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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丽回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个捡垃圾的人像是拔河一样正在争抢她那个空的矿泉水瓶。看他们那个互不相让面红耳赤的样子,搞不好等下还要打起来。
“你们抢一个空瓶子值得吗?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吴小丽没好气地冲他们说。
“这个瓶子可以卖一毛钱哩!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想抢老娘的哩!”那个女的先上诉了。
“你这个鬼婆娘死婆娘,难产死的你!是你抢我的还是我抢你的?你要搞清楚!”男的瞪大着眼睛,毫不示弱。
“杀千刀的!我操你妈!你这个烂肠子死老婆断子绝孙的……”女的一边骂一边冲了上去,看样子真要打架。
“你一个女人也操我妈?要操你就操我爸吧!我才操你妈呢!”男的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
“你们不要抢了好不好!这个瓶子归大姐。这个大哥我给你一毛钱好不好?这样处理你们满不满意?”吴小丽说着就从钱包里掏出一毛钱递给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拿着钱满意地一溜烟跑了。那个女的却吃惊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像看西洋镜瞧外星人一样从头到脚反复扫了几遍吴小丽。看得吴小丽莫名其妙,心里怪难为情的。
“杀千刀的!你这个妹崽良心还蛮好的嘛!啧啧!”那个女的抱着手,用那个矿泉水瓶子轻轻地拍打着右手臂,阴阳怪气地说。
吴小丽并不搭她的话,只是问了句:“你是专门捡垃圾的?”
那个女的白了吴小丽一眼,显然对她的明知故问有些不满:“老娘我不是捡垃圾的莫非还是当干部的?”
“你每天捡这些东西能捡10块钱吗?”
“你以为去偷去抢呀?老娘还没做梦呢!一天就是得个两三块钱老娘都要感谢天王老子哟!”
“一天赚两三块钱你怎么生活?”
“怎么生活?怎么生活还是要生活的。咦?你这个妹崽问这些做什么?”
“我介绍给你一个工作,每天让你得10块钱如何?”吴小丽今天邀到的陌生人名单不是很多,就连这个捡垃圾的都不准备放过了。
“老娘这个样子还能公(工)作?我怕还母做呢!”她一听就嘻嘻地笑起来,还夸张地露出了满嘴的黄牙,那张土黄土黄的脸皱得像麻花,歪着的嘴皮都快扯到了耳根,显然,她以为吴小丽在戏弄她。
“大姐贵姓?”吴小丽微笑着问道。
她听吴小丽这么一问,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屁股说:“老娘我这把贱骨头还贵什么姓,老娘叫黄来娣。”
“哦!黄大姐,我真的可以帮你介绍一份事情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吴小丽再次认真地对黄来娣说。
黄来娣看吴小丽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耍她。
“真的?”黄来娣瞪大着眼睛问。
“真的!你下午去钻石广场九楼找我吧!这是我的名片。”吴小丽说着就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吴小丽的名片已经递到了黄来娣面前,黄来娣却还没反应过来,她用疑惑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吴小丽。
“黄大姐,这是我的名片……”吴小丽笑眯眯地重复道。
黄来娣猛地就反应了过来,她接名片的手发抖得厉害,刚才还疑惑的眼睛开始变得惊恐不安起来,像古装电视剧里面受苦受难喊冤的人碰到了朝廷钦差大臣那般受宠若惊。
也难怪,像黄来娣这种人别说别人从来没把她当过人来看,就连她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来看。
因为她过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平常人的生活。
黄来娣原本并不是天驰市人,她是十年前从她老家——G省最穷的国家级贫困县腊巴县农村来到天驰市,为的是寻找她的老公。
黄来娣的老家在腊巴县一个叫做毛竹山的农村。毛竹山是个石山地区,地名叫毛竹山却没有毛竹,倒是漫山遍野都是石头。这里水田少得可怜,在石山之间偶尔有泥巴的地方,零零星星像在烂衣服上打补丁一样有一些小得可怜的水田,用当地人的话讲是“蓑衣斗笠盖块田,想吃白米要过年”,可见白米在毛竹山的珍贵。毛竹山的人为了生存,只能种玉米、芋头、红薯这些粗粮,这些作物就东一棵西一棵地种在石缝偶尔有泥巴的地方,杂乱无章地顽强生长着,演绎着生命的力量。
黄来娣的父母一共生了7个女儿,她是老三。父母想儿子想得眼睛都快瞎了腰都弯了,就把她取名为“来娣”,意思是指望她能带来一个弟弟。谁知道她带来的还是四个妹妹。他们家本来就穷得连屁都放不出,又生了这么一大窝女儿,所以一家人吃玉米芋头都困难。姐妹七个从小到大都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用父母的烂衣服缝缝补补东一块布西一块布拼凑起来的。黄来娣出嫁之前从来没穿过一条真正的内裤,都是用烂得实在不能再穿的衣服裤子改装的。黄来娣来月经的时候,买不起月经带和卫生纸,就用尼龙布包一团烂棉絮挡月经,然后把烂棉絮洗干净晾干再重复用,有时候烂棉絮不够用,就用土纸包一包柴灰来吸干月经。姐妹们没有一个上过学念过书,个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黄来娣虽然不识字,但模样长得还蛮俊俏,美得像一朵山茶花,纯得像山涧中的溪水,白里透红的两个脸蛋像是两个刚刚成熟的苹果。16岁那年,村里的一个民办老师在他家山上的一块大石板上睡了她。两个月后民办老师就把她娶回了家。
虽然这个民办老师家里也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每个月还有20多块钱的工资,这在黄来娣眼里可是个大数目。人家毕竟是吃公家饭的啊!何况高中毕业的民办老师是他们村唯一的“高级知识分子”,所以黄来娣也非常知足。平时民办老师还教她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教她算一些简单的数,她这才知道写自己的名字“黄来娣”。
那个民办老师和黄来娣睡出了三个娃崽后,觉得日子越过越困难,当民办老师工资又少又转不了正,就丢掉了民办老师的饭碗,跑到省城天驰市闯世界去了。可怜黄来娣带着三个娃崽在家里面饱受贫穷的煎熬。
民办老师刚开始每个月除了写信回来报平安外,还寄几十块钱回来给黄来娣补贴家用。但是后来慢慢地就不寄信了,接着就连钱也不寄了,再后来民办老师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杳无音讯了。从此,村里关于民办老师的传闻很多,但结论几乎都是说他已经死了,只是传说的版本不一样。
黄来娣不知道天驰城究竟有多大,更不知道丈夫究竟在城里干什么。虽然丈夫从此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但是她一万个不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她深信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活在哪个角落而已。
黄来娣想丈夫心切,便带着三个娃崽凑了路费到天驰市来找丈夫。她还以为天驰也是像他们毛竹山那么大的地方,站在山上喊他丈夫的名字全村人都能听得到哩!这一到天驰市她才傻了眼:这城里是怎么了?房子比毛竹山的山还要高。那么宽那么平的路比毛竹山的晒谷坪还要宽还要大。这路又直又远,眼睛看得见的地方走到天黑都走不到。街上天天都是人山人海比他们那边赶圩的人还多,怎么看都像是蚂蚁在搬家,到哪里找娃崽他爸去?
更要命的是,黄来娣带的路费只够来的,回去的就没有了。来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她还以为到天驰市就像到他们乡镇上赶趟圩那么简单呢!她还以为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她丈夫呢!
可怜的黄来娣最后只好带着三个娃崽流落街头,被逼上了绝路。她曾经三次爬上天驰市的天桥想跳下去,但三个娃崽每次都从后面死死地拽住她的腿,哭声震天,让这个不幸的母亲感到心酸。
黄来娣实在放不下孩子,就在街上讨饭过日子。
人家扔下的吃剩的包子馒头、甘蔗渣、喝剩的饮料她是舍不得吃的,留给三个娃崽吃。她自己就在垃圾桶里掏东西吃,反正能吃的她都塞进嘴里,她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她怕的是那要命的饥饿。
后来掏垃圾桶掏得多了,她就开始捡垃圾,因为她听别人说那些废纸皮矿泉水瓶易拉罐什么的是可以卖钱的。
她觉得人虽然穷,但骨头不能软,她不能靠讨饭生活,就开始捡垃圾。
黄来娣带着三个娃崽,白天靠捡垃圾为生,晚上就睡在天驰大桥的桥洞底下。
三个娃连带她一共四张嘴吃饭,靠捡垃圾怎么能吃得饱?
捡垃圾的时间长了,黄来娣竟捡出经验来了。她发现那些菜市场每天收摊后,不但可以捡到一些烂纸皮烂塑料袋之类的东西,而且还可以捡到一些黄菜叶烂黄瓜烂辣椒。于是她白天到街上去捡垃圾,傍晚的时候就到菜市场去捡垃圾,顺便捡晚上和第二天的菜。去得时间长了,黄来娣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她能在50米开外的地方看到远处的烂菜叶是白菜叶还是卷心菜叶,有时还能在一堆烂菜叶里面偶尔捡到一些屠夫丢掉的碎猪皮或者碎猪肉猪骨头。
其实黄来娣不光是眼睛利,腿脚也利索。虽然已经是40来岁的人,但在街上和其他捡垃圾的人争抢一个可乐瓶时往往都是她取胜,因为她百米冲刺的速度总让其他捡垃圾者望尘莫及。也正因如此,那天吴小丽丢的那个矿泉水瓶才被她第一个抢到手,谁知道半路又冒出一个男人要抢她的。
这个世界充满着竞争和争斗,只要是动物世界就如此,人类是高级动物,竞争和争斗自然会更激烈,捡垃圾当然也不例外。
别看那些捡垃圾的人平时在垃圾桶垃圾堆里翻垃圾的动作慢条斯理,其实他们之间也充满着弱肉强食。黄来娣就曾经被别人强食过,也强食过别人。有一次一个大个头的女人和她争抢一个易拉罐,眼看易拉罐要被夺走,情急之下她捡起一个石头砸破了对方的头。
黄来娣不光捡垃圾,有时候也偶尔去那些建筑工地寻一些活来做,扛水泥搬砖头拌沙浆挖土方什么都干。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城市中,像她这样的人惟有以力气去换取一家人的口粮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虽然在建筑工地得的钱要比捡垃圾多,但是建筑工地的活也不是那么好找,现在的民工到处都是,根本没有她干活的机会。因此她还是以捡垃圾为主业,去建筑工地干活为副业。
“那个妹崽说帮老娘找一份事情做?除了去建筑工地,老娘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事情做?”黄来娣一边朝钻石广场走去,一边纳闷地自言自语。
黄来娣虽然在路上还一遍遍地默念着吴小丽办公室的地址,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但是她来到钻石广场的电梯间被眼前亮堂堂的灯光一照,就突然忘记了该去几楼了。她手忙脚乱地在电梯口转起了圈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来娣猛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了吴小丽的名片,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那件肩膀已经开了口子的上衣口袋里拿出吴小丽给她的那张纸片(她不知道这是名片,因为到天驰十年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黄来娣看了看这张纸片,掂量一下,凭她卖垃圾的经验(城里人叫职业习惯),她知道这张纸片不值一分钱。她看到纸片上面写着“朝阳路钻石广场9楼903”,突然发现她那个当民办老师的男人教给她的字产生作用了。
黄来娣虽然知道吴小丽在几楼了,但是她却不知道从哪里上去。说实在话,她虽然来天驰市已经有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