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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年秋,旱蝗,又上表言:「有蝗之处,县官多课人捕之,无益于枯苗,有伤于杀害。又女人被宥,由来尚矣,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匹妇一至,亦能有所感激。」书奏,上乃原谢晦妇女。
时司徒王弘辅政,泰谓弘曰:「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时旱灾未已,加以疾疫,泰又上表有所劝诫。
泰博览篇籍,好爲文章,爱奖后生,孜孜无倦。撰古今善言二十四篇及文集传于世。暮年事佛甚精,于宅西立只洹精舍。五年卒。初议赠开府,殷景仁曰:「泰素望不重,不可拟议台司。」竟不果。及葬,王弘抚棺哭曰:「君生平重殷铁,今以此爲报。」追赠车骑将军,諡曰宣侯。第四子晔最知名。
晔字蔚宗,母如厕産之,额爲砖所伤,故以砖爲小字。出继从伯弘之,后袭封武兴县五等侯。少好学,善爲文章,能隶书,晓音律。爲秘书丞,父忧去职。服阕,爲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司马,领新蔡太守。后爲尚书吏部郎。
元嘉九年,彭城太妃薨,将葬,祖夕,僚故并集东府,晔与司徒左西属王深及弟司徒祭酒广夜中酣饮,开北牖听挽歌爲乐。彭城王义康大怒,左迁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删屑液蠛菏闋懸患抑鳎劣谇烊偃柚剩闯⒉恢乱庋伞�
迁长沙王义欣镇军长史。兄暠爲宜都太守,嫡母随暠在官亡,报之以疾,晔不时奔赴。及行,又携伎妾自随,爲御史中丞刘损所奏。文帝爱其才,不罪也。服阕,累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晔长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鬓,善弹琵琶,能爲新声。上欲闻之,屡讽以微旨,晔僞若不晓,终不肯爲。上尝宴饮劝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上歌既毕,晔亦止弦。
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有从横才志,文史星算,无不兼善,爲员外散骑侍郎,不爲时知,久不得调。初,熙先父默之爲广州刺史,以赃货下廷尉,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保持之,故免。及义康被黜,熙先密怀报效,以晔意志不满,欲引之,无因进说。晔甥谢综雅爲晔所知,熙先藉岭南遗财,家甚富足,乃倾身事综。始与综诸弟共博,故爲拙行,以物输之,情意稍款。综乃引熙先与晔戏,熙先故爲不敌,前后输晔物甚多。晔既利其财宝,又爱其文艺,遂与申莫逆之好。熙先始以微言动晔,晔不回。晔素有闺庭论议,朝野所知,故门胄虽华,而国家不与姻,以此激之曰:「丈人若谓朝廷相待厚者,何故不与丈人婚,爲是门户不得邪?人作犬豕相遇,而丈人欲爲之死,不亦惑乎。」晔默然不答,其意乃定。
时晔与沈演之并爲上所知待,每被见多同,晔若先至,必待演之,演之先至,常独被引,晔又以此爲怨。晔累经义康府佐,见待素厚,及宣城之授,意好乖离。综爲义康大将军记室参军,随镇豫章。综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
晔既有逆谋,欲探时旨,乃言于上曰:「臣历观前史二汉故事,诸蕃王政以妖诅幸灾,便正大逆之罚。况义康奸心衅迹,彰着遐迩,而至今无恙,臣窃惑焉。且大梗常存,将成乱阶。」上不纳。
熙先素善天文,云:「文帝必以非道晏驾,当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以爲义康当之。综父述亦爲义康所遇,综弟约又是义康女夫,故文帝使综随从南上。既爲熙先奖说,亦有酬报之心。
广州人周灵甫有家兵部曲,熙先以六十万钱与之,使于广州合兵。灵甫一去不反。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义康旧所信念,屡衔命下都,亦潜结腹心,规有异志。闻熙先有诚,密相结纳。丹阳尹徐湛之素爲义康所爱,虽爲舅甥,恩过子弟,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承祖南下,申义康意于萧思话及晔,云:「本欲与萧结婚,恨始意不果。与范本情不薄,中间相失,傍人爲之耳。」
有法略道人先爲义康所养,粗被知待。又有王国寺法静尼出入义康家内,皆感激旧恩,规相拯拔,并与熙先往来。使法略罢道。法略本姓孙,改名景玄,以爲臧质宁远参军。
熙先善疗病兼能诊脉,法静尼妹夫许耀领队在台,宿卫殿省,尝有疾,因法静尼就熙先乞疗得损,因成周旋。熙先以耀胆干,因告逆谋,耀许爲内应。豫章胡藩子遵世与法静甚款,亦密相酬和。法静尼南上,熙先遣婢采藻随之,付以笺书,陈说图谶。法静还,义康饷熙先铜匕铜镊袍段棋奁等物。熙先虑事泄,酖采藻杀之。
湛之又谓晔等:「臧质见与异常,质与萧思话款密,二人并受大将军眷遇,必无异同,不忧兵力不足,但当勿失机耳。」乃备相署置:湛之爲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晔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熙先左卫将军。其馀皆有选拟。凡素所不善及不附义康者,又有别簿,并入死目。
熙先使弟休先豫爲檄文,言贼臣赵伯符肆兵犯跸,祸流储宰,乃奉戴义康。又以既爲大事,宜须义康意旨,乃作义康与湛之书,宣示同党。
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上于武帐冈祖道。晔等期以其日爲乱,许耀侍上,扣刀以目晔,晔不敢视,俄而坐散,差互不得发。十一月,徐湛之上表告状,于是悉出檄书选事及同恶人名手迹。诏收综等,并皆款服,唯晔不首。上频使穷诘,乃曰:「熙先苟诬引臣。」熙先闻晔不服,笑谓殿中将军沈邵之曰:「凡诸处分、符檄书疏,皆晔所造及改定,云何方作此抵。」上示以晔墨迹,晔乃引罪。明日送晔付廷尉,入狱,然后知爲湛之所发。
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挠,上奇其才,使谓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熙先于狱中上书陈谢,并陈天文占候,诫上有骨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
晔后与谢综等得隔壁,遥问综曰:「疑谁所告。」综曰:「不知。」晔乃称徐湛之小名曰:「乃是徐僮也。」在狱爲诗曰:「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或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上有白团扇甚佳,送晔令书出诗赋美句。晔受旨援笔而书曰:「去白日之照照,袭长夜之悠悠。」上循览凄然。
晔本谓入狱便死,而上穷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尝共论事,无不攘袂瞋目,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眄,自以爲一世之雄,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顔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埋如此人。」将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及将诣市,晔最在前,于狱门顾谓综曰:「次第当以位邪?」综曰:「贼帅当爲先。」在道语笑,初无惭耻。至市问综曰:「时欲至未?」综曰:「势不复久。」晔既食,又苦劝综,综曰:「此异疾笃,何事强饭。」晔家人悉至市,监刑职司问曰:「须相见不?」晔问综曰:「家人已来,幸得相见,将不暂别?」综曰:「别与不别,亦何所存,来必当号泣,正足乱人意。」晔曰:「号泣何关人,向见道边亲故相瞻望,吾意故欲相见。」于是呼前。晔妻先抚其子,回骂晔曰:「君不爲百岁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晔乾笑,云罪至而已。晔所生母对泣曰:「主上念汝无极,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击晔颈及颊。晔妻云:「罪人,阿家莫忆莫念。」妹及妓妾来别,晔乃悲泣流涟。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已。综母以子弟自陷逆乱,独不出视。晔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也。」晔转醉,子蔼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掷晔,呼爲别驾数十声。晔问曰:「汝瞋我邪?」蔼曰:「今日何缘复瞋,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
晔常谓死爲灭,欲着无鬼论,至是与徐湛之书「当相讼地下」。其缪乱如此。又语人:「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收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亦盛饰。母住止单陋,唯有二厨盛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晔及党与并伏诛,晔时年四十八。谢综弟纬徙广州。蔼子鲁连,吴兴昭公主外孙,请全生命,亦得远徙。孝武即位,乃还。
晔性精微,有思致,触类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损制度,世人皆法学之。撰和香方,其序之曰:「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沈实易和,盈斤无伤。零藿虚燥,詹唐黏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无取于中土。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于馨烈,乃当弥增于尤疾也。」所言悉以比类朝士:麝本多忌,比庾仲文;零藿虚燥,比何尚之;詹唐黏湿,比沈演之;枣膏昏钝,比羊玄保;甲煎浅俗,比徐湛之;甘松苏合,比慧琳道人;沈实易和,以自比也。
晔狱中与诸生侄书以自序,其略曰:
吾少懒学问,年三十许,始有尚耳。自尔以来,转爲心化,至于所通处,皆自得之胸怀。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爲主,以文传意。以意爲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辞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处,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于文不拘韵故也。吾思乃无定方,但多公家之言,少于事外远致,以此爲恨,亦由无意于文名故也。
本未开史书,政恒觉其不可解耳。既造后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着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唯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不果。赞自是吾文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纪传例爲举其大略耳,诸细意甚多。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
吾于音乐,听功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爲可恨,然至于一绝处,亦复何异邪。其中体趣,言之不可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亦尝以授人,士庶中未有一毫似者,此永不传矣。吾书虽小小有意,笔势不快,馀竟不成就,每愧此名。晔自序并实,故存之。蔼幼而整洁,衣服竟岁未尝有尘点,死时年二十。晔少时,兄晏常云:「此儿进利,终破门户。」果如其言。
初,何尚之处铨衡,自谓天下无滞才,及熙先就拘,帝诘尚之曰:「使孔熙先年三十犹作散骑侍郎,那不作贼。」熙先死后,又谓尚之曰:「孔熙先有美才,地胄犹可论,而翳迹仕流,岂非时匠失乎?」尚之曰:「臣昔谬得待罪选曹,诚无以濯汙扬清;然君子之有智慧,犹鵷凤之有文采,俟时而振羽翼,何患不出云霞之上。若熙先必蕴文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