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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一听这话,气极败坏地问道:“你也……”
秀娘继续呜咽着说:“是的,这是身不由己的。秦宜禄非但不能保护我,还厚颜无耻地牵线搭桥,吕布什么时候需要,他就什么时候乖乖地把我送上门去。他本来没有什么本领,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功都在诸将之下,但就凭着这一招,他就成了吕布手下的大红人,与张辽、高顺等名将地位相当,平起平坐。”
关羽愈听愈生气,愤愤地插话说:“吕布自有妻妾,还要染指部下的妻子,真是岂有此理!”
“吕布有一妻二妾,正妻平平无奇,两个妾却都是美如天仙,其中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貂蝉,你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她原先不是董卓的侍婢吗?”
“是的,他与貂蝉二人原来就有染,与王允合谋杀了董卓后,把貂蝉纳入房中为妾,随了自己的心愿。可是,吕布是个色魔,只是玩玩而已,对貂蝉也不会有什么真情的,现在她不是也失宠了吗!”
关羽狠狠地说:“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这个玩弄女人的恶棍,日后必然要不得好死!”
秀娘警惕地环视一下四周,深情地对关羽说:“长生哥,你带我走吧!”
“走?到哪里去?”
“走得愈远愈好,那里没有秦宜禄,没有吕布,没有官场的倾轧,没有战场的厮杀,你卸下甲胄,还是那个打鱼的长生,我脱去锦绣,洗去铅华,还是那个渔家女秀娘……。”
秀娘的话,马上得到了关羽的共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话头,于是二人形成了富有诗意的对话:
“我打鱼,你织布补网。”
“与江湖波涛为伍。”
“与清风明月为伴。”
“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刀光剑影。”
“你打鱼归来,我给你炖鱼温酒。”
“在月夜,你偎依在我的怀里,听我讲春秋时代的故事……”
两个人愈说愈激动,勾起了往日那温馨的回忆,复苏了过去的脉脉深情。秀娘慢慢地走近了关羽,突然偎依在他的怀里,关羽紧紧地抱住她,似乎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夜更深了,外面传来了更鼓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
忽然,刘备的影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关羽的理智立刻复苏了,于是放开了秀娘,站了起来,有些严肃地说:“不,我不能带你离开这里!”
秀娘闻言,好像从睡梦中惊醒,困惑不解地说:“怎么?你嫌弃我?是的,我已不是玉洁冰清的女人了……”
“不,我不嫌弃你。可是,你毕竟已经是秦宜禄的妻子了。而且,更重要的……”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可以超越我们的爱情?”
“我追随刘豫州多年,要与他生死与共,共创大业,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岂能一朝食言,离他而去?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总要以事业为重。《春秋左传》上有‘三立’之说,关某纵然不能立德、立言,也应当立功啊!”
这时他方才的似水柔情突然一扫而光,又冷漠地对秀娘说:“对不起,师妹,不,杜夫人,夜深了,在这里多有不便,请离开这里吧!”
听了关羽的一番话,秀娘万分失望,情绪一落千丈,好像突然从高高的山顶落入了万丈深渊,她不顾一切地哭喊着,踉跄地跑了出去,夜风中飘荡着她那逐渐远去的声音:“天啊,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第三章 力除万难
第二年,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山脚下,时令到了冬天,山上的树叶已经脱落,山前山后,蒿草枯萎,天边挂着淡淡的白云,远方的屋舍升起了炊烟。不知一群什么鸟儿,扑楞着翅膀升上了天空,鸣叫着向白云的方向飞去。
刘备的临时营寨依山脚而建,鳞次栉比的大小帐篷坐落在枯木衰草之中,营寨被竹木栅栏围着,前面的地方插着密密匝匝的鹿角①。
张飞无精打采地走进关羽的营帐,后面跟着一名士兵,士兵一只手提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瓦罐。
张飞一进来,见关羽正在读书,用洪亮的嗓门儿说道:“在帐中呆得很烦闷,特意找你来饮酒解闷。”
然后回过头来对那士兵说:“把东西放下,回营去吧!”
士兵应声把东西放在几案上,便退出去了。
张飞指着瓦罐说:“你猜这是什么?”
“狍子肉?若不就是兔子肉?”
“昨天我出去打猎,什么也没有打着,哪里来的那些肉?这是麻雀肉,我派出几十名士卒出去扑捉,才抓来这么些,不过,这东西比狍子肉和兔子肉都香啊!”
说着,二人对饮起来。
张飞看了看关羽刚刚放下的书说:“云长兄,读的什么书?还是你那总也看不完的《春秋左传》吗?”
“是的,这书是百读不厌的。其中谋略甚多,对我们是很有用的。”
“这书里既有那么多谋略,你为什么不能帮助主公对付吕布,而上了那么大的当?”
关羽一听他提起吕布,就觉得心里堵的慌,愤愤地说:“当初吕布被曹孟德打败,走投无路,来投靠主公,我是坚决反对的,认为这个反覆无常,不仁不义的人,你收留下他,就等于引狼入室,必遭其祸,可主公不听啊。结果怎么样?我们出去迎击袁术,他就乘机袭取了下邳城,夺取了徐州……”
张飞就怕有人提起这件事,这好像揭了自己的伤疤,他用内疚抱歉的口吻说:“这事都怨我,是我坏了主公的大事。主公留我守下邳,本来是对我寄以厚望的,不想我酒后与曹豹争吵起来,声言要杀死他,这个陶谦的旧部下,地方上的实力派,就引来了屯兵小沛的吕布,乘机夺取了下邳……。”
关羽啃着麻雀的骨头,呷了一口酒,安慰他说:“翼德弟,你不要过于自责,其实吕布早就有夺取我徐州的野心,有了曹豹的事他要夺,没有曹豹的事他也要夺,曹豹的事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事情是必然要发生的。”
张飞心事重重,大口地喝起酒来,他的牙齿好,用力地嚼着麻雀的骨头,嚼得嘎嘎作响。想到痛失下邳那件事,心里一阵阵发痛,唉声叹气地说:“主公走投无路了,派人与吕布讲和,吕布允许我们屯兵小沛,他自己在下邳做了徐州牧,竟然喧宾夺主了。”
关羽也唉声叹气地说:“唉,我们在小沛屯兵五个月,兵力又恢复到一万多人。我劝主公赶紧进攻吕布,夺回下邳,可主公却犹豫不肯动手。”
“大概主公是对的,吕布夺取徐州后,兵力日强,我们还无力与之抗衡啊!这不,吕布不能容忍我兵力之恢复,又来进攻小沛,把我们赶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山脚下来了!”
两个人愈说愈激动,愈喝愈多,都喝得醉醺醺的了。张飞忽然想起一件事,做出神秘的姿态问关羽说:“你那个情妹子叫什么娘来着……。”
“那不是我的情妹子,是秦宜禄夫人……。”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你们有过那个……她有信吗?”
关羽从怀中掏出一块素帛递给张飞,张飞打开一看,那笔迹非常妩媚,上面写着:“长生兄……。”
张飞自言自语地说:“是的,你过去的字叫长生……。”
他小声地读了起来:“月夜诀别,梦绕魂牵。落落寡欢,度日如年。身在虎穴,脱身无力,风狂雨暴,叶落花残,悲夫!吾兄果心如铁石,不思援救否?临书依依,芳心已碎,翘首延颈,望断归鸿。师妹秀娘再拜。”
张飞读完信,叹息着说:“真是一个痴情女子啊!你写回信了吗?”
关羽深深地叹息着说:“几次想写回信,不知写什么才好。又想到:既然追随主公建功立业,就应该斩断儿女私情,以免贻误大事。”
张飞摇摇头说:“吾兄此言差矣,难道建功立业,就不要家室了吗?我看这个女人,与你是青梅竹马,几经磨难,对你仍然痴心不改,这是很难得的。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设法把她营救出来,结成美眷。”
二人正在饮酒谈话,一个军吏进来报告说:“二位将军,主公召集诸将吏在中军大帐议事,请速去赴会。”
二人闻言,急忙整理一下服装与仪表,共同向中军大帐走去。
2
关、张二人进了中军大帐,见主要的人物全到了。刘备坐在中间,两侧有孙乾、简雍、糜芳等。看来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谁也不说话,仿佛室内的空气已经凝固了。二人被这气氛所感染,屏着气息,悄悄地坐下。
良久,还是糜竺首先打破了沉默说:“主公,我们又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归附曹公。”
刘备沉思了片刻说:“数月之前,曹孟德挟持天子定都于许县,挟天子以令诸侯,力量空前强大起来。如果说吕布是豺狼,他就是猛虎,我们刚刚避开狼窝,岂可再入虎穴。”
刘备的话,正合关羽心意,他补充说:“何况曹孟德挟持天子,已有篡国的兆头。主公乃汉室的后裔,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岂可附庸于乱臣贼子!”
糜芳说:“云长之言差矣。如今天下逐鹿,强者为雄,我们投靠曹操,不过是权宜之计,暂时安身自保而已,日后有机会,还可以脱身自立嘛!”
关羽见糜芳公开反驳自己的观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粗声粗气地说:
“投身曹操,就是同流合污,有什么脱身自主可言!你这纨绔子弟,一点骨气也没有,误导主公,实实可恶!”
关羽的话,也让糜竺听了很刺耳,他很不高兴地说:“云长,我们研究问题,以理服人,不要意气用事,纨绔子弟又怎么了?”
刘备见关羽与糜氏兄弟要吵起来,急忙排解说:“二位糜君虽是纨绔子弟,并没有纨绔子弟之恶习,对我军贡献甚大。前者我们去进攻袁术,吕布乘机夺取了下邳,我军正在困顿潦倒之时,子仲(糜竺)回归故乡,带回来奴客二千人和巨额的金银货币助军,使我军得以重新振兴起来,这是功不可没的。现在我们研究何去何从,这是事关我军命运之大事,大家有什么意见,应该言无不尽,不要说些有伤团结的话。”
刘备这么一说,关羽也就安静下来了。
简雍对关羽说:“云长,你熟读《春秋左传》,自然会知道晋国的故事:重耳走国,多年寄人篱下,后来还不是回国即位,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吗?!大丈夫如同一条龙,可隐可现,可屈可伸,只要雄心不泯,早晚是会出人头地的。”
接下来,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主张投靠曹操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主张回军攻击吕布者有之,主张静以待变者也有之,一直争到深夜,也没有什么结论。
过了两天,刘备经过反复权衡,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暂且投靠曹操,借曹操之力回击吕布,以后再根据形势变化,相机行事。
于是便派孙乾和糜竺为使者,到许都去见曹操。到了年末,二人从许都回来了,给刘备带回了豫州牧的印绶,说这是朝廷任命的。曹操还通过二人捎来口信,让刘备率部进驻沛国,在那里招募士卒,储备粮草,准备与曹操共同诛除吕布。
3
建安3年(公元198年),沛国相县。
春天到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