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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你好,请问这是安芷默先生府上吗?”对方礼貌地问。
“是的,请问您是?”
“我姓汪,找安先生有点事情。”对方笑容可掬。
“好的。”董懂按了开锁键,开了楼道的门。
五分钟后,客人爬上来了,气喘吁吁,董懂差一点就要学着安芷默一贯的口吻说:“您该吃药了,钙中钙,一片顶过去五片,一口气爬五楼,气都不喘一下!”
这个客人手里,拎了一个大果篮,但是他的肚子,比果篮还大,他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比果篮里的桂圆还大。
“姑娘,你是安先生家的保姆吧?长得可真水灵~”客人笑眯眯地说,脱鞋进来了。
董懂悲摧地想,我怎地就是保姆了……她老不情愿地拿了双拖鞋给他,自己光着脚啪啪地去给他倒茶。安芷默家的好茶很多,但是董懂对这个不在行,有时候安芷默泡茶叫她过来喝一点,她就抱了个大杯子过去,一下倒了半杯,边上网边喝,觉得好喝了,就问这是什么茶,安芷默说是庐山云雾,她也不明所以。于是,董懂就拿出上次安芷默泡的这种茶叶到客厅,学着安芷默泡给客人喝。
“庐山云雾?嗯,好茶,好茶。”客人看起来也很懂的样子,一边称赞一边问:“安先生还没回来呢?他工作挺忙的吧?”
董懂答应着,把小茶盅端到客人面前,就听见安芷默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客人也听见了,眼睛一亮,盯住门口。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二)
墨绿色的防盗铁门缓缓被推开,安芷默拎着黑色的公文包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玄关处黑色的皮鞋,油光发亮。他偏头一看,汪明讪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当父亲的,养出这样禽兽不如的儿子也真苦了他了。安芷默换了鞋,走进客厅,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我是汪明,汪氏地产的。”汪明显得很谦虚,双手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安芷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原来是汪总,久仰,请坐。”
“不敢当。”汪明是个很容易出汗的体质,坐下的时候额头和鼻尖都渗出了汗珠,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抹了一下,唯唯诺诺的看着安芷默。
“我去做饭。”董懂转身,心想我已然是个保姆角色了。
“董懂。”安芷默叫住她,董懂莫名其妙看着他,他平静地说,“你先回房间。”
董懂忽然明白了,哦,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一个法官,一个老总,嘿嘿……猫腻,有猫腻。董懂听话地上楼,其实是蹲在转角处偷听他们说话。
果然,汪明一见安芷默家的“保姆”走了之后,就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个薄薄的信封出来放在玻璃茶几上,开门见山地说:“安先生,我小儿子汪焰的案子已经上诉到了中院,现在等待开庭……那个小子不争气,做了点坏事,希望各位法官给他一个机会……”
“汪焰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我认为,一审的判决很合理。”安芷默不为所动,只是用目光轻扫过那个很普通的信封。
“我儿子是年轻不懂事,我们平时比较宠着他……”汪明不依不饶,陪着笑脸,“也不能说我们完全不用负责,该赔多少钱我们赔,按民事纠纷来,价钱随小红的父母开。汪焰也就是个18岁的孩子,如果真像一审判决的那样进监狱15年,那他这一辈子……”
“小红也只不过是17岁的孩子。”安芷默打断他的话,“而且,她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
汪明窘迫地又是满头大汗,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我咨询过律师的,那个……强奸罪,可以判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所以,能不能在这个范围内……”
“汪总应该清楚,汪焰的犯罪情节应该属于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范围。”安芷默面无表情地望着汪明殷切的眼睛,顿了一顿,又说,“量刑并不是一个审判员所能决定的。”
汪明以为他有所动摇,忙说:“我会去做工作的!尽量让大家在可能的范围内达成一致……我也很无奈,可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董懂偷听到这里大概知道了,这个汪总的儿子犯了强奸罪,又不想坐牢,于是就来疏通关系,想私下解决,最不济就少判几年。而且受害人好像还死了,年纪也挺小的。有钱有权就能摆平很多事情,鄙视!董懂忽然转念一想,自己得以保留学籍,不也是依靠权力得来的,又有什么资格鄙视别人,别人只不过情节比她严重罢了。
“有个情况我想说明一下。”安芷默见他一直流汗,就把空调温度降低了一些,“我不可能参与这次庭审,因为死者小红,很遗憾曾经当过我家的保姆。”
董懂大骇,什么!!小红!怪不得觉得名字耳熟,居然就是在她刚来S市的时候,安芷默辞掉的那个小保姆……
“这个……”汪明显然不知道小红去他家当保姆之前,居然在这里工作过,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他之所以会先来找安芷默做工作,是因为听说安芷默的省高院院长的儿子,只要过了他这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汪明笑道:“无论如何,那个女孩子只是个乡下人,我儿子今年可是刚刚考上大学,9月就要去报道了,于情于理,安法官都知道谁对我们国家比较有用吧?还是希望安法官帮我儿子去上头做做工作,要多少活动费尽管开口!”他把信封往安芷默面前推了一推,“这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放心,户头写的是我的名字,密码在里面,不会带来什么麻烦的……”
安芷默没有说话。
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汪明心里笑话安芷默的挣扎,其实谁没有这样的第一次呢,尤其是像他这么年轻的人,心里可能还有正义感,可是久了他就会知道,在权力与金钱控制的社会下,正义感算是什么东西。前几年他们集团内部出现了一点劳资纠纷,那时候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贿赂了区初级法院民事庭的庭长,最后不了了之,现在那个庭长还升官了。
“谁告诉你我的住址?”安芷默忽然问。
汪明愣了愣,眨眨眼,马上攀关系道:“我一朋友是市委办公厅的主任,他跟中院民事庭的一位同志是老战友,帮忙打听的,他已经答应我去疏通疏通了。说实话,他也跟我说这样的案子私下和解不可能,我只希望能轻判,轻判……”他用商量地口吻对安芷默软磨硬泡着。
“汪总走好,不送了。”安芷默起身,收拾茶具,瞄了一眼他来的时候提着的大果篮,安芷默带着讽刺的口吻说,“谢谢汪总大老远给我送水果,水果我收下了。”说着,他拿起信封,放在汪明的手里。这是安芷默第一次碰这个信封,从手感上能够确定里面装了一张银行卡,跟他一开始想的一模一样。
汪明的脸色大变,红中泛青。他气愤地站起来,最终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的原则是少树敌,尤其是安芷默这种家庭背景的人,高攀不起就罢了,千万别惹毛了。他深吸一口气,笑道:“很遗憾,安法官,既然你只爱吃水果,那我就把水果留下。今天真是打扰了,再见。”
安芷默没有多计较,点了点头,他同样不会没事让汪明下不了台,为自己树一个敌人,毕竟犯罪的不是汪明,留下那篮水果,就是为了不让汪明面对把礼物提回去的尴尬,在这一点上,他圆滑而有分寸。不过,如果今天是汪焰亲自来找他,他一定一脚把那个人渣踢出去。
蹲在转角的董懂为安芷默的清廉鼓掌,啪啪啪啪啪!磨蹭了一会儿,她假装自己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问:“客人走了?哟,你受贿!你居然收了人家的果篮!”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却跑过去三下两下就把果篮的包装给拆了,拿出一串桂圆剥着吃。
“受贿你还吃?”安芷默挑眉问。
“我是为了让你受贿受得彻底一点。”董懂嘴里包了两个桂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非法窃听罪。”安芷默忽然就判了个罪名给董懂,这让董懂措手不及,瞪着眼睛,强词夺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为毛就又非法窃听了?!”
“你刚才没有上楼。”开始罗列证据了,OMG,“第一,脚步声只到楼梯中间就消失了;第二,楼上没有开关门的声音;第三,你出现得很准时,并且欲盖弥彰地在客厅只有我一个人的情况下明知故问客人是否已经离开;第四,你能准确地在看见我留下果篮之后马上指出这是受贿,说明这个词语已经在你脑中酝酿很久了,显然,你知道刚才他有过行贿的行为。第五,也是决定性的一点,我,没有听见你下楼的脚步声。”
董懂目瞪口呆,嘴角抽了又抽,法官大人慧眼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的呀。罢了,坦白从宽,董懂马上积极交代自己的案情:“我一见那个人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怕他对你作出什么威胁你生命安全的举动,刚才就蹲在转角来着,只要一听见不对,我就马上……”
“救我?”安芷默接下去问。
“报警。”董懂笃定地说。
安芷默无语地把茶具收好,端进厨房。
“安表哥,小红真的……死了?”董懂靠在厨房门口问。
安芷默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习惯性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把烟盒掏出来,可是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今天却忽然想吸一支。他又看向董懂,点了一下头。
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董懂的到来而辞掉小红,小红就不会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这种糟糕的感觉。17岁的一个小女孩,以那么悲惨而屈辱的方式死去,害死他的凶手却到处行贿以求获得减免刑罚。
董懂见他一脸郁闷,就好心倒了杯水给他,他从回来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不能让那个人得逞,什么乡下人、大学生的,说得真恶心,谁家往上数三代不是农民,猴子、猿人、农民、市民,这本来就是社会发展的趋势——搞的他好像不是猴子变的一样。”
安芷默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一下,夕阳橙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笑的时候眼睛是弯的,嘴唇也成了一个倒新月的形状,典型的笑不露齿,却甚是好看,把董懂给惊艳了,居然吓退两步,最后外焦里嫩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出来,我要做饭了。”
法官大人铁面无私(三)
“出去走走吧。”安芷默走出厨房,不由分说拉着董懂的手臂往门口带,“晚饭我请。”
本来还想坚持在家里吃饭的董懂一听说他请客,就叛变了,马上提出得寸进尺的要求:“江滨道那边新开了一家泰国菜馆,今天是最后一天打折,八点五折,满一百五送二十块抵用券哦。”
安芷默蹙眉望向她,董懂最近胆子大了,一副非主流的傻样,瞪大眼睛不依不挠跟他对视着。
人,恐怕就是这样,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之后,就会变得放肆。所以有句话叫“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细听起来是很心酸的。
安芷默同意了,刚要出门,就听董懂在身后叫道:“哎呀我要不要化个妆……”
“浪费时间等于……”安芷默又要搬出鲁迅先生的原话了,董懂知道他接下来一定说自己故意杀人罪,就放弃了化妆的念头,把自己放在笔记本边上的黑框眼镜戴上,遮掩一下未施粉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