信誓旦旦,
该不会就此断绝吧。匈亲王的使者催索回信时,经众侍女劝请,二女公子答诗一首与他:
“震雪飘零寂山秋,长空怅望添愁云。”正值十月,故诗中作如此说。已有一个多
月不到宇治了,旬亲王心中焦急如燎。他夜夜寻思去宇治的办法,无奈故障重重,真是
谈何容易啊!今年的五节舞会来得早,宫中诸事喧哗扰攘,忙得不可开交。匈亲王并非
诚心不去,但还是未能前去造访。推想那山庄中人定是望眼欲穿。他虽然有时在宫中也
与众侍女调笑,但对二女公子总是牵挂于怀。左大臣家那门亲事呢,明石皇后劝他道:
“你到底该有个有名份的妻室。你倘另有所爱,也可迎娶入宫,理当优遇。”匈亲王拒
绝道:“此事不可草率,容我仔细考虑之后再说。”他是真心不愿让二女公子遭此不公
厄运。宇治山庄中却无人晓知他这片忠心,徒令悲伤与日俱增。熏中纳言也觉得旬亲王
浮薄变心若此,未曾遇料,真心地为二女公子惋惜,从此再也不想访晤旬亲王了。但他
对山庄中的女公子仍关怀如初,所以一再前去。
十一月里,蒸中纳言听说大女公子病情好转。因事务缠身,五六日未前去慰过问。
如今忽然想起,不知近况如何,心中颇为挂念。便抛开公务,前往山庄。他一再嘱托举
行祈祷仪式,直至病愈。现在病势稍愈,已请阿阁梨返山,此时山庄更是人声寥寥。老
诗女兵君出来,向蒸中纳言禀告大女公子病状。她说道:“不知大小姐是什么重大病症,
但见她终日郁郁悲痛,不思茶饭。本来异常柔弱,最近又因句亲王一事。愈是愁肠百结,
连果物也不吃了。长此下去,也难以挽转了。我等苦贱若此,反而长生于世,看得这种
逆事,束手无策,恨不得早她而去。”言犹未尽,已泣不成声。此请让人无话可说。蒸
中纳言说道:“何不早与我说起?近日冷泉院及宫中,百事缠身,已多日不曾探望,心
中甚为牵挂。”他便依旧被带到以前那个房间里,坐于大女公子枕边。可是她似乎已不
能出声,静卧无语。蒸中纳言异常生气,说道:‘叫。姐病势沉重若此,却无人与我通
报,真是大意!我虽百般挂念,也是徒劳。”便又将阿阁梨及许多有名的僧人请回,第
二日在山庄开始了祈祷诵经仪式。又召集不少传臣前来照料。一时又是喧哗扰捷,热闹
非凡。这场景使侍女全然除去了旧日忧愁,都觉得又有希望了。
天色既晚,众传文对黛中纳言道:“请那边稍坐。”便延请他吃些泡饭等物。但餐
中纳言道:“须让我在身边侍候才好。”此时南厢已备好僧众座位。东面靠近大女公子
病床处,设一屏风,让蒸中纳言人座。二女公子觉得与董中纳言相隔太近,面带愧色。
但众侍女认为此人与大小姐有不解之缘,对他十分亲近。祈祷仪式自初夜开始,由十二
个嗓音悦耳的僧人涌念《法华经》。所以声如宏钟,气势庄严。南厢内灯火通明,病室
则一片黑暗。囊中纳言撩起帷屏垂布,膝行入内。但见两三个老传女在旁侍候。二女公
子见黛中纳言进来,即刻回避了,故室内人迹寥寥。大女公子躺在那里面容樵怀。蒸中
纳言对她道:“为何你一语不发?”便握着她的手要她说话。大女公子娇喘微微,哽咽
道:“我口不堪言。与你相别多日,心中非常念叨你。担心我如此仙去,不胜悲苦。”
熏纳言道:“没来看你,让你如此渴盼!”说罢号肉不已。大女公子略党头上发热。餐
中纳言道:“你造了什么孽,遭此报应?恐怕是有负于人,因而身患此病罢。”他凑近
大女公子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大女公子羞愧,烦躁不安,以袖饰脸。她的身体日
见衰弱,仅一息尚存。餐中纳言想道:“倘她就此死去,叫我怎能心安!”似觉胆肝俱
断。乃隔帘对二女公子道:“二小姐每日如此看护,实在辛苦。今夜你就放心休息,让
我略效犬马之劳吧!”二女公子起初放心不下,但念及个中缘由。便稍稍远退。餐中纳
言紧挨大女公子坐下,殷勤照料。大女公子羞涩不安。她想:“我同他竟有这等宿缘/
她回想此人温柔敦厚,十分稳重,远非旬亲王可比。她颇担心自己在黛中纳言记忆中是
一性格怪异、冷若冰霜之人,因此就有些亲近他。餐中纳言彻夜坐于其例,指使众侍女,
劝病人服场药。但大女公子一概拒绝了。熏中纳言想道:“病已至此,安可久于人世?”
他心中顾虑重重。
念经诵经之声彻夜不绝,颇为庄严响亮。阿阁梨也通宵诵经,不时打个小吃。此时
也醒来,开始吟诵陀罗尼经。他虽年迈音枯,但因功德深厚,其诵经声仍壮如宏钟。他
向黛中纳言探询:“小姐病情怎样?”随即提及八亲王旧事,不觉海然泪下。他道:
“八亲王之灵不知何在?据贫僧推测,定然早人极乐。但前几日幸逢梦中见其仍世俗衣
着,对我言他早已绝断红尘,惟因心系两女,不免心烦意乱。所以尚不能往生极乐,十
分遗憾。他想我助他一臂之力,往生极乐。他这话颇为明白。贫僧一时不知怎办。推竭
我所能,邀五六位在我寺中修行的僧人为之勤法礼佛。后又叫他们办‘常不轻’礼拜。”
蒸中纳言听其如此,感激涕零。大女公子闻知自己妨碍了父亲往生极乐,觉得自己罪孽
深重,不可饶恕。因此不胜悲哀几至昏厥。她病中想道:“但愿于父亲尚往生之前,我
就随他而去,共生冥界。”阿阁梨言简意赅,说罢就又去修行了。举行“常不轻”礼拜
的五六个僧人在附近各庄来往巡视,不觉已至京都。此时晓风凛冽,他们便回到阿阁梨
做功德之处,至山庄正门即作揖叩头,吟诵倡语,其声之庄严,非同一般。唱至此回向
经文的末句,众人感动不已。黄中纳言本是信奉道佛之人,更为此景所感。二女公子时
时牵挂姐姐,便来到后面的帷屏旁边探着。蒸中纳言闻此声息,即刻严肃端坐,对她道:
“二小姐觉得这‘常不轻’声音怎样?虽非正大法事。但也颇为严正。”便赋诗道:
“减冬晨霜覆沙州,
悲鸟哀鸣动我愁。”他用口语涌此诗句。二女公子看见这人与她的负心汉酷似,可
以观为同一人,然而还是没有直接附和,便语并君传言:
“悲鸟哀鸣翔霜晨,可晓万愁缠骚人。”这老侍女哪里配当二女公子的代言人,但
答诗也还不错。
囊中纳言回想:“对于诗歌赠答等小事,大女公子向来十分精细,待人亦甚温和诚
恳。倘若此次真的永诀,可叫我如何承受!”便忧惧满怀。他念及阿阁梨梦见八亲王之
事,料相八亲王在天之灵对两女公子的苦况定有所挂念,便于八亲王生前所住的山寺里
举办法事。并派当差前往各处寺院,为大女公子祈祷。京中事务只得闲置一边。祭告神
明,除秽去恶,所有法事,皆—一做到。做这等法事,只有病人自己盼望痊愈,才会十
分灵验。而今大小姐急欲早登仙途,政法事徒然无效。她想:“我还不如趁此早些死去。
蒸中纳言这般亲近,难免有人嫌疑,我亦无法疏离他了。倘结此线,又担心他不能久长,
反倒贻笑大方,追悔莫及,若我此次不死,定当借口生病,出家修行。要爱情长久,非
此法不可。”她便定下心,不管结果如何,都绝不更改。但对餐中纳言羞于启齿,便对
二女公于道:“我近来病情日重,此生无望。听说出家修行,功德无量,犹可祛病益寿。
你去请阿阁梨替我授戒吧。”众侍女一听此言,个个涕泪交零,道:“岂有此埋!中纳
言大人闻知会作何感想?”她们皆觉此事不宜,但也不便向黛中纳言启齿。大女公子怅
然若失。
蒸中纳言久居宇治山庄中,此消息不胜而走,不少人前来宽慰。平日出人他哪内的
人与亲近的家臣,见中纳言对大女公子一往情深,便各自替病人祈祷。众人都为蒸中纳
吉叹息。袁中纳吉蓦然想起此日为丰明节,思家之。已顿起。北风呼啸,雪花飘飘。要
是在京中天气断不会如此寒冷,他便忧伤起来。他想:“我同她难道缘份已尽?真命苦
啊!但又对她无从怨恨,只盼她早日康复,让我面对她温柔的身姿,诉说心中恋慕。”
他静思默想。晦暗的一日就此过去。于是吟道:
“漠漠阴云封深山,凄凄愁心度日难。”山阵里有餐中纳言在此,大家颇觉放心。
黄中纳言依旧在大女公子病榻近旁隔帘而坐。寒风袭来,撩起帷屏上的垂布。二小
姐慌忙退至里间。好几个侍女也都走开了。囊中纳言膝行至大女公子身边。涕泪涟涟地
道:“小姐资体如何?我已无计可施了!可连你的声音也不能听到,令我好不失望!倘
小姐弃我而去,真让我伤心绝望啊!”大女公子似已失却知觉,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