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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海涛退去后,琴海慢慢平静了下来。虽也有海涛涌进,但威力已远远减少,对于已遭浩劫的罗得城而言,只是小小的搔痒。
一个小时后,琴海平静了下来。已完全变成废墟的罗得城也平静了下来。
当地裂海啸发生时,齐达达和落雁都在罗得城里。
齐达达正在罗得电视台的办公室。因为是中午下班的时间,他吃完午餐,就在办公室的一张躺椅上小憩。地裂海啸发生时,一声巨响和一阵剧烈的摇动,把他从躺椅上震到办公桌的桌底下,他的头碰到桌子脚,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齐达达醒了过来。当他醒来时,地裂停止了,海啸也停止了。他发现自己躺倒在一片露天的废墟上,周围全是残恒断壁。万幸之中的是,那张坚固的铁桌子为他挡住了倒塌的屋顶和墙壁,桌子底下的一角成了他的安全岛。
齐达达头疼得要命。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好一会才回过神。他发现,罗得电视台整个儿倒塌了,他的办公室同样倾巢之下无完卵。由于罗得电视台建在罗得城最高的山坡上,那个山坡也是玫瑰岛最高的地方,所以,这里成了玫瑰岛屿上唯一没有受到海涛冲洗的地方,但地裂却将整座电视台毁得干净彻底。
站在废墟上,他惊讶地看到,整个罗得城全部被摧毁,惨象不能目睹。
齐达达感到身体极度疲乏,他迈着虚弱的脚步在废墟上踟躅,想找一个活着的人,和一点能吃的水和食物。但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他还奇迹般地活着外,没有任何其他生命存在的迹象。
地狱般的寂寞和惨象让齐达达几近疯狂,过了半天,他才恍然记起,他还有一个妻子和女儿,而妻子和女儿因为回到了麓溪应该仍然活着。想到这里,他感到了希望和快慰。
在记起妻女之后,他又记起和他一样没有离开罗得城的落雁。落雁现在哪里?齐达达估摸着落雁所在办公室的位置,一路踉跄着去寻找落雁的踪迹。
他看到在一片凄惨里,有一抹像红枫叶的东西,特别夺目。他走近一看,原来那是一件上衣,款式应是十分时尚,但现在却湿漉漉地,被一根倒塌的石柱压着,和衣服同时被压的还有一个拎包,包的拉链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上衣,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拎包,都是罗得城昂贵的名牌。齐达达知道落雁喜欢放一件外套在办公室里,以防空调过凉。而那拎包,绝对是落雁随身的物品……
第五部分第60节:唯一的幸存者
悲伤笼罩着齐达达,他想哭,但眼中无泪。在天地有大悲的时刻,他无泪,也无语。他感到一阵晕眩,靠在压着落雁衣服和拎包的石柱上,昏了过去……
罗得城被摧毁后的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明媚无比地照在罗得的废墟上。如果不是存在那片废墟,没有人会觉得这里曾经发生过那样惊天动地的毁灭。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琴海还是那个琴海,风还是那样的风。
第三天,救援人员赶到罗得城的废墟上,开始寻找和救治还活着的人,收敛死尸,对废城进行消毒,防止瘟疫爆发。因为那些被墙或柱子压着,没被海水冲走的尸体,在明媚的阳光下开始发出臭味。
当救援人员找到齐达达时,他正靠在那根残柱边。
“那里有个活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眼尖,发现齐达达动了一下,惊喜地叫着。触目都是死亡,能看到一个活物,如同在深夜的隧道里看到了一盏灯。
医务人员马上把齐达达抬进救护车。齐达达除了被碰伤和惊饿得有些神智狂乱外,倒没其它大碍。
救援人员发现罗得城所有的钟表都停在十二点五十分这个时刻!
六百多万人口的罗得城,在一个小时的地裂、海啸、毒气的三重夹击下,最后只剩下一个活着的人!
罗得城被废后的第三天,沉鱼坐在麓溪的家里看电视,看到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
所有频道的电视画面上,都播放着齐达达那张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脸。这个在罗得城六百万人口中唯一幸存的人,成了全世界所有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齐达达在镜头前除了泪流满面外,完全无声无语,表情让所有的人动容。
乐爱美在看过电视后昏死了过去,当天夜里便一病不起,三天后便一命归西。秋之峰一夜之间也白了头。
美丽精致得无与伦比的罗得城消失了,回到了那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的海底。那美丽绝伦的空中花园、玫瑰园、百果园瞬间化为乌有。玫瑰岛屿也消失了,由于海底火山爆发,地层发生了变动,玫瑰岛屿又被漂移分割成六个小岛屿,零零散散地飘浮在琴海的海面上。
罗得城从此在世界地图上永远消失。后世的人只能在电影和小说里去见识她的美丽、古典、精致和繁华。
罗得城是回不去了,那已是一片被海啸和地震毁得支离破碎的废墟。那些侥幸离开罗得城的人,活了下来,沉鱼和小柔菲便是侥幸者之一。
没有了罗得城,沉鱼带着齐柔菲长住在麓溪古镇。齐达达伤好后,也回到了麓溪古镇,和他的妻子爱女一起,远离了过去灯红酒绿的繁华,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夫妻俩在小镇上找了份工作,和白了头发老了许多、神情有些痴呆的父亲及容阿姨一起住在那幢秋家的小楼里。沉鱼和丈夫还是住在她做姑娘时住的房间里,一切都没变,只是落雁的房门被永远锁上了。
第五部分第61节:麓溪是生地,罗得是死门
沉鱼的生活变得非常简单。她深居简出,对一切热闹和玩乐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只在办公室和家之间来回,连过去她最爱的逛街也悄然退出日程。
很多次,沉鱼在梦里梦见美丽的罗得城,梦见活泼的妹妹。妹妹在海底像精灵一样跳着舞,向她微笑着走来……
沉鱼常长时间坐在静室内冥思,她觉得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思考。她脑子里如乱麻般塞了很多东西,她想理顺它们,可不知从何入手。
她又记起了那个人,那个她在罗得大学念书时,从罗得回麓溪的火车上遇到的人。那个人给她讲了很多道理。那时,她年轻,笑那个人的痴迷,但那个人一点也不生气,继续耐心给她讲,还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本书送给她,就是那本在罗得城的疫症期间、她认真阅读过的《圣经》。
自从齐达达挣脱死神的怀抱后,沉鱼就把那本书随身带着,即使回麓溪老家也不漏过。
沉鱼拿出那本书,翻开书页。
第一章《创世纪》:“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消失后的罗得城是不是回到了那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的地方?神创造了天地,可又毁灭了天地,为什么?
沉鱼在那本书里,看到了有关天地毁灭的记载:人的罪恶招来了大洪水,最终只留下诺亚方舟里的生命成为另一次人类的起源……
沉鱼又想起一个朋友告诉她的一句话:“英文单词里有一个游戏,只要变换五个单词,就能把white变成black,同样,也只要用五个单词,也能把black变成white。非常简单,只需要五个单词,就能把白变成黑,也能把黑变成白。白变成了黑,黑变成了白,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白变成了黑,黑也变成了白,黑和白仍然是那样。”
消失了一个罗得城,可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在麓溪青青的山坡上,多了一个衣冠冢,和一块耸立着的墓碑,墓碑上刻着:“爱女落雁安息”的红色碑文,然后是墓中人的生年卒年。
沉鱼恍然记起那个邻镇的女人青女对她说过的两句话:“麓溪是生地,罗得是死门。”至此,她才悟到它的含义。但事已如此,已无任何惋惜。不能怪她们对青女的话无悟性,只能说是预言的不可勘破性。任何预言都要到事情发生之后,人才会感觉到它惊人的准确性。但若能在事情发生之前破解,当然好,但世上是否会有如此聪明和颖悟的人?如果当初就能勘破,那天机不可泄露岂不形同空文?如果当初就能勘破,那事情又将如何发展?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人们并不相信,觉得预言是胡言,人们就会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而不加理会。
沉鱼在心里深深叹息!
沉鱼常梦见那被卷进海底的罗得城,那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的场景如蛇般深深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忘记那个消失的绝世美丽,无法忘记她可爱的妹妹。
无法忘记,在沉鱼的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