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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玩笑,魏书记已举杯于手,要跟两位相碰。卓小梅想起魏德正的手机号码,说:“魏书记叫我和家豪过来,不仅仅是来喝酒吧?”魏德正矢口否认,说:“官场上的应酬很多,小酒天天醉,但那是工作需要,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就是做文章嘛。今天请二位来,不为别的,只是我想见见你们。来来来www齐書网,为咱们的聚会,干杯!”仰脖先喝下一杯。
罗家豪看一眼卓小梅,说了句:“女人的第六感觉就是灵敏。”响应着喝下,还拿着空杯朝魏德正照照。唯有卓小梅有所保留,只浅抿一口。魏德正瞧瞧她的杯子,也不勉强,宽容地笑道:“小梅就随意吧,反正你是我和罗家豪的偶像,我们不敢得罪你。”又举起杯子,带头喝下第二杯。
紧接着又是第三杯,速度才慢下来,话比酒多了。
当然还是魏德正唱主角。在官场上多混得几年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到哪里都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几杯下肚,不管逢着什么人,总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谁都得听他的。这也是习惯成自然,因为干得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就是干得好,干得好说不好,谁都不知你好,干得不好说得好,谁都知你好。所以一入官场,第一要务就是训练嘴皮子,训练到能把稻草说成金条,还不官运亨通,简直天理难容。
魏德正表演了一阵口才之后,忽然意识到在座两位不是官场中人,赶紧刹住,拿起杯子去敬卓小梅。这回他不依了,要给她满上。卓小梅拦住他,说:“我酒量有限,给我留点吃菜的机会吧。”魏德正说:“这杯酒的意义重大,一定得加满,红酒是醉不倒你的。”
见魏德正这劲头,卓小梅又旧话重提道:“今天一定是个什么好日子吧?”魏德正说:“哪来那么多好日子?那天去机关幼儿园揭牌,得到你们那么隆重而热烈的欢迎,今天我得好好感谢你才是。”
罗家豪也在旁边鼓动,说:“这杯酒小梅你不能打折扣,一定喝个满心满意。那天的新闻我刚好也看到了,机关幼儿园焕然一新,猩红地毯从大门口铺进坪里,一直铺到揭牌台上。还有两旁的孩子手持红花,齐声欢呼,场面真够火爆的。特别是咱们的魏书记神采奕奕,露着慈祥的笑容,迈着矫健的步伐,脚踏红地毯,从容步上揭牌台,亲自将牌子上蒙着的红绸揭开的那一刹那,孩子们更是沸腾起来,欢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
曲线救“园”(19)
魏德正望着罗家豪,粲然道:“你在背小学课文是怎么的?我又不是什么领袖人物,哪像你说的这么神气活现?”卓小梅笑道:“家豪只看过电视,如果亲临现场,感触会更加深刻。当时我就感觉魏书记是在出访欧美大国,很后悔没准备好国歌带子,不然现场播放出来,效果肯定更奇妙。”
两人的双簧唱得魏德正眼睛都睁大了,说:“你们是事先商量好,合伙来挖苦我的吧?”可眉宇间却分明洋溢着得意,一脸的春光。卓小梅看在眼里,心想那天的揭牌仪式,看来还真满足了魏德正的虚荣心,虽然后来有人跪在车前喊冤,多少有些扫兴。
也许是兴奋,魏德正忽然对卓小梅说道:“小梅你可能不知道,今天请你来,可是我和罗家豪两人蓄谋已久的了。”卓小梅说:“说得这么吓人干什么?谋财,我身无长物;谋色,我已半老徐娘,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多的是,你们也犯不着。”
魏德正看着罗家豪,说:“家豪你怎么不吱声?是不是我们蓄谋已久的?你给小梅说说。”罗家豪并不知道魏德正要说什么,只得点着头,含混道:“是有这么回事。”魏德正掉头对卓小梅说:“小梅我没说假话吧?你看家豪都作了证。”卓小梅说:“那您说吧,什么事你们蓄谋已久了。”
“那我就说了。”魏德正朝卓小梅伸出一只手来,一字一顿道:“当年我们三剑客同时给你写了情书,今天你把我和家豪的情书还回来。”
这倒让卓小梅心生感动了。
自然已没法还他们的情书。当初卓小梅年纪还小,哪敢将那些情书留下来?何况他们也是闹着玩的,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哩。卓小梅当然清楚,今天魏德正不过开开玩笑,不必当真,说:“我怎么会还给你呢,我要留作永久的纪念。”魏德正说:“那我出高价赎,还不行么?”卓小梅说:“钱可通天,却并不是什么都可买到。这是我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再多的钱我也不卖。”
这话魏德正还受用,说:“难得小梅有这份美意,咱们也不枉同学一场。”端起杯子,跟二位碰碰,一口干掉。
不觉已是酒至半酣,魏德正的嘴巴更是关不住了,眼望罗家豪,感叹道:“家豪你了解我,这一辈子有两个女人是我怎么也没法释怀的。”罗豪豪说:“哪两个女人?”魏德正的目光移到卓小梅脸上,说:“一个就在这个席上。”
“魏书记这是抬举我了。”卓小梅没有回避魏德正的目光。还以为他会提及在省城读师大时,周末老往幼专跑的那档子旧事。
让卓小梅略感意外的是,眼前的魏德正,跟十多年的魏德正已是判若云泥,好像不太容易联系得上了。
魏德正的目光混沌起来。
他抬头望着墙上的落地窗帘,用有些沉重的口气说:“另一个女人却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卓小梅有一丝失望。魏德正的思维跳得也太快了一点。只好等着他夸耀与另一个女人的轰轰烈烈的故事。卓小梅想,男人都是这个德性,到手的往往视若敝帚,而得不到或者已然消失了的才永远那么美好,值得用一辈子的记忆去思念。
不想魏德正的话却让卓小梅深感意外。只听他说:“她已经长眠于地下,再也不会起来了。她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
卓小梅又想起那天曾副园长说过的话,以为魏德正会把她和罗家豪当成自己的部下,准备讲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之类的旧训。不想魏德正却一耸肩膀,说:“在外人看来,我魏某人混到今天这个样子,也算是风光了,其实我这人无论当官还是做人,都不敢自视过高,觉得自己非常卑微。两位老同学也许清楚,我这半辈子挺不容易的。父亲死得早奇 …書∧ 網,是母亲一双手将我拉扯大的。我从小就特别崇敬母亲,觉得她是世上最伟大的女性。可母亲生就一个苦命,我年少时,她劳苦奔波,没过一天轻松日子,后来我各方面条件好起来了,可以跟着我享几天福了,她又离我而去。”
魏德正还告诉两位,去年的今日他回了一趟老家,老人们又提到不知提了好多回的旧事,说他出生时,母亲九死一生,差一点就死了过去,可她不愿扔下儿子不管,坚强地活下来,并将他带大,一直送进大学。他知道老人们的意思,是提醒他牢记母恩,努力报效百姓。当天他去了母亲坟上,一时百感交集,趴在坟头痛哭了半天,头上都磕了个大包。回城后,为了不忘母亲的大恩大德,他立即让移动公司换了手机号码。以后只要看见这个号码,他就会想起母亲的受难日,想起跟母亲一样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便勉励自己做个好官,多为百姓办实事。
还真被卓小梅猜中了,果然这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只是魏德正没说是自己的生日,而说是母亲的受难日,看来母亲在他心目中确实很有分量。卓小梅暗忖,还是上午的电话打得好,不然现在也不可能跟魏德正同桌端杯了。到了这一步,卓小梅心里就有了底,完成那神圣的使命,应该不在话下了。
卓小梅动着心思,斜眼望望魏德正,只见他眼圈都是红的,有些不能自已。卓小梅忽记起那次在幼儿园吃饭时,魏德正夹起掉在桌上的菜叶塞进嘴里,那秀做得可真地道。今天他是不是又在做秀呢?只是在两个老同学面前,有这个必要么?是不是做秀做习惯了,不论什么场合,一有可能就自觉不自觉地做一回?甚至做了秀,还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秀?
曲线救“园”(20)
魏德正确实不觉得自己是在做秀,或者说他不认为这是做秀。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卓小梅,因为她能在他母亲的受难日打来电话。他觉得这是卓小梅跟他心有灵犀,不无真情地说:“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能跟小梅在一起,还有家豪作陪,我确实感到莫大的荣幸。来来来,咱们干了一杯,一是为我的母亲,二是为了咱们的友情!”
正在兴头上,吴秘书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大个子。还在包厢门口,大个子就鼓颤着一脸横肉,朝魏德正喊道:“德哥,您老人家原来躲在这里,我在1208外面又按铃又敲门的,里面就是没有反应,还是打您手机,吴科接住,说了包厢名字。”
见罗家豪在座,又主动过来握手。还跟卓小梅笑笑,说:“这位是不是卓园长?”
卓小梅不知他怎么会认识自己,也许他儿子什么的曾上过机关幼儿园。也就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罗家豪指着大个子,对卓小梅说:“这是宋老板,送钱的送。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喝酒,没人买单,特意来送票子。”
宋老板朗声道:“这没得说的。”还真从腰间掏出钱包,抓了把百元大钞,往吴秘书手上塞,说:“吴科你拿着,等会儿代我去结账。”
吴秘书没接钱,把他按到魏德正旁边的位置上,又招呼服务员加杯子。宋老板止住服务员,说:“我不是来赶台子的,看一眼德哥就走。”然后将脸凑到魏德正面前,关切地问道:“德哥您没喝多吧?”
宋老板这么一惊一乍的时候,魏德正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直望着墙边的电视屏幕,一边捂嘴剔牙。宋老板倒无所谓,说:“如果喝多了,我去给您弄解酒药。”
魏德正这才扔了牙签,说:“我喝没喝多,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宋老板嘿嘿笑着,笑得很开心,说:“我当然管不着德哥。太平洋的警察也管不着,太平洋的警察到了咱维都地盘,也得属咱德哥管。”
魏德正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说:“你有什么事?没事就敬罗总和卓园长几杯。”
宋老板立即站起来,说:“没事没事。罗总和卓园长下次再敬吧。”往门边退去。快出门了,又对魏德正说道:“德哥你们喝好,单就由我买了。”吴秘书说:“谁要你买单?你还是走吧。”将他推了出去。
魏德正摇摇头,说:“这家伙,扫我们的兴。我魏某人请客,还要他买单,这不是往市委脸上抹黑么?好像市委连请卓园长和罗总都请不起一样。”端杯跟两位碰碰,仰脖喝下。服务员倒酒之际,魏德正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人还算实在,也不坏。”
慢慢魏德正便有了几分醉意。却说自己不醉,伸了手还要去拿酒壶。酒席上的人都这样,没醉时,说自己醉了,真的醉了,相反死不认账。这有点像生意场上的人,没赚钱时,逢人说自己赚了多少,有几家公司,几处房产,几个情妇。真的赚了钱,却藏着掖着,说自己没赚,公司都快倒闭了。如果上了洋鬼子在中国搞的福布斯富豪排行榜,那就比上了税务局和司法部门的内部名单还惊恐,非得将那洋鬼子咔嚓了才解恨。
罗家豪把魏德正那只软绵绵的伸向酒壶的手拿开,跟卓小梅一起,扶他出了包厢。吴秘书就站在包厢门外,像跟班的服务小组一样。见主子成了烂泥,急忙上来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