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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她,更何况是去香港这样的美差,自然乐不可支。还是王大均手眼通达,硬是给她要来了一个名额。两个人兴冲冲飞去又飞回,再进新闻部办公室的时候,王大均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王大均与每一位同事寒暄,送给他们小礼品,香港街头廉价的皮带和民航赠送的指甲刀。王大均在宁虹影的电脑台前未作停留,对宁虹影的存在视而不见。几乎全新闻部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细节,这对夫妻的矛盾已接近公开化。
马小燕把一只黄铜色小马车送给宁虹影。小马车式样古典,制作也还精细,一匹小马拉着一辆双轮带篷小车,与18世纪欧洲贵夫人的马车很相近。马小燕尖尖食指在车篷顶上一摁,“嘭”的一声,篷顶竟窜出一束火苗,原来是只打火机。
宁虹影笑着说,我要这个干什么,我又不会抽烟。马小燕连连去摁,火苗一窜一窜,一束比一束高。宁虹影又说,看着了火,怪吓人的,我不要。马小燕显得有点尴尬,说玩呗,哪里就着了火,你不摁它,当个摆设,我看也挺好的。宁虹影好一阵打量,看这个东西怎么当个摆设。她先把它摆到电脑主机上,颜色不协调,样式也不伦不类,又取下来。看看马小燕,马小燕正直勾勾地望着她。她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了,想了想,又想不出来,只好把小马车摆到一张贺卡后边,算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宁虹影有采访,她走到车库去开红色捷达,打着火,刚要启动,王大均挥舞着手臂跑过来。他张开双臂拦住捷达,从右边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王大均张开右手五指,掌心现出一只小布袋。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锁,从里边拈出一条金光灿灿的项链。
“足金,还是周大福店的,香港名店。”
王大均讨好地说。
宁虹影脸上却淡淡的。
“我不会要,这你知道的。”
王大均冷笑道:“你也甭撇清了。是,你是跟韩其祥没事,那封‘告全社同事书’纯属瞎掰。不过,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这个人是谁,我现在还不能知道,但我敢肯定,你就是心里又有了人了!你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我也还不清楚,可这个人确实存在!就是这个人挡在你我之间。”宁虹影反问道:“你和我之间?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
“怎么没有?我们有妮妮,有10年夫妻生活,你总不能一笔勾销吧。说实在的,分开这么多天,我反而越来越离不开你。虹影,这次在香港,我多想你,多想要你……我不管你跟那个人怎么样了,你们在一起也好,你们上过床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求你,虹影,回来吧。”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因为那个人吗?是不是?你说!你说!”
“让我说真话?”
“说!说真话!”
“因为你。”
“我?我怎么啦?我王大均怎么啦?宁虹影,你现在翅膀硬啦,不是10年前的小实习生啦!你是个专栏作家啦!告诉你,我王大均还是王大均,我照样‘倚马可待’,照样有光明的前途!并且,照样能让女人获得快感!告诉你吧,宁虹影,那封‘告全社同志书’就是我写的,就是我用倚马可待的速度写成的。人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怎么样,10年了,我王大均才气不减当年。而且,我略施小计,就能让他韩其祥栽跟头,就能让他名誉扫地!”
“原来是你。让韩其祥名誉扫地,你牺牲的是我。真该感谢你。”
“哼!已经丢失了的东西,还怕再丢失一回吗?再告诉你吧,宁虹影,你为什么离开我?不就是为了我和你做爱时我叫出了马小燕的名字吗?那已经不算什么啦。在香港,我已经,已经把它做成了事实啦。不过,马小燕可比你差远啦,那是死木头一根。真不明白这些年韩其祥怎么跟她过的。哈哈……”
王大均歇斯底里地狂笑。
宁虹影打开副驾驶座位旁的车门,对王大均说:“出去!你出去!”
王大均狂笑着,转身来抱宁虹影。宁虹影脚下用力,捷达怒吼一声,冲向前去,同时,她抓住王大均的左肩,奋力一推,于是,就在捷达猛冲向前的那一刻,王大均跌下车去。捷达敞着车门就冲出车库,只听一声刺耳的怪响,车门在车库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喷着火星的划痕。
“宁虹影,你不要太绝情!”
王大均从地上爬起,冲着捷达的背影大叫。
在与成功的通话中,宁虹影谈到了那幅吻痕的拓片。
与成功通话,成为宁虹影生活中最重要、最美好的事情。只要成功在北京,他们每天都会通话。或者他打过来,或者她打过去。
成功尽量避免将电话打进宁虹影的家里或她的办公室,而是更多地选择她驾车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里她总是独自一人的。小姑娘,正在哪条路上跑着?她便告诉他,她此刻在哪里,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事情,路况如何,心情如何,要做的事情进展如何。凡是她的事情,他都想知道,不管她开车到哪里,他的电话都会跟踪而来。渐渐的,他几乎熟悉了新城所有的街道及这座城市的重要建筑,他说,假如不做外交官,他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导游,引导外国游客遍游新城。这是一个暗示,宁虹影立即读懂了它。她说,他会成就为一个全新城最好的导游,因为他不光有对新城街道的了解,还有对全世界风光的了解。在这一点上,任何导游都不如一个外交信使来得便利。
宁虹影想拨通成功的电话却不很容易。他总是来去无踪。他的公寓绝大部分时间空置着,办公室里又不可能长谈。宁虹影对那种一分钟的通话终于习以为常,她必须学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成功的去向,以便把握下次通话的可能。但成功对此口风很紧,他很少透露自己的行踪。他说,小姑娘,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问。宁虹影觉得很委屈,还有一点点受辱的感觉。我们不平等,她抱怨道。你能够随时随地找到我,而我不能随时随地找到你。成功在电话的那一头长时间地沉默着。宁虹影马上后悔,她知道他又在忙着伊拉克核查危机的事情,并且还知道,即使这次危机能和平解决,他也还会有别的事务供他忙碌。这些都事关国家机密。
不过,成功从不令宁虹影长久地失望。他会出其不意地打电话给她,在通话时,他海阔天空,无所不谈,绝不考虑通话的时间,有时,这样的通话会长达两个小时。“在香港,”成功自嘲道,“我们这样长时间的通话,会被叫做‘煲电话粥’,是小儿科的玩艺儿。”
然后成功告诉宁虹影伊拉克核查危机新的动态。他说,美国总统克林顿在五角大楼听取了他的高级军事官员有关海湾局势和美军部署的情况后发表讲话,说美国军队已经做好对伊拉克实施军事打击的准备,他希望美国人民也为此做好准备。就在他这通讲话发表的同一天,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宣布他将启程飞赴巴格达,为解决这场危机进行调解。
“我估计他现在在天上。”成功说。
宁虹影说:“这是向记者透露独家新闻吗?我倒估计明天各大新闻媒体都会对此做出报道,新华社恐怕已经发出通稿啦。”
于是他们都笑起来。
成功便讲起北京近期上演的一台交响乐如何轰动,票价已炒到600元一张,还供不应求。他还谈到将有一套外国名著新的译本出版上市,但他对这套书并不抱过多幻想,他认为目前翻译界普遍存在着外语水平与中国文学的修养不能齐头并进、双美并举的缺陷,这个缺陷不仅不会在短时期内得到弥补,而且会越来越显著。他在电话里从不情意绵绵,他的绵绵情意深埋于海阔天空之中。他越高谈阔论,她便越能领悟到他深切的爱意。
在这种情况下宁虹影谈到了那些吻痕。
“还记得那些吻痕吗,你的?”
“当然,记得。”
“还记得我说过,我要保留它们,直到永远吗?”
成功不习惯这样具体而细微地谈论他们的爱及爱的细节,在短暂的思维停顿之后,他的语调变得无比温柔。
“当然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宁虹影向成功描述那些吻痕的保留过程,在她的描述中,那些吻痕变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这时候成功要求讨论一下图画的版权问题。他又恢复到高谈阔论的状态。他们煞有介事地争论,将图画放置到拍卖席,而执槌的,正是他们两个人。他们争执,互不相让,最后议定,他们将再制作一幅同等水平的,由两个人分别收藏。他们终于达成协议,彼此都长吁一口气。很好,这样很好。他们说,同时感到全身浸透了欢乐,如同肉体和精神都进行了一次美满的交合。
后来宁虹影还能冷静地分析出她和成功通过电话机进行的交谈与她和韩其祥之间那些面对面的长谈的区别所在。
她与韩其祥的话题总是些共同的、甚至广泛的社会性问题,他们在许多问题上看法一致,观点因为互相补充而更加成熟。他们感觉心心相印,在面对周围环境乃至身外世界时,他们形成的默契牢不可破,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而与成功的交谈却完全不同。他们始终在谈着“我”这个字眼儿,独特的生活经历、创伤和对生活的体验,在“我”的倾诉中向对方无条件地敞开了。他们从未有过你我混同如一的错谔,正是他们之间的差异,那些饱含着差异的自我个性的表达,对对方产生着强烈的吸引。那些私人的、隐秘的、不被别人所知只为他们两人所独享的话语,成为穿越彼此灵魂与身体的巨大电流,他们渴望并孜孜不倦地追求它的出现,而它,始终如头顶的阳光那样随时照耀着他们。
这就是爱情吧?
与韩其祥长谈,她享受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它只让她轻松而愉快。而与成功交谈,他们的话语本身便是性爱的直接交流。他们远在电话线的两极,身体毫无肌肤相亲的可能,他们的话语也与性行为毫不相干,但他们的交谈充分并直达心扉,这使他们的精神和肉体都赤裸相对,而无需再宽衣解带。
这就是爱情了吧?
“以男人的眼光,你看什么是爱情?”
宁虹影在电话里向成功询问。
“一定要知道吗?”
“一定。”
“我一直以为得有三个指标。第一看双方是否心心相印,在许多方面不谋而合,对世界、对生活的看法,不需要经过讨论和研究去达成一致,而是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了一起;第二看双方是否依恋,这是一种精神和肉体和谐统一的依恋,不仅仅是肉体需要,也不仅仅是精神需要,而是两者共同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看关键时刻会不会为了所爱的人挺身而出,甚至牺牲自己。”
爱情,多么迷幻飘渺的情感,古往今来所有的有情人倾其一生都无法破译,却被成功量化成为如此简单明了的指标。宁虹影禁不住笑起来。
与成功通话,宁虹影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他声音里所蕴涵着的男性冲击力。那略带一点磁性的中提琴,那么让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