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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枪猛烈的射击声和办公室玻璃的破裂声一点也没有吓住巴沙,他现在仿佛置身梦中,动作迟缓而有条理。他检查完弹夹,重又把枪托贴住肩膀,再次开始瞄准。电话里传来的叫骂声似乎在为射击进行特殊的伴奏。两个自动枪手奔跑着,企图躲到水泥围墙外面去。其中一个跪下来,抬起枪口,直接向窗子射击。
那个奔跑着的人好像摔了一跤,巴沙连忙射出一枪,但对方的自动枪并未静息下来。
巴沙用袖子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看见了下面的柳季克。他那用绷带裹住的红脑袋在汽车近前闪动了一下。车灯仍然亮着,柳季克双手握着一支手枪,正向另一个奔跑的人瞄准。
“对,我们大概也在射击!”巴沙显然是在与一个并不存在的交谈者说话,“而且看来我们的成绩还挺不错。”
穿深色上衣的人在墙边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柳季克向上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巴沙想喊,却喊不出来,从他摔破了的嘴唇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呼哧声。柳季克忽然向后一个踉跄,一个自动枪手在近处给了他一梭子。柳季克的身体整个翻转过来,从汽车的前盖上横过,滑到地上。
巴沙几次瞄准,几次小心翼翼地扣动扳机,都未能打中自动枪手,子弹飞去的地方,完全不是他想要的方向。当然,自动枪手也打不中他。那人对着经理办公室的窗子又打了一梭子,便跑着穿过院子,藏到水泥围墙外面去了。
巴沙站在办公室中间,不禁悲从中来。嗓子发不出声音,他只有无声地哭泣着。他把卡宾枪当做铁手杖,支撑着身体,以免因极度晕眩而摔倒。后来,他听见走廊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这悄然来临的寂静之中,声音越来越清晰。于是他抬起头来。
原来这是埃丽,全体成员中惟一的一个女性。埃丽身上的白大褂和平日一样干净、平整,头发梳成一个发髻,顶在后脑勺上。惟有她那纤细的手中握着的手枪,看起来不太自然,甚至有些怪异。
“我们走吧,”她说着,把手枪塞到大褂的口袋里,就像塞一个不大的实验仪表,“小组里再也没有活着的人了,只有我和你,巴沙,他们如果连我们都要杀掉,就太蠢了。”
4
米尔内在闷热、昏黑的地下室里,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不自觉地倾听起远方传来的枪声。他刚想确定一下那是用的什么武器,就听见轰的一声爆炸,这已完全不是什么远处的事儿了。大楼上层的玻璃纷纷碎裂,天花板上的灰土缓缓飘落。他竞然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将酒一饮而尽,还自言自语地说:
“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在轰炸我们?”
对于自己的问题,他大约过了15分钟才找到答案,那是因为兴奋不安、满面笑容的小贾玛钻到地下室来了。
“铁路职工商店被炸啦!”他大叫一声,“是米季卡和雷西克干的。米季卡向橱窗扔了一块石头,紧接着,雷西克又扔了一颗柠檬型手榴弹。”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米尔内问。
“雷西克说,是克里武申叫他们干的。他打电话说让他们向橱窗扔手榴弹。克里武申要求什么,就得马上做,否则就得倒霉。”
“我很讨厌你们这个克里武申,他又不是头儿,你们为什么听他的?”
“他可能就是头儿,”贾玛犹豫地说,“只不过他已经老了,全身都有病,”贾玛咧着那缺牙的嘴,“连床都下不来啦。我们都觉得他快走了,不过既然现在还没走,就不能得罪他。”
“这个商店怎么妨碍他了?你们头儿住在哪儿?”
“就住这儿,在五层!”贾玛用手向上指着。
“走,你带我去,”米尔内要求说,“给我引见引见。”
他们本来是可以乘电梯的,但米尔内想稍稍思考一下,于是一边沿着楼梯向上走,一边暗自琢磨,这个既老又病的头头,为什么要向铁路商店扔炸弹?
“莫非是商店拒绝给他好处?”他直到门口还在想着,“那也不是这种做法。莫非是这老家伙要给小的们来个下马威?愚蠢,蠢而无益!”
雷西克打开了房门。他仍然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一次又一次竭力描述着所发生的事情。他的上衣侧面有些地方被烧焦了,大概在泥洼里滚过,才扑灭了身上的火。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黄色的干泥,额头上裸露着一大块明显的伤痕。
“一个碎片崩着了我……我还以为脸被打穿了呢,疼死啦!后来,对着镜子一照,不过擦伤了一块皮。”
克里武申躺在房屋中间的一张很窄的床上。米尔内轻轻地沿着长条地毯走进去时,枕头上黑黑的脸转了过来。房间里散发着一种美国可溶阿司匹林的酸味和烟草味,窗子上的卷动窗帘稍稍放下一点来。
“干什么?”克里武申把棉被向胸前拉了拉。
“认识一下!”
“为什么要和我认识?”枕头上的头又转了过去,等米尔内端来椅子,在床边坐下后才说:“我又不是你老婆!”
米尔内默不作声,克里武申只好继续讲:“你就是那个在地下室的标垫上住的?”
“临时的!”米尔内说。
他用一只手摸到克里武申细而坚实的喉咙,轻轻捏住,稍微一用劲,克里武申便喘不上气来。后者发出嘶哑的叫声,两个脚后跟急剧地蹬踹着木制床头。
“你为什么让孩子们送死?”米尔内的手松开了一点儿,“快说!”
“我不知道……”克里武申嘶哑地说,并竭力用双手挡开米尔内的大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用我的声音打电话命令孩子炸的商店。这不是我!……”
“撒谎!”
雷西克双手端着一个蓝色脸盆,从床的另一边走到他面前,把脸盆放到床头柜上,从中取出湿毛巾,拧干,叠好,然后贴到克里武申的额头上抚平。
“放开他吧,”他请求说,“这是我的错……我弄混了。只是声音非常像,像虽像,却不是他的……”
米尔内收回了手。
“是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他这样的。”雷西克说,“只是你,克里武申,说一句话,咳嗽一声,再说一句话,再咳一下。而电话里却一声也没有咳,当时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康复了呢。”
米尔内从克里武申的冰箱里抓过一瓶伏特加酒和一个带蕃茄沙司的鲱鱼罐头。可惜,在那脏兮兮的厨房里却找不到一片面包。他下楼回到地下室。不知为什么,远处的枪声,在下面要比楼上听得更清楚。
5
车站大楼挤满了候车的乘客。周围到处是表示不满的嗡嗡声、吧嗒嘴的声音以及幼儿的哭声。科沙在尼孔的陪同下,迅速绕过售票处,直奔挂着“站长调度室”牌子的小门而来。门是从里面插上的,上面有门镜。尼孔用力敲门,他打算把自己的假身份证直接放到门镜前,好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的来头。候车室的喧闹声突然加大了,而且显然是故意的。直觉告诉科沙,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太友好,于是他回过身来,立刻在乱哄哄的人群里感到一种敌意。有人正在上下打量他,这难道还说明不了一切吗?转眼间又有好几个人向他这边看——这些人都是那节车厢的乘客。
“我们要找站长!”尼孔说着,把身份证放到门镜前。
他们刚一进屋,便将门关上并锁了起来。立刻又听到有好几只手同时敲门的声音。
“对不起,请别开门!”科沙对放他们进去的妇女说。
“至少应该看看!”那个妇女挣脱了科沙的手说,“放下,把我弄疼了!”
门外传来激动不安的叫声:
“就是他!我认出来了!”
“去叫警察……”
“可是,等他们来的时候……”
“快开门!你们这儿有个危险的罪犯!”
那妇女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只是盯着科沙看,而不去开锁。
“是的,”科沙说,“我就是那个危险人物!现在我最大的要求就是把我们带到站长办公室去。”
“要解决什么问题?”她勉强说出话来,慌乱间脊背撞到了走廊的墙上。
“车厢的问题!”尼孔说,“您大概没看清楚吧。”
这一次,他把自己的身份证直接送到她的鼻子底下说:“安全局打搅您了!”
“哦,明白了!”妇女的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但仍保留着心有余悸的表情,“请吧!”
他们顺着走廊前行,远处连续不断的射击所激起的喧嚣已完全沉没在继电器的噼啪声和麦克风的嗡嗡声中了。调度员们粗哑的嗓门,通过远远的扩音器,在各条线路上回荡,给人以亲切、舒服的感觉。
“请!”那妇女用手指了指包着人造革的大门,“尼古拉·彼得洛维奇,这是安全局的人,要谈车厢的事儿。我也不想放他们进来,但没办法!”
“安全局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不满意的声音,“我没空。20分钟以后吧。”
“您不接待他们?”她奇怪地问。
“让他们等着!”办公室里的声音再次肯定了刚才的意思,“时代不同了,用不着怕他们!”
科沙忽然听到朝向售票厅的门被打开了,接着,走廊上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乘客们正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奇怪的是,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愤怒地喊叫,一切都在静悄悄地进行着。他把手伸到尼孔的上衣下面,抽出手枪,将它贴近那个妇女的头。
“别出声,”他低声耳语,“你要叫唤,我就打死你!”
“强盗!”那个妇女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科沙没有开枪,手枪只是喀嚓响了一下。尼孔一脚踹开房门,冲进了办公室。科沙用枪柄击昏了妇女,她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一张不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表格,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从桌后站起身来,摇了摇斑白的头。这位站长没有穿上衣,只穿了一件衬衫,领结在散开的领口上面翘着。
“冒充是安全局的人,这样,好让我们马上说出来!强盗!”办公室主人的声音几乎是心平气和的,他拿起电话话筒说:“要防暴中心……”
“不用啦,老伯!”科沙说着,把枪口对准了他。
“防暴中心……”办公室的主人对着话筒重复了一遍,还敲了敲电话支架,“太不像话了,我这儿竟出了这种事,站长办公室遭到了武装袭击。”
电话功率很强,话筒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尼古拉·彼得洛维奇,袭击的原因是什么?”
“很严重!歹徒就站在这儿,挥舞着手枪!”
尼孔把自己的证件塞到口袋里,本想问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科沙就开了枪,站长被打倒了。
“出什么事了?”电话里传来询问的声音。
白衬衫上一个深色斑点在缓缓扩大,但站长神智仍然清醒。
“笨蛋,”他轻声说,“连打枪都不会……”
“车厢在哪儿?”尼孔俯身问他,“我问的是昨天从莫斯科来的,摘下钩的那一节。
“笨蛋!”他低声说,但科沙贴到他额头上的手枪还是稍稍改变了他的主意,“我们把它放到死岔上去了,去调度室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