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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明天晚饭可以吃红烧肉了。还有你们爷儿俩的酒喝。”
“好好……哈哈,哈哈,真的很久没喝酒啦。嫣梅,你再带一尾鱼来,也好下酒。”
“行,这个馋老头!”嫣梅用手指点了点伯伯,引得三人大笑。
翌日晚餐后,李鼎的酒过了点儿量,已然昏昏入睡了,还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清泉帮助嫣梅洗碗。
“清泉兄,你放下吧,也累了一天啦。”
“我累什么,一天到晚坐在椅子上,不是说‘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就是‘学而习之’。中午有饭吃,饭后有觉睡,你们伯侄才辛苦,怎么都得跑十几里路……”
“你别说了,我们至今能做到衣食不愁不是就挺好了嘛。”
“你一提起衣食不愁,我真是无地自容,如今的情形,不是你们一老一小在养活我这个大小伙子吗?”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我们不是就像一家人吗,鱼水相亲……你等等,我送你件东西。”嫣梅回到自己的里间屋取出一幅画递给清泉。
清泉展阅,原来是嫣梅的一幅自画像:“没想到,你还颇善丹青,画得真好,真美……”他回头再寻嫣梅,可是嫣梅已经不见。“这是何意呀?……噢!我明白了。”
清泉跪到床边用力将李鼎推醒,李鼎莫名其妙:“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清泉跪在地下就磕头:“让我叫您一声‘伯伯’。”
“咦?你不是天天都叫我伯伯吗?”李鼎睡眼惺忪的问。
“哎——此伯伯并非彼伯伯。”清泉将嫣梅的自画像展示给李鼎看。
李鼎一见恍然大悟:“噢——彼伯伯要做你伯伯喽。”
嫣梅在自己的里间屋,面似桃花,嫣然一笑。
施清泉趁他伯侄不在家的时候,跟学房里请了半天假。取出两把古扇进了城,送到当铺,当了五百两银子来办喜事。
成婚之日就在清泉家的小院摆了三桌所谓的酒席,请来了前村的村长和几位父老、婶子大娘。大家高高兴兴尽欢而散。
洞房之夜,清泉把一对金镯子及剩余的三百多两银子交给嫣梅。嫣梅一见十分意外:“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和首饰?”
“我当了两把扇子。”
“啊!”嫣梅大惊:“当了多少?”
“五百两。又不是卖,将来有钱再赎回来就是了嘛。”
“你想过没有?咱们的收入,何年何月才能攒那么多银子赎当啊?”
“你也想过没有?咱们傻了,守着干粮挨饿,我们成亲已经办得很简单了,再不给你件信物……”
“好好好,咱们不争了。”
“伯伯老了,明年再添个小的,你还能出去挣钱?”
“书痴先生,你思虑的还挺远哪!”嫣梅也笑了。
不论是当铺还是古玩铺,谁收到了珍品,都要请一些资深的老内行来鉴定物品的真伪、成色高低,最后确定价值多少。当铺还好说,物主将来会赎回去,而古玩铺是买进,珍品占为己有,赔赚大有关系。再一个目的是大家交流经验,以便确定行情,统一价格,所以收施清泉两把古扇的这个当铺老板,也约了好几位老内行,来柜上轮流观赏、鉴定古扇。
其中一位长者说:“诸位以为如何?我认为全是真迹。”
众人点头,其中有个人问:“当了多少?”
老板回答:“五百两。”
“才五百两,五千两也不止。”
“哎——”长者说:“少当少赎嘛,这有什么奇怪。”
“不然,他用银子不多,当一把足矣,为什么要当两把?”
“哎,问得有理。”
“这说明当主不懂行……”
老板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贼赃,价值连城可是大案!”
长者说:“知而不举可不好,我跟江宁府知府曹佩之曹大人有些过从,明天你带上扇子我陪你走一趟,咱们先脱了干系为上。”
第八章 绣春(16)
老板恭手:“多谢,多谢!”
长者及当铺老板由差人引路,走进江宁府知府衙门的大门口,穿房过厦来到知府曹佩之的签押房。衙役通禀之后,二商人向曹佩之说明原委,并献上两把古扇。
曹佩之看了看这两把古扇,问老板:“当扇子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看货的先生说是个穷书生。”
“他的姓名、住址呢?”
“当铺收当从来不问这些。”
“嗯,可也是。今日有范老夫子在座,我透露一个消息,估计明年,乾隆爷要下江南了。效圣祖仁皇帝而南巡。”
“噢?”
“乾隆爷最喜欢的是文玩字画。这两把扇子既是真迹,如果供奉万岁爷……哈哈,哈哈,你我不是都有好处吗?”曹佩之朗声大笑。
“是是。”
“我一方面派人查访当扇人,这自然有些难处。二方面你们等他来赎当时,务必问出他的姓名、住址,若是赃物也许他就不赎了,那就更好!如果来赎,咱们买他的总可以吧!至于贵宝号已然报了案啦,自然你们没有相干了。”
“谢大人,他一来赎,我们马上前来禀报。”
“扇子先留下,我找人再看看。大意不得,这可是供奉天子啊。”
“也好,也好。”
傅恒家的省亲别院已经完工了。
傅恒、雪芹还有几位老工匠到各处验看。指点再添置什么,减去什么。朱光与一师爷带着二书童捧砚,都做下记录。
傅恒的继室胖太太找来一个串珠花的婆子,她打开宝珠留下的首饰盒子,让婆子估价:“你是内行,给估个价儿?”
婆子一件一件的看得很仔细:“回禀夫人,据我估计,少则十二万多则十五万两。”
“值那么多!好好。我这儿有二十两银子给你,你给买点儿迷药。晚上吃了明天就醒的。”
“夫人,您要这个干什么?”
“咳,跟你说说也无妨,大人喜欢上一个丫头,可这个薄命的就是不从,我们这种人家又不能强迫,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木已成舟,我想也就没什么可闹的了。”
“噢——原来如此,行行,两三天内,必定送到。”
绣春与雪芹从省亲别院往回走。绣春问:“园子的事儿都交代完了吗?”
“完了。再没有我的什么事啦。”
“这两天也没见着大人?”
“见着了。”
“没跟你说什么?”
“说的不少,不过都是省亲的事!”
“没提别的?”
“没有啊。你想知道什么?”
“我……”绣春没有回答,他们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绣春终于鼓足了勇气:“大人没跟您提到我?”
“提到你?没有啊。怎么了,绣春?”
绣春脸一红:“没事,没事。”她为了岔开这一话题:“到了‘梨花浴雨’了,您听,他们在排练,咱们进去瞧瞧,您不是喜欢戏文吗?”
雪芹与绣春走进“梨花浴雨”,孩子们正在演唱。看样子挺认真。
可是还有些孩子没有参加排练,他们一看见雪芹都想笑,先还憋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连同排练的演员及文武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克制。
雪芹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教戏的李教头走过来,先给雪芹请了安,然后作揖:“曹先生,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件事都怨我,因为您那出《武松打虎》在我们梨园界可是出了名啦!我跟孩子们说漏了嘴,故而他们一见了您就憋不住了……都怨我!都怨我!这么着,今天晚上我请客,咱们哥儿俩醉一回。”
“别价,明天宫里要来几位公公给咱们演礼,回头咱们哥儿俩都喇嘛喽,明儿个这礼可怎么个演法儿。”
“可也是,可也是。这么着,等过了好日子,咱一准儿办一回,我的东。”
“行,我就扰您这顿。赶紧接着排练吧。我们也瞧瞧。这是《西楼记》里的一出吧?”
第八章 绣春(17)
“没错儿,是第七出的结尾。八出是《病唔》又叫《楼会》,其中有一支曲子叫[楚江]挺好听的。”
雪芹说:“七出结尾于叔夜赌气而去,我给文豹添一段插科打诨的话白,让他讨个赏钱可好?”
“好啊,当然好!贵妃娘娘一高兴,赏下来就少不了,曹先生也可怜这群苦孩子啦!”李教头转对大家:“来,快唱那[楚江晴]。”
煞时间横笛声起,丝竹伴奏,小戏子唱道:“朝来翠袖凉,董笼拥床,昏沉睡醒,眉卷。懒催鹦鹉唤梅香也。把朱门悄闭,罗帏漫张,一任他王孙骏马嘶绿枥。[一江风]梦锁葳蕤,怕逐东风荡,只见蜂儿闹纸窗。蜂儿闹纸窗,蝶儿过粉墙,怎解得咱情况。”
翌日绝早,绣春打扮得非常漂亮,提了半桶清水为雪芹洗漱,雪芹一见丽人天降,自己都看呆了。
“干吗这样看着我,看得人家多不好意思,还怎么在这屋里待着。”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今天演礼,得跟真事似的,待会儿您也得换上新衣服。”绣春说着从书架下面的小柜门里拿出一个包袱,解开:“你瞧。”
果然是一套新衣,雪芹在绣春的侍候下穿戴起来,还极为合身:“这么合适,这尺寸……”
“全凭眼力。”
“我的天哪,你这么有眼力!”
“不单看衣服有眼力,看人更有眼力。”绣春说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家人、仆妇以及粗使的丫头们在洒扫大殿,洒扫戏台。
有的整理园中林木,修剪花草。
各处结彩悬灯,披红挂绿,红灯高悬彩灯成串。
小戏子扮戏。文武场面也穿上一色蓝长衫、紫坎肩儿,头戴瓜皮小帽、红帽疙瘩,红丝线的辫梢儿。
游船上更是彩绘精巧,七色鲜艳,小宫灯成串光辉夺目。
厨房里备宴,烈火烹油、煎炒烹炸,鸭酒鲜蔬,五色搭配。
整个尚书府上上下下,人人喜气洋洋、兴高采烈。
傅恒更加喜上眉梢,身着崭新的官服,一品顶戴。在大门口迎接两位指导演礼的张太监和崔太监。
傅恒陪着二位太监在大厅待茶,张太监说:“贵妃娘娘目前还在木兰围场,陪着万岁爷打猎呢,贵妃娘娘弓马娴熟,就凭这一点,深得万岁爷的欢心。更何况贤德淑慧,傅大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崔太监:“依我所见,等明天省亲之后,到不了八月中秋,傅大人,您就军机处行走吧!傅大人位列三台之日,可别忘了我们小哥儿俩啊!”
“岂敢!岂敢!还望二位公公在圣驾跟前多多美言哪!”
“好说,好说。我说崔公公,咱们也该上园子里溜达溜达了吧?”
“得,喀着。”
傅恒陪着二位太监在园内各处巡视。二太监不时地做些指点。
最后他们来到戏台前,台上正演《西楼记》中的第七出。于叔夜赌气去了,文豹便插科打诨道:“你赌气去了,去你的。今日乃是贵妃娘娘回娘家省亲,与父母相见,这是大喜事啊!我何不前去给娘娘磕头祝贺,给傅大人磕头道喜,然后讨杯喜酒喝,讨个果子吃,我,我,我,不好意思说了……哎!圆乎脸儿一抹长乎脸儿,长乎脸儿一托圆了脸儿,我还是说了吧,我还想跟傅大人讨个喜钱,祝大人禄位高升,位列三台,八功高大,五福临门!”
张太监大笑:“哈哈,哈哈,小猴崽子,还真有你的!”
崔太监也说:“傅大人,您就别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