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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纯粹是误打误撞。我刚才围着天香楼转磨,脑子里一乱,先撞到芷园,才找到你这儿,还真……”
“您先等等。”十三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姥姥,跟曹霑都坐在小板凳上:“您围着天香楼转磨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说……格格的事儿,有所泄露?”
第五章 寒山失翠(37)
“泄露倒是没泄露,不过,也是她的事。”
“什么事儿?”
“她,嘿,我还真不好意思张嘴。”
“咱们是谁跟谁呀?你说你的。”
“我……”
“这么着,你别瞧着我,冲着我的耳朵说,如何?”
“好了。”曹霑在十三龄的耳边,把卿卿的所言所行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十三龄并未表示惊讶,他缓慢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然后说:“不能,我觉乎着不能够!”
“有理由吗?”
“有!不过,也不是真凭实据。”
“那也可以说说嘛!”
“是这样……”
十三龄刚要说话,陈姥姥端着茶壶茶碗来了:“你跟霑哥儿先喝着茶,我去打点儿酒去,待会儿咱们是烧羊肉汤、抻面条,行不?”
“行行,您瞧着办吧。干妈。”
“好了。”陈姥姥乐呵呵地走了。
曹霑看着十三龄,二人良久无语。最后还是十三龄先张了嘴:“霑哥儿,我在江湖上混了这多年,不敢说知人善相,可也有点经验。你看戏文里的好人都是净脸黑须,关老爷‘忠义两全’,包老爷‘铁面无私’一个紫面长髯,一个是黑脸,这都是圣人。咱们再看看卿卿格格,一团正气,天真无邪,她从没接近过不三不四的人,怎么会不懂得‘发于情,而止于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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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边有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十三龄接着说。
“什么话不明不白?”
“有人没完没了地缠着她……”
“谁?”
“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那……”曹霑话未出口,突然明珠一步闯了进来:“哥!五老爷找你。哟!霑哥儿来啦,给您请安。”
“找我干什么?”
“三天后,小平郡王来降覃恩,宜老爷想热闹热闹,找你商量办堂会的事儿。”
“好啊,买卖来了,霑哥儿,你坐着,我讲完了买卖就回来。”言罢兄妹二人出门而去。
曹霑一个人坐在院里,环境是那么安静,可他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想来想去还是以走为上。他把街门倒扣上,自己回家了。
曹霑脑子里乱,身子也乏,再说也不认识回家的道儿了,索性雇了辆轿车。
一进家门还是直奔西厢房的里间屋。挑起门帘来一看,只有紫雨和墨云在做针线活儿。
墨云看见曹霑,打趣地说:“得,又来咬耳朵来了,紫雨,咱们还是走吧。”
紫雨瞟了一眼曹霑,发出一阵冷笑:“这回该他走了,耳朵没在屋里。”
曹霑急切地问:“上哪儿去啦?”
“在脖子上边,脸蛋儿后头。”紫雨故意气他。
曹霑只有无奈,叹了口气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原来玉莹在这儿练小楷,曹霑喝了口凉茶,不等玉莹发问,便将十三龄的说法,如实地告诉了她。
玉莹放下笔沉思良久反问曹霑:“你对龄哥的说法,以为如何?”
“我,我看不准,‘发于情,止于理’故是一说,如果她不止于理呢?像你说的,生性执拗,狂傲不羁,就会做出越礼之事、不轨之行。那天她喂我点心吃的时候,也曾说过,自己是金枝玉叶、皇亲贵胄,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她看我的眼色,真所谓柔情似水,还要趁五叔不在家的时候,让我上天香楼……”
“别说了,说得我都糊涂了。不过,有人缠着她是什么意思?幸亏龄哥听得仔细,我也忽略了这一层……”
“还说是个几十岁的老东西……”
“啊!……”
“难道指的是……”
玉莹急忙捂住他的嘴:“无凭无据,有的话是不能出口的!”
“天哪!”曹霑自劈一掌:“三天后,小平郡王去宜老爷家降覃恩,我必然要去,这回我一定得问个清楚。”
第五章 寒山失翠(38)
“我的天哪!你是傻了还是疯了?这种事能当面锣对面鼓地问吗?”
“哪……怎么办?”
“吁——”赶车的把式勒住缰绳,轿车停在宜老爷家的大门外,曹霑先自跳下车来,然后扶着曹也下了车。
今天的宜老爷家可非同往昔,大门上搭了架子,架子上悬灯结彩,还请了一伙八个人的吹鼓手,在门外摆了方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曹最怕这种场面,因为这能让他想起江南遇祸的情景,到如今还是个待罪之身。所以他低着头、皱着眉急匆匆地走进大门。看门房的家人给四老爷请安,曹也不加理睬。
曹霑跟在后边,觉着挺别扭,便急着向看门房的家人伸手、点头,表示请起和还礼的意思。
父子俩走向大厅。这时曹霑心里在想:玉莹和龄哥都对有人缠着卿卿产生疑问,这件事她既然能够跟我说,我为什么就不能问呢?她如果改主意不愿意说了,另当别论。倘若说了,也落个明白。再一说我们今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了。对,非问问清楚不可。
曹霑心里盘算已定,跟着曹也已走进大厅,他们给曹宜请安之后,彼此见礼,大家坐定,曹霑跟曹颀说:“五叔,您带我去给五婶请个安吧。有些日子没给怹请安啦。”
曹颀面有难色:“这……”
“去吧。”曹宜的回答很果断:“百善孝当先嘛,应该带他去给婶娘行个礼。”他板着脸说得正颜厉色,可好像话里有话。
看得出来曹颀十分无奈,答应了声“嗻”,只好带着曹霑走了。
通往天香楼的路上,曹颀走得很快,曹霑得在后边快步紧跟。
“五叔,这些日子总没见着您,您挺好的吧?”
曹颀好像没听见,低着头只顾往前走。
曹霑只好继续搭讪:“听说您的差使还挺忙的?”
曹颀依然不理。
“我阿玛让我天天上城外,练一马三箭去,挺有意思的。当初,您也练过吧?”
曹颀仍然不理。
曹霑觉得很奇怪,往日五叔挺和气,今天这是怎么啦?而且曹颀越走越快。曹霑只好在后边追着叫:“五叔!五叔!您怎么啦?”
这个时候他们正好走到天香楼拐角的地方,曹霑突然听到,从楼门口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他一愣,停住了脚。可是曹颀却继续向前走去。
曹霑追了两步,就听见那女人哭着说:“五老爷!卿卿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您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啊?”
曹霑听完了这句话,像天上猛然间打了一个炸雷,正击中在自己头顶上,眼前金星乱闪,一时站立不稳,他不得不马上扶住墙,定了定神儿,然后紧走几步来到楼门口,只见一把大锁锁住楼门,明珠坐在蒲团上哀哀哭泣。
曹颀身子靠在墙上,二目失神,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全无反应。
明珠发现了曹霑先是一惊:“霑哥儿,您怎么上这儿来啦?……”
曹霑一把抓住曹颀:“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曹颀抬起头来,眼含热泪,迟迟地说:“今儿个接覃恩,不能办丧事。”
“怹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没灾没病,她,她……”
“该接覃恩了,误不得的。”曹颀说完,抹了一把眼泪,走啦。
曹霑转向明珠:“明珠,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我?……”明珠哭倒在蒲团上:“我没法儿跟您说啊,侄少爷!”
“怎么不能说呢?明珠。”
“哇”的一声,明珠放声大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院来了一个婆子,她边往这边走边喊着:“侄少爷——侄少爷——宜老爷让请您上客厅去哪。小平郡王马上就到啦!”
“哎,来啦。”曹霑答应完婆子,转对明珠说:“明珠,我先上前头去,待会儿再来找你。”他说完之后转身而去,但是没走了两步,就听见明珠叫了一声:“霑哥儿!”
第五章 寒山失翠(39)
曹霑止步回身,但见明珠向他扔过来一件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曹霑伏身去拾,明珠借此机会跑了。
曹霑拾起那件东西一看,是一枝银簪,簪子的背面镌刻着一枝桃花,花纹之下是一个小篆体的“宜”字,曹霑头一回来叔祖家,就见过这东西,这是宜老爷的银簪。曹霑不觉“啊!”了一声,他心里在想:原来卿卿跟叔祖通奸!他急忙向四下里看看,幸喜无人。
这时婆子又喊:“霑哥儿!霑哥儿!”
曹霑急忙将簪子揣在怀里,迎着婆子的喊声而去。
曹霑跑进大厅,厅内空无一人,他正在纳闷,进来一个小听差的,怀里抱着一个檀香炉,炉内冒着袅袅香烟,香气很浓。他看见曹霑一愣:“哟!侄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哪?”
“宜老爷他们呢?”
“都上大门口接小平郡王去了,您还不快去!”
“哎,哎。我去,我去!”曹霑说着撒腿就跑。
曹霑跑到门口一看,以宜老爷为首已然跪倒一片,三大爷曹桑格也在其中,他不敢怠慢,赶紧跪在曹身后,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浑帐东西!”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骥顶马,骑马的是一名戈什哈,马到门前,戈什哈翻身下马,单腿打扦:“回禀宜老爷,平郡王奉旨来降覃恩,大轿已到。”
曹宜抬头望去,只见八抬大轿仅距一箭之遥。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以为暗示,然后率先高呼:“臣等曹宜恭请平郡王金安!”
小平郡王的八抬大轿平稳落地,跟班儿的家人掀起轿帘,把王爷扶下轿来。福彭一手托着圣旨,一手向前一伸,曹宜明白这是让他引路的意思。曹宜急忙挺身而起,弯着腰走到王爷前面以为引导。曹等人见福彭已进大门,才站起来,依次尾随于后,鱼贯而行。
众人进入大厅,小平郡王福彭并不就座,他站在香案前,只说了一句:“接旨吧。”
“嗻嗻!”曹宜答应一声,率先跪倒。曹、桑格、曹颀和曹霑,依次跪在曹宜的身后。曹宜率众叩头,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平郡王宣读覃恩:“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德厚流光,溯渊源之自始;功多延赏,褒宠以攸宜。应沛殊施,用扬前烈。尔曹振彦,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祖父,性资醇茂,行谊恪纯。启门祚之繁昌,华簪衍庆;廓韬钤之绪业,奕叶扬休。巨典式逢,荣阶宜陟。兹以覃恩,追封尔为资政大夫,铴之诰命。於戏!三世声华,实人伦之盛事;五章服采,洵天宝之隆恩。显命其承,令名永著。
“制曰:天朝行庆,必推本于前徽;家世贻谋,遂承休于再世。彝章宜铴,宠命载扬。尔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祖母欧阳氏:壶范示型,母仪著。惠风肆好,既比德于珩璜;余庆绵延,自邀恩于翟茀。特颁渥典,用表芳规。兹以覃恩,追封尔为夫人。於戏!缓带轻裘,挺孙枝之材武;高文典册,大母之显荣。祗服宠盛,永胎良轨。乾隆元年九月初三日。”
小平郡王福彭将第一道覃恩交给仆人,供在香案上。
曹宜等人三叩首,口称:“谢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
小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