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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我推开窗子,对着外头低声喝道。
没有人回答。
然而我分明感觉到,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冷风从窗口灌进来,赵春山嘟囔一句,将身体蜷缩起来。我想了想,从他枕边拿起电筒,将窗户关好, 悄悄地出了门。
门外已经没有灯光,金叔的小屋一片漆黑,看来他也已经睡了。
我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冷气让我身体猛然一抖,扑面而来的是无穷黑暗,一方深蓝的天空神秘地笼罩 在头顶。除了电筒射出来的光,四面什么亮光也没有,家家户户都关门熄灯,无一丝声息,无一丝光亮。我 犹豫着走向祠堂背后,地势渐渐陡峭起来,原来背后是一座山。祠堂傍山而立,我所住的那间房子,正对着 山中。我沿着山前一条颇为崎岖的小道走了几步,看看四周黑糊糊的树影,忽然后悔起来——谁知道这里有 什么?
这么一想,我转身便往回走。刚刚转身,便听见身后的树丛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 里面。我敏感地回过头,大喝一声:“谁?”
一个人影从树丛中跃出,猛然朝山上跑去。
我来不及多想,跟了上去。事后回想起来,我当时的举动过于莽撞,在这样 的黑夜里,这样做是相当危险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明显有着古怪之处的村庄里。然而当时,或许是一种本 能,我紧紧地跟了上去,心里甚至涌起一种兴奋的感觉。我一边跑,一边努力用电筒照他,可惜因为山路弯 曲,灯光晃动得厉害,总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
那身影跑得飞快,幸好我的速度也不差,他左拐右弯,总也甩不脱我,便尽往树林中钻。我也跟着朝内 钻,树枝划过脸颊,毛刺刺的有点痛。但是树枝在阻碍我的同时也阻碍了他。这些枞树的生长,有时候会体 现一种让人烦恼的集群倾向,一大堆树长在一起,树枝与树干交织成一张严密的网,人兽皆无法通行。现在 ,那人在树林里蹿了一阵,便被这样一张网给卡住了,前进不得。
他站住了。
而我还在继续前进,只是速度放慢了,这让我有充分的时间来观察那个人,一束雪亮的光直射在他身上 ,他被这光照得身子一缩,似乎是想躲起来,又似乎是想逃走——但这只不过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很快,他 便恢复平静,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中。
甫一看清他的容貌,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额头冒出了汗珠——那人,在灯 光里,定定地望着我,赫然竟是梁波!
我完全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狭路相逢,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也默默 地看着我。我们对望了许久,他忽然朝我走过来,树枝在他脚下咔嚓咔嚓地断裂开来。我紧张万分地看着他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跳便加速一分。
“你其实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世界上?”我说出了一句连自己也没料到的话。此言一出,他全 身一震,蓦然站住了,在一个短暂的停顿后,忽然朝我冲过来,似乎想夺路而逃。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当然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一挺身迎上去,猛然揪住他的衣领,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可以感觉到 自己语音里的颤抖,不由暗自惭愧——然而我无法不胆怯,面前的这个,就是尸体人,从一具尸体残缺的部 分长成的特殊种族。想到这个,我忽然一阵恶心,只觉得手底下这具温热的躯体,仿佛布满了蛆虫。
虽然恐惧而厌恶,我一直没有松手。正要进一步将他拿下,他却已经有所动作。从被我揪住衣领的一刹 那,他的脸上便明显地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仿佛是被我的行为吓坏了,所以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他一直 没有反应。不过这段时间持续得不长,很快,他便从那种震惊状态中清醒过来,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我还 未听得清,便只见他一弯腰,一股大力传来,带得我的身体也朝前倾去——他蓦然立直身子,望着我,眼神 有一刹那的犹豫,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然而我正全力想要抓住他,顾不得去听他说的话。他这种表达的欲 望一闪而逝,表情渐渐变了。当我发现他眼睛里闪烁一种奇特的光彩时,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呢?
我正想弄明白,忽然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头上猛地着了一下,只觉轰的一响,尸体人那种混合着恐惧 与其他说不清表情的面孔,在我面前清晰无比地定格了一小会,很快,一切都沉入了黑暗,电筒的光也消失 不见了。
十三三石村(三)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幕,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感觉,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以至于所有听我复述这一经历的人都得出这样的结论——冬天的夜晚,睡在山里的地上,是很容易感冒的 。
这看起来很滑稽,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被尸体人砸了一闷块,当场昏倒,中间醒来过一次,睁眼 望了望四周,翻个身,居然又睡着了——的确是很冷。我没有冻死是个奇迹,或者也可以说是人为,因为在 那之后不久,村长就带着人来将我抬了回去。据说当时村长皱着眉头看着我,眼睛里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同 情,冷冷地将我朝床上一扔,仿佛扔一件包裹或者其他物品——这些都是赵春山后来告诉我的。当时我半昏 迷半沉睡,一动也不动,将赵春山吓了个半死。
“希望他明天能够自己走出去,真是麻烦。”赵春山告诉我村长临走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才只6点多钟,我头疼欲裂,全身都酸痛无力。赵春山强行将我摇醒,将以上内容 转告我之后,便要我跟他一起出村。我试着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赵春山皱着眉头探了探我的额头, 确定我在发高烧。
“能走吗?”他问。
我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村长是如何知道我在那里的?
这件事相当可疑,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尸体人昨夜突然出现,是不是表示,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离 开三石村?
一想问题就头疼。我摸了摸头,上面缠着一圈绷带。
“是你帮我包好的吗?谢谢你。”我对赵春山说。
他摇摇头:“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包好了,可把我吓了一跳。”他已经穿好衣服,一点简单的东西 都提在手里:“走吧?”
我虽然发着烧,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但要走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刚才想到的那些,让我决心留下来— —这个三石村,已经越来越让我怀疑了,与其盲目追踪尸体人,倒不如在这里寻找线索——昨天尸体人之所 以袭击我,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到来威胁到了他以及三石村的安全……我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直到赵春山不 耐烦地连连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没力气走路。”我故意作出很虚弱的样子,这并不困难,头疼乏力是客观存在的。
赵春山这个质朴的汉子为难地看着我,连连搓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显然是想尽快离开 这个让他恐惧的地方,然而以他憨厚的个性,又不好意思扔下我独自在这里。
“没关系,你先走吧,我身上有符。”我瞎诌了一通关于福气运气五行之类自己也不太明白的鬼话,他 听得一愣一愣,不过好歹是明白我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危险,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跟我告辞了。临走时不忘叮嘱 我一声“小心”,我一笑。
赵春山走后,我将被子卷好,准备再睡一觉。刚刚睡着,又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村长虎着脸站在我面 前。
“你自己能走吗?要不我找辆拖拉机送送你?”他问。
我越发的“虚弱”起来,声音微弱地道:“起不了床,头晕。”他怀疑地盯着我,似乎是要从我脸上看 出破绽来,我索性闭上眼睛,让他独自观察去。从眼皮缝里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十分为难,又似乎有几分担心 ,不知道是担心我死在这里不好交代,还是担心我会发现他们的秘密——恐怕是后者居多。
他独自站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我呻吟着摇了摇头:“只是发烧,躺躺就好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正准备离开,我又叫住了他:“村长,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 出事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他怔了怔,笑道:“不用谢,我哪里会晓得你出事了,只是恰好经过那里 。”
“哦,那你来得真及时啊。”我“不清醒”地嘟囔一句,翻身“睡着了”,村长又站了一小会,便离开 了。我闷在被窝里暗自好笑,但是头却真的晕起来,不多时,便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作,一线微白从窗口投射进来。我起了床,精神振 奋许多,只是还有一点头晕。不知道是几点钟了?我慢慢踱出房间,穿过重重的房屋,到了金叔的小房子里 。他正俯身在火炉上烤红薯,见我起来,热情地问我是否要吃点。我肚子正饿,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看看 他床头的闹钟,竟然已经九点多,这一觉睡得颇为沉实。
在我吃的时候,金叔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并且关切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我正要说没事,却 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想到他拦阻我出门查看,又想到赵春山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暗暗多了个心眼,摇摇头 :“头疼,全身都疼,走不得几步,胸口就发闷。”
“那就在房子里歇着,别到处乱走,外头冷。”金叔好像是相信了我的话,叮嘱道。
我没有做声。
他越是叫我不要到处乱走,我越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立即出门查个水落石出。然而我表面上 仍旧是不露声色,慢慢地啃着红薯,时不时皱皱眉头显示我的“痛苦”,甚至厚着脸皮央求他帮我倒一杯热 水,身体也可笑地缩起来——惭愧,幸好这副窝囊的样子没被江阔天那厮看到,不然他一定要笑掉大牙。想 到江阔天,我赶忙向金叔打听附近什么地方有电话可打,他摇摇头,表示这村里都没有电话。
“怎么会呢?”我感到奇怪。
“电话线坏了,政府一直没来修。”他闷闷地说。说完就靠在门边晒太阳,不时瞟我一眼,我装作没看 见,只埋头对付红薯。他以为我真没发现,那眼神变得相当犀利,且充满敌意,但是我一和他对视,他便立 即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让我暗暗心惊。
吃完红薯,我“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朝外面挪去。金叔霍然站起来,身子挡在门口,有意无 意地拦着我:“外面风大,你到哪去?”
“我想晒晒太阳。”我有气无力地道。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瞳孔直直地盯着我:“屋里有火烤,比太阳暖和。”
“我想晒太阳。”我坚持说,不停脚步地朝外走。他没有办法,只得让开来。
阳光瞬间落在身上,我叹了口气。貂儿曾经告诉我,无论有多么伤心难过,看见阳光依旧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