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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进退两难的地步,陆雄飞也只得硬着头皮应对小野了,他指着装着臭劣咕的麻袋说:“这是我自己的弟兄,犯了帮规,带回去让他给众弟兄作个交代。”
小野将陆雄飞拉到一旁说:“陆大哥,要不是看在你介绍我入帮的面子上,你能不能走出我们租界还难说呢!我向你是借帮里的弟兄,为什么会混进来十个东北军的人来?”
陆雄飞涨着脸:“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嘛……”
小野冷笑道:“真人面前你就不用说假话了,我知道是东北军逼你这样干的,看在弟兄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可是你又明目张胆地跑到这儿来抓人,我就不能不认真了。”
说到这儿,陆雄飞气已经软了三分,但是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饶了臭劣咕,便坚持要把臭劣咕带回去。
小野有些不耐烦,说:“陆雄飞,你仔细想想,便衣队都是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万一哪一天我们没留神,他们说不定会擅自闯进华界,抢商号、砸店铺什么的。你老岳父的衡雅斋就在这租界的边上,日后一旦发生那样意外的事儿,有陆小飞这样的兄弟在,他不是还能关照关照衡雅斋嘛,是不是呀?”
陆雄飞自然听出这话里所含着的威胁成分,而且这个威胁确实叫他心头一颤。盘算了会儿,他便强忍下这一口气,对小野一抱拳:“如果小野先生确实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关照衡雅斋的安全,我就放陆小飞一马。”
从来不喜欢中国人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小野问:“陆大哥,你在我的租界里,还要跟我讲什么交换条件吗?”
陆雄飞说:“就算是交换吧,您答应我的条件,我的四十个弟兄就会老老实实地留在便衣队里,如果不答应嘛……”
小野笑着拍拍陆雄飞膀子说:“你可以放心,这个条件,我接受。”
就这样,陆雄飞丢下了臭劣咕回到了华界。见到了郭大器后,他便说是李穿石有意灌醉了臭劣咕,从臭劣咕嘴里掏出实情,然后向小野告密的。郭大器立刻向上司作了报告,市政府很快作出了决定,开除李穿石的公职,并指令公安局迅速将他缉拿归案。
李穿石是个机灵人,他一听说郭大器逃了回去,就知道自己在华界是再也混不下去了。于是就躲在日租界里不露面。后来在小野的劝说下,索性也进了便衣队,当上了张必的高级参谋。
陆雄飞向郭大器作了交代之后,就派手下人挨家挨户到那些去了便衣队的弟兄们的家里撂下话儿,要当爹当娘的或是作老婆的都跟日租界的儿子、丈夫传信儿,凡是还认陆雄飞作大哥的,必须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不能真的跟日本人一条心,不准跟着臭劣咕跑。谁要是胆敢拿陆雄飞的话当耳旁风,谁就留神自己妻儿老小的性命!
再说我们掌柜的,听说了李穿石的事儿,头一个反应就是要叠玉快着给洗玉打个电话,问他知道不知道李穿石已经被市政府开除公职,又遭公安局通缉的事儿?掌柜的心思就是想把洗玉劝回家来,让她明白跟着李穿石那样的汉奸,早晚是要遭罪的。可是洗玉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问到电话局,人家说李穿石在日租界的电话已经撤销了。就这样,全家人就跟洗玉断了联系。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发愁呢,另一件愁事也越来越重地压上心头。那就是到英租界银行存放玉器古董的事儿一直没有着落。外边的风声越来越紧,他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惠灵顿的信儿,直到了阴历九月二十八号的晚上,惠灵顿才打来电话,说是英租界渣打银行腾出来个保险库房,掌柜的总算松了口气。他赶紧叫陆雄飞去预定卡车,自己则带着我和伙计们连夜把要运出去的玉器古董又仔细核对了一遍,不够牢靠的箱子也重新铆了钉子,捆了绳子。到了阴历二十九号的一大早,掌柜的就招呼我们把大大小小二十七只箱子搬上卡车。
临开车的时候,陆雄飞问掌柜的:“要不要我跟着去呀?”
《玉碎》第二十四章(5)
掌柜的说:“到那边有人帮着卸货,你就歇着吧。”
陆雄飞撇嘴走到一边,他心里明白,老丈人一直戒备着他,从来不让自己过手衡雅斋的玉器古董。
为了顺顺当当地到达英租界,掌柜的提前安排好了走车的路线。远远地躲开日租界,先从东马路进城里,在鼓楼处左拐出南门,再顺着南门外大街一直往南,过了墙子河后,左拐从西小埝进法国租界,穿过法租界,在宝士徒道(今天的营口道)进入英租界,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维多利亚道(今天的解放北路)的渣打银行了。可是没料到,卡车走到西小埝法国租界跟前时,却发现通往法租界的路口都被土麻包和铁丝网封死了。站岗的法国兵蛮横的一劲儿摆手,叫我们的车开走。掌柜的赶紧下车问究竟,那些法国兵都只说是上司的命令,说华界的车辆和货物一律不准进入租界。掌柜的好说歹说,那些大鼻子兵还是个不字。掌柜的说,再往前开,从西康道进英租界吧。到西康道,才发现进入英租界的路口也被封上了。华界的车辆和货物也是一律不准进入。掌柜的顿时满头就是汗珠子了,他不住地叨念,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外国租界都封了呢?他叫我赶紧跑进英租界去找惠灵顿,请他帮忙疏通疏通。我飞快跑到惠灵顿的洋行,将他请到西康道的路口见掌柜的。惠灵顿告诉掌柜的,不但英国、法国租界封锁了路口,连意大利租界也采取了同样的紧急措施。因为昨天半夜得到确切情报,日本人就在这一两天要在天津搞军事行动。
掌柜的一听更慌神了,掏出一张银票来要惠灵顿送给站岗的英国兵,请他们通融通融。
惠灵顿摇头说:“赵老板,英国的士兵跟你们中国的不一样,你拿钱去跟他作交易,他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反而更会坏事的”。
我听了心里就骂,鸡巴!英国兵在天津卫干的操蛋事儿还少啊?!
掌柜的对惠灵顿说:“我这点要命的家当都在这卡车上了,您无论如何也得帮我这个忙呀!”
惠灵顿说立刻到租界工部局那里去活动活动,开着他的轿车就走了。掌柜的和我们就在原地死等。就见掌柜的一会儿呆呆地坐在卡车车厢里,一会又围着卡车不停脚地转悠,谁都看出他心里是火烧火撩的。
一直等到太阳爬过了头顶,惠灵顿才又露了面。掌柜的赶紧迎上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他带回来的仍然是个不字。说他如何拜托了工部局的头头脑脑,如何说了许多好话。但是,人家告诉说,封锁租界是军队管的事,工部局根本无权命令站岗的士兵放行从华界来的车辆和货物。他还劝掌柜的趁天黑之前赶紧把卡车开回去,万一日本人闹起事来,这一车贵重的玉器古董耽搁在马路是可是危险呀!
就这样,掌柜的只得又让卡车顺原路开回了家,等到把二十七只箱子搬进仓库里安置妥当后,已经是天大黑了。
到吃晚饭的功夫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掌柜的哪里有心思吃饭,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烟愣神儿。
叠玉问:“爸,您怎么一口也不吃呀?”
掌柜的也不答话,只说:“不饿……”
陆雄飞劝慰道:“老爷子,您不就是怕那些宝贝玩艺儿放在家里不保险么?其实没事儿的。就算真有什么麻烦,这家里不还有我嘛,还能有什么闪失吗?”
掌柜的瞧着陆雄飞没说话。
陆雄飞说:“怎么着?您还信不过我吗?”
掌柜的说:“怎么信不过?有你这话,我就踏实多了。不过,等英租界的警戒解除了,还是都送到渣打银行去,毕竟英租界保险嘛……”
他的话还没落音儿呢,就听见从日租界那边穿来了爆豆似的枪声,接着又穿来震耳的炮声,这一来,全家人都呆愣住了。
这就是那年的阴历九月二十九,阳历公元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八号晚上十点,日本人一手操纵的汉奸便衣队,开始在天津闹起事来。他们两千多号子人,以日租界为据点,兵分四路,朝往华界打杀过来。
《玉碎》第二十五章(1)
好多年以后看史料,我才知道当时的日本人操纵的便衣队暴动,本来是在晚些时候才闹事儿的。因为发现有东北军的密探混入便衣队内部,日本驻屯军害怕东北军调兵遣将提前预防,才决定提前起事儿。便衣队分四路向华界发起进攻,北路是从日租界闸口道(今天的辽北路)、旭街(今天的和平路)一带朝东南角进发,再分路攻打东马路和草场庵,中间两路是沿着福岛街(今天的多伦道)一线由东往西和由南往北朝南市方向进攻,南路是以海光寺日本兵营为基地,越过南门外大街,朝宁家大桥、炮台庄、万德庄方向进攻。前面都是招募的中国人在冲锋打杀,而日本军人则在后面拿着枪督阵。他们一冲到在华界地面上就烧杀抢掠,攻击政府机关、砸公安局、派出所、抢商号,烧铺面。
凡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是枪声不断,火光冲天。老百姓们纷纷躲逃,一时间,喊爹叫娘,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了。
当时河北省政府主席是东北军的第二军长王树长,天津市的市长兼公安局长是张学良的弟弟张学铭。两个人对汉奸便衣队可没有手软,立刻指示部部属跟汉奸便衣队打开了巷战。顿时,海光寺、南门外大街,南马路,南市、东马路一带都成了刀光血影的战场。
由于郭大器已经提前摸到了便衣队的进攻路线,由东北军独立十五旅改编的警察部队、公安局的保安总队在与日租界相交的每一个路口处都提前布置了防御兵力。当便衣队深入华界一百多米的地方时,便前阻击、后包抄,与便衣队展开激烈的枪战。
那天晚上一响枪,衡雅斋的帐房先生和几个伙计,还有做饭的大橱都慌忙跑回了家,只剩下我跟着掌柜的,还有陆雄飞守在家里。陆雄飞想要到脚行去召集几个弟兄来守护衡雅斋,刚刚出了大门险写叫流弹打着,吓得他又躲回了院子。
枪声一响,掌柜的就让老太太、叠玉、小开岁和女人们都躲到仓库里,陆雄飞领几个人躲靠在院子墙跟,守院子的大门。我跟着掌柜的躲在衡雅斋的铺面墙角里,守着衡雅斋的店门。“衡雅斋”的位置恰好就在双方交火的中间,听见那打枪的声音可清楚呢,活像过年放鞭炮似的,“噼噼啪啪”的不停。从窗户缝里就能瞧见子弹带着火光从天空上“嗖,嗖”地乱飞,真是叫人心惊肉跳。
听着外边没完没了的枪声,一时好奇心冒出来,便悄悄溜到院子里,朝楼上奔去。上了二楼,穿过老太太的房间后窗户,顺着通往楼顶晒台的梯子,就攀到楼顶晒台上。赵家造得的房子高,说是二层楼,比人家的二层楼足足高出去半层,所以晒台也就特别高。从晒台的砖孔里朝下望去,月光下街道上对打对杀的两边阵势看得一目了然。只见日租界方向,便衣队黑压压的一堆人,胳膊上都戴着白色的袖标,一边开枪一边沿着墙根朝北边窜过来。再瞧北边,躲在沙包后门的警察和保安队的人拼命的开枪。两边打出的子弹形成的密密麻麻的火网,怪好看的。
突然听见街上有人惨叫一声,接着就是“扑通”有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