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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推一气之下,与母亲隐居绵山而死,后来便有了火烧绵山的传说。晋文公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该让便让,不该让便不必让。我关羽追随主公三十多年,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却不能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而与老兵同列,难道也让我像介子推一样愚蠢,有功不争,隐居绵山而死吗?”
“那我们再说说前朝和当今之事吧!要知道,凡是建立王业之人,在使用人才方面,都是不拘一格的。前朝的萧何与曹参,都是高祖年轻时的旧友,与高祖亲密无间,帮助高祖打天下,建立了赫赫功勋;而陈平、韩信等人则是后来的亡命之徒;而论其班列,却排在了萧、曹之上。纵然如此,也没听说萧、曹有什么怨言。这个典故,君侯知道吧?”
“当然知道。可是黄汉升怎能和陈平、韩信相比?他二人虽然是后来的,却为高祖建立了赫赫功勋。他黄汉升有什么显赫的功劳?不就是斩了夏侯渊吗?不过是侥幸成功耳!”
“君侯,不能那样说,抛下别的功劳不讲,光是斩夏侯渊一事,就相当了不起啊!今年正月,主公与曹操争夺汉中时,曹操手下的大将夏侯渊在定军山扎营,与我军抗衡。这夏侯渊,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膂力过人,武艺出众。而黄汉升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声言一定要斩了夏侯渊,在汉中之战中建立奇功。
“那天,黄汉升在山上,看见夏侯渊率军在山下出现,旌旗招展,矛戈如林,黄汉升披挂上马,意气风发,气宇轩昂,激励士卒们都要拿出百倍的勇气冲锋陷阵,为国家建立功勋,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而他自己也身先士卒,威风凛凛地冲下山去。一刹时金鼓震天,喊声动谷,黄汉升与夏侯渊刚一交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斩首,取下了夏侯渊的人头。曹魏的将吏和士卒见主帅丧命,都失去了斗志,扔掉了旗鼓,兵器,像鸟兽一般四下逃窜,真是兵败如山倒啊!我军乘胜追击,从此以后,曹兵听到黄忠的名子无不闻风丧胆,士气低落。时隔不久,我军就取得了汉中。”
关羽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能和我在白马斩颜良相比吗?”
费诗沉吟了一下说:“怎么说呢?二者可以相比,又不能相比。自其英勇而言,二者是不相上下的;而自其目的和作用而言,是不能相比的,黄汉升斩夏侯渊是为主公建功立业,而君侯斩颜良又是为谁立功呢?”
关羽一听这话,自觉羞愧难当,脸立刻红了起来。
费诗想了想说:“噢,还有一件事,我还忘了告诉君侯,这次主公跻位为汉中王,文武官员多被提升,只有两位重要人物没有提升,君侯知道这两位是谁吗?”
“不知道,是谁呢?”
“诸葛孔明与赵子龙。孔明仍为军师将军,子龙仍为翊军将军,并无尺寸之晋升,班列皆在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之后。”
“这是为什么?”
“主公的本意,不得而知,我也不能问。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二人对此都能淡然处之,没听说有什么怨言。孔明和子龙的高风亮节,是我等难以企及的啊!”
听了这话,关羽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费诗接着说:“君侯,讲今比古,说得我口干舌燥,该说的也都说了。诚然,如今主公因为黄汉升的一时之功,而对他特别推崇,使他与君侯以及张益德、马孟起并列为四大将军,但若论主公本意之轻重,难道黄汉升真能和君侯等同吗?汉中王与君侯好像是一个身体,休戚相关,祸福共之,别人怎能比得了?愚意以为:君侯不应计较官号之高下,以食禄之多少为意也。”
说着,费诗更加严肃起来,拾起地上的委任文状说:“我费诗不过是一介使者,衔命来此。如果君侯坚决不拜受官号,我可以马上回去复命。但我要为君侯可惜,恐怕君侯将来会后悔的。”转身要走,并说“再见!”
关羽马上夺过文状说:“你拿过来吧!适才乃戏言耳!主公的任命,焉有不欣然拜受之理!我就要进攻襄、樊了,公举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回去时把我出师的表章带回去。”
费诗说:“原来君侯即将进攻襄樊,可我在临来之时,主公和军师都让我转告君侯:此时只能养精蓄锐,不可北进啊!”
关羽满怀信心地说:“我自有胜算在胸,请主公和军师不必担心好了。”向后面喊道:“来,吩咐摆宴,为费司马接风洗尘!”
费诗离去不久,关羽便命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治中从事潘住江陵总管荆州政务,自己率廖化、赵累、关平等带领水、步、骑兵两万多人北进。在汉水中,关羽乘坐着悬挂“关”字大旗的大船、水军将士们分乘几百艘大小不一的船舰,披涛斩浪,鱼贯而进。步兵和骑兵则由别将督帅,沿汉水旁边的古道前进。
不久,关羽的主力把曹魏的征南将军曹仁包围在樊城,别将把将军吕常包围在襄阳。还有一支军队前进到偃城,离许都不远了。
在樊城城下,关羽命各部将士相地扎营,然后带领数十名骑士骑马环城巡视了一番,发现这个用土夯筑的古城甚为坚固,手持弓箭的守军环列在城墙上和女墙的口上,阵容整肃,颇有章法。关羽想,久闻曹仁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发现樊城一带地势低洼,回来后便命传令的军吏遍告各营———一定要选择高地扎营。
过了两天,关羽听说曹魏的左将军于禁带领七军开到了樊城以北,离樊城约有十里之遥,在一个地势低洼之处扎了营。第二天又听说曹魏的立义将军庞德也带领一支人马开到了樊城以北,扎营处离于禁的营地不远,二者呈互为犄角之势。
已经进入了八月,这几天天气很异常,天空里总是阴云密布,没有一点阳光。帐篷里黑乎乎的,本来是正午时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到了黄昏。晚上,关羽召集众将在大帐中议论军情,几案上的烛光很昏暗,不时地从帐篷的缝隙里刮进一股风,使烛光摇曳不定,人们的面孔也好像在昏暗中摇晃着。
在分析敌我力量对比时,关羽问诸将:“估计樊城外围有多少曹兵?”
廖化是分管汇总斥候情报的,对这一问题最有发言权了。他想了想说:“于禁的七军约有五、六万人,庞德的军队不下一万人,总共约有六、七万人的样子。兵力明显地多于我军。”
有的将领说:“既然我们这里的兵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就应该再从江陵和公安多抽调人马前来。”
关羽说:“我何尝不想多抽调人马到这里来?但我还有后顾之忧啊!你们想到没有?东吴的吕蒙带兵驻守在陆口,和我的地面接界,此人很好战,又诡计多端,过去我们吃过他不少亏,所以我这次出兵,就不能忽视后方的防守,就不能不在后方多留兵力啊!”
他们又谈到曹魏的大将于禁。关羽曾经归降在曹营,知道一些曹操的宿将的情况,就向大家介绍说:
“此人字公则,泰山郡人。跟随曹操多年,屡立战功,甚得曹操信任,班次与张辽、李典、乐进、张等不相上下,都是曹操手下的名将。”
有的将领问:“听说他指挥着七军,这七军是怎么回事?”
关羽说:“这七军原是由于禁和张辽、张、李典等七位将领分别带领,驻在襄、樊外围,后来其他将领分别调走,这七军便都归于禁统领了。他一个人能统领这么多军队,足见曹孟德对他的重视。”
当话题转到另一大将庞德时,关羽对此人却不甚了了,倒是廖化总结了各方面传来的信息,对大家说:“此人字令明,州人,原为马超部将,随马超到汉中投归了张鲁。后来马超离开张鲁,投归我方,他却留在了汉中。张鲁投降了曹操,他便成为曹操手下的将领了。曹操因为他非常骁勇,对他很重视,官拜立义将军。可是因为他的堂兄在蜀追随我主公,所以诸将对他颇有疑心。”
关羽插问道:“他的堂兄可是庞柔吗?”
“是的,就是他。但尽管诸将对他不太信任,他却常常声称对曹操是忠心耿耿的。昨天听斥候报告,庞德于近日扬言:‘我蒙受国恩,应当为国效死,要亲身去攻击关云长,不是我杀了关云长,便是关云长杀了我。’他还命人制造了棺材,出征时不离左右,以示必死的决心。”
关羽笑着说:“好啊,和我较上劲了!那就走着瞧吧,看看谁能杀了谁!”
当天夜里,风云突变。伴随着撕天裂地般的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一连下了十多天,汉水猛涨,泛滥成灾,樊城附近的低洼之地,水深足有五、六丈。
关羽派候者分几批乘小船出去哨探,回来的人报告说:“于禁所率的七军以及庞德的军队,因为扎营之处地势低洼,营寨都被呼啸而至的洪水吞没,将吏和士卒大量地淹死,还有的在水中挣扎,有的被困在高冈上,大树上,情势十分危急!”
关羽闻报,高兴地说:“天助我也!亏得我早有预见,把营盘扎在了高处!”
于是急召诸将,下令:“动用所有的船只,去抓俘虏!“将士们乘坐着大小船只,在浩瀚的大水中披波逐浪,直向北方驰去。到了樊城以北,在水中,在高冈上,在树上,在堤坝上,把失去了战斗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曹魏吏士弄到了船上。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战争,与其说是作战,毋宁说是营救,而他们一到船上,便都成为俘虏。
于禁与几名将吏以及数百名士卒困守在一个较高的土丘上。于禁举目四顾,见周围都是茫茫的洪水,水天一色,已经很难再看到陆地了。只见许多士卒在惊涛骇浪中漂浮挣扎,很多人已经溺死,尸体在水中忽沉忽浮地漂流着。有些没死的在吃力地游着,都疲惫不堪,难以支持了。
水上漂浮着许多帐篷、绳索、木板、武器、盔甲、生活用具等。有的士兵抓住了漂浮物,希望延缓一下死亡的时间,但又有多大作用呢?也有一部分将吏和士兵坐着船只漂流,遇到关羽的水军时,有的马上投降,有的经过一场恶战后被俘或被杀死在船上,有的船被掀翻,人就被大水吞没了。
于禁见此情景,怅然若失地对诸将说:“我追随魏王三十多年,身经千百战,从未遇到过这种挫折,此乃天意也!“关羽率上千名士卒分乘几只大船向土丘划过来,关羽影影绰绰地认出了于禁,命士卒们高声喊话,要他们投降。但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大船向土丘靠近时,于禁命将士们射箭抵抗。关羽也命士卒向土丘上射箭。对射了不到半个时辰,魏军的箭放完了,将士有不少人中箭,土丘上陈尸狼籍。于禁走投无路,只好命人喊话,表示要投降。大船靠近了土丘,于禁和幸存的100多名将士涉水上船,大家都把武器、佩刀等投到船上。
关羽让于禁进了主舱,请他坐下,对他说:“于公深明大义,迷途知返,乃我主公汉中王之洪福也。今后辅佐主公兴复汉室,关某愿与公共勉之。”
于禁羞愧难当,低头不语,良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此乃天灾,非战之罪也。”
关羽听他的口气颇有不服之意,立刻勃然大怒,命人把他送到后方囚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