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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少臣点头,雪芹抱起松儿亲了又亲:“路上听话,回家帮我抄书。”然后把他放在车上。
嫣梅与少臣都上了车,车轮滚动,雪芹忽然抓住缰绳:“大哥,你在城里要是遇见十三龄,务必让他来一趟。”
丁少臣一愣:“十三龄?!”
“昨天在酒馆有个听书的人,好像是他了,我追出村口,可这个人又不见了。”
“如果真是他,为什么又不肯见面呢?也许不是他。”嫣梅说。
“如果是他,那可就怪啦。”雪芹低头寻思自言自语。
夤夜寂寂,烛火摇摇。
雪芹坐在炕桌旁赶写着《石头记》,忽然听见后窗户吧哒一响,窗扇被人推开。
雪芹正自惊异,只见一人飞身入室,背着一把宝剑,悄声地说:“别怕,芹哥儿,是我!”
雪芹细看:“龄哥!今天我在酒馆就看见你了……你可回来了!”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9)
“我回来是为办一件大事!”
“大事?!”
“是件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的大事。咱哥儿俩固然情同手足,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规矩。”十三龄停了停接着说:“其实咱们俩走的是一条路而已。”
“走的是一条路?”雪芹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十三龄笑了:“怪不得当年玉莹姑娘说你一世聪明一时糊涂呢?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了,我想看一眼我的干娘陈姥姥。”
“不过,老人家已然睡着了。”雪芹欲去呼叫。
“别去叫醒了怹,睡着了更好,真见着面儿,反倒没有可说的了,叫我看她老人家一眼就行了!”
“好!”雪芹端着烛台,引着十三龄来到里屋,用烛光照着陈姥姥熟睡的面孔。
十三龄抹了一把眼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抽身走出里屋:“芹哥儿,夜深了,快写你的书吧!今天这段书说得真好啊。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听出来了,今生有幸一定拜读,告辞了!”
“不,你不能走,这么晚了!”
十三龄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原物璧还,请收好。”
“多谢当年送给我的这口剑。你知道我用它……”十三龄一言未尽,挺身一跃,依旧由后窗翻出。
雪芹手持烛台向窗口张望,心内久久不能平静,他默默地叨念着:“他回北京,来干一件什么大事呢?!”
有一天中午,有人敲雪芹家的街门,正好雪芹没在家。陈姥姥摸摸索索地出去开门。
来人问:“曹霑曹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是啊。”
“有他一封信。”
“信?”陈姥姥接信在手。
“是城里宜老爷让送来的。”来人言罢转身离去。
“进来歇会儿,喝口水儿。”无人应声,陈姥姥知道送信的人走了,边关门边嘟囔着:“宜老爷来送信,准没好事儿。”
雪芹回来看了信,原来是让自己去一趟。第二天到了曹宜的家,大厅里曹宜居中高坐,曹桑格在下手陪着,雪芹坐在靠门边的杌登上。“你不是不知道吗?听我告诉你。”曹宜放下水烟袋接着说:“犯官的后代,原归罪人之属,因为你是旗人,赏你口饭吃。你就该竭尽忠心,报效朝廷,哪怕你无所作为吧,也该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你可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写什么野史小说。”
雪芹刚要说话,却被曹宜拦住。
他指着曹桑格说:“如今你三大爷还在庄王府当差。我跟你隔着房,你不听我的,也该听听你亲大爷的吧!”
“写野史小说也无妨,吃饱了撑得难受嘛。”曹桑格沉着脸插嘴说:“写点儿风花儿呀!雪月呀!才子呀!佳人呀!”
“可谁让你写你们家的事啦?”曹宜一拍桌子:“你没娶上温玉莹,天下女子就都得先友后嫁?!就为几把破扇子,当官的都得逼死人命?叔嫂通奸,长幼乱伦,还有天香楼!你放屁!有这种事吗?”
“这且不言,‘独有甄家接驾四次’是怎么回事?!‘元妃省亲’又是怎么回事儿?听说你还要写抄家?!”曹桑格遽然站起:“曹霑你不要脑袋,可我们还想活着哪!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灭门九族?!”
雪芹也慢慢地站起来:“二位老人家,这都是听谁说的?”
“哼!你想赖是不是?而今有那么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传抄你的书稿。我有物证!”曹宜说着从桌上抓起一叠传抄的书稿,使足了劲儿摔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雪芹伏身拾起一看,果然是《石头记》的传抄稿,只是内容不全而已。曹桑格怒不可遏:“曹霑!你胆敢不听忠告,可别怨你三大爷不念宗族之情啊!”
雪芹挨了一顿臭骂,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在西直门雇了匹小驴,直奔黄叶村,可他刚到村口,就见从村里跑出来几匹快马,马上都是武官,风驰电掣一闪而过。雪芹一愣:“咦?”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20)
雪芹进了村,他住的这条街上,却是静悄悄的,当他来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从后街传来一阵人声喧嚷:“囚车!囚车过来啦!”
雪芹抬头看去,只见男女乡民们簇拥着一辆囚车迎面驶来,四个彪形大汉持刀押解,后跟一队马甲。
囚车临近,雪芹定睛细看,囚笼内的犯人竟是十三龄。雪芹见状大惊,他“啊”了一声,意欲冲过去呼叫。可是与此同时十三龄也看见了雪芹,他断然地将头一摆,扭过脸去。
这时正好陈姥姥开门出来:“出了什么事啦?过囚车!”
双喜嫂迎过来扶住陈姥姥,在其耳边小声地说:“这人好大的胆子,要在静宜园行刺皇上。”
雪芹站在近前,听得清清楚楚,他将头一低从陈姥姥身边走进街门。
囚车过去了,陈姥姥摸摸索索地回到屋里,听见雪芹的哭声,一愣:“芹哥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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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老爷又欺侮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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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说什么啦?”
雪芹一把抓住陈姥姥的手,哭喊着说:“陈姥姥,您知道囚车里的人是谁吗?”
陈姥姥顿时觉得自己两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声音颤抖地问了一声:“谁?!”
“是您的干儿子!”
陈姥姥忽地站起,一动不动,二目凝视,神态严肃,她一字一句,轻轻地说:“十——三——龄!”
雪芹后悔自己的莽撞:“陈姥姥!”
“他们杀了我的亲儿子,又要杀我的干儿子!”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雪芹的胸膛,他“扑通”一声跪在陈姥姥的脚下,两手抱住老人的双膝:“您哭吧!陈姥姥,您哭吧!”
“我,我已然没有眼泪啦!”
雪芹稍一思索,他毅然站立,拿起十三龄送还的宝剑,抽出鞘外。但见剑刃齿缺,血渍斑驳。他手抚剑身,一声长啸:“龄哥呀!龄哥!我明白啦,我们走的确是一条路,区别在于你用的是剑,我用的是笔,可他们要杀的都是我们的项上人头啊!见到你的壮举,我还有什么可犹豫呀!”一腔悲愤化作动力,激情难抑,他回身抓起毛笔,饱蘸浓墨奋笔疾书。白纸上立现一行书目:“萧墙变连群入狴犴,锦衣军抄没荣国府!”
关帝庙酒馆门前立了块牌子,上写:“今日准演《石头记》:‘萧墙变连群入狴犴,锦衣军抄没荣国府。’”
乡民们围在门口,有站有立,一曲终了,立刻引起一片掌声,有的人还大声叫喊:“好!”
雪芹放下三弦,一拍醒木:“刚才说的是锦衣军抄没荣国府,明天接演:‘狱神庙双环慰宝玉,水月庵芸哥探亲人。’”
书座甲:“贾府被抄家,太夫人昏迷不醒,这可是正在热闹中间呐!曹大爷,您今儿个给说完了得啦!”
掌柜的过来解围:“散散吧,诸位,散散吧!说书讲扣子,听戏讲轴子,没有一天就把一部书说完了的,二位!”
书座乙:“唉——今儿晚上我又得睡不着!”
众乡民相继走去,酒馆里只有掌柜的、雪芹、李鼎、嫣梅、陈姥姥,还有一个背对门口的酒座儿。
雪芹将三弦松了弦,交给酒馆掌柜的,然后对嫣梅说:“搀着点儿陈姥姥,咱们也该回喀啦!”
“哎!”嫣梅答应着去搀陈姥姥。雪芹、李鼎正要出门。“慢着!”忽然背对门口的酒座儿转过身来,原来是陈辅仁。
雪芹意外地:“岳父,您怎么来了?给您请安。”
李鼎过来招呼:“哟!陈老爷!”
“请您进村儿,家里坐。”
“不必啦!我的马还在树林里拴着呐!再说,我也没有长工夫!”
“嗻!嗻!”
“我今天来专为跟你说件事儿。松儿正在练字,你不该叫他给你抄书。你新续的回目我看了,什么元春省亲、修筑大观园,其中含意难以瞒我,在酒馆里咱也不便深谈。更可气的是你竟然说书、唱小曲儿,偏偏要身杂优伶,自甘下贱。我劝你及早歇心,莫再胡缠。我已然推荐你到如意馆,当画画儿人了。每月俸银十二两,对你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啊!”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21)
雪芹淡然一笑:“岳父,您的来意我明白了!我到了如意馆,先能占上身子,占去工夫,再也不能写小说了。这么着也就惹不了祸,招不了灾,当然更说不上诛连九族喽!岳父大人您呢,自然更是平平安安硬硬朗朗的了!”
“对,算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不过,我画的那两下子能行吗?”
“我听人家说还可以,这么着吧,你赶紧画个三五张,过两天送进城来,我先瞧瞧!”陈辅仁转身欲走。
“岳父,您先留步,我眼下就画,您马上就瞧,如何?”
“只是,这纸笔墨砚……”
掌柜的拿出纸笔:“这儿倒是现成的!曹二爷常挨我们这儿画画儿。”说着把纸铺好。
雪芹跟掌柜的一乐:“掌柜的,您还能赊给我一斤远年陈酒吗?”
“没得说,您哪。”掌柜的打了一大碗酒递了过来。
嫣梅接酒递给雪芹。
雪芹接酒一饮而尽:“岳父大人,我献丑啦!”雪芹乘兴泼墨飞毫,一块巨石,立挥而就。
陈辅仁边看边赞:“好!好!雪芹!我还真没想到,凭你这一笔好画,到了如意馆,每月二十两银子的钱粮,我敢担保!”
雪芹看了岳父一眼:“当真吗?”
“当真!”
“一定?”
“当然一定!”
雪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岳父大人,别说二十两,就是二百两又当如何呢?只怕我这画儿是:
‘拙笔不称君王意,无法驾前去承欢;
末技难邀时贤赏,只能村中换酒钱!’”
陈辅仁面有怒色:“你!”
李鼎嗔怪地:“雪芹!”
嫣梅抢上一步,濡墨挥笔在画上题了一首诗。
陈辅仁持画念道:
“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
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块垒石!
——用敦敏旧句。”
陈辅仁看罢勃然变色:“你们!你们!”
李鼎将嫣梅拉到一旁:“嫣梅,你可跟着凑什么热闹!”
雪芹将画从陈辅仁手中接过:“掌柜的,这张画还是交给您,顶酒账!”
掌柜的高高兴兴把画接过来,立刻擦去水牌上记的酒账:“前欠一笔勾销。这张画等我出了手,再告诉您价钱。”
陈辅仁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