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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的时候,门内的空气腐烂而香甜,隐约还有女人断续的呻吟。黑暗中浮凸出那个人的半面,宛如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而深碧色的眼睛却是说不出的黯淡,接近暗夜的黑———那个瞬间,炎汐有种窒息的感觉。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这就是多少年来鲛人们指望着能扭转命运的人?
复国军左权使呆住了,一时间忘了直视是多么无礼的举动,茫然看着苏摩。炎汐的眼睛穿过苏摩的肩,看到房内最黑的角落,有什么东西蓦然咧开嘴,无声地笑得正欢。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完全的“恶”……那一瞬,连日来支撑他的力量仿佛突然瓦解。
如意夫人连忙扶住骤然昏迷的炎汐,回禀:“少主,左权使来的路上碰到了云焕,被一路追击,好容易才死里逃生。”
苏摩走过去,看到炎汐背后那恐怖的伤口,皱眉:“很厉害的毒……但似乎被人解了?用雪罂子解掉的吗?”傀儡师的手指停在炎汐背后,拔出夹在肩胛骨里的断箭箭头。随即又看到那布
满全身大大小小、深得见骨的伤口,不禁皱眉:“原来不止受了一次伤……难为他还能赶来。”
“少主,左权使他、他还能活吗?”如意夫人看到那样的伤势,也倒抽一口冷气。
“有我在,死不了。”苏摩淡淡回答,手指轻弹,右手的戒指忽然全数弹出,打入炎汐血肉模糊的后背伤口,嵌入血肉。一股股黑气沿着透明的引线,从戒指上一分分导出。桌上,小偶人扯着引线的另一端,紧闭着嘴坐在那里,眼色阴沉。
“云焕是谁?”让傀儡在一边汲取着毒素,苏摩放开了手,开口问。
“是沧流军队里的‘破军少将’,巫真云烛的弟弟。”如意夫人低声回答:“是目下帝国年轻一辈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据说剑技在帝国内无人可比。巫彭一手提拔他上来,如今二十几岁已经是少将军了。”
“哦……那么派他来桃源郡,是为了追查‘皇天’吧。”苏摩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到一边养伤的炎汐身上,“左权使几岁了?”
“比少主年长几十岁,快两百八十了吧。”
“不年轻了。”傀儡师垂下眼睛,眼里有诧异的神色,“如何尚未变身?”
如意夫人看着炎汐背后的伤口在看不见的力量下一分分平复,叹了口气:“这是左权使自己选择的,他自幼从东市人口贩子那里逃出来,投身军中,发誓为鲛人复国舍弃一切,包括自身的性别。所以百年来历经大小无数战,左权使从未想过要成为任何一类人。”
“哦,真是幸福的人。”苏摩嘴角浮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很优秀的战士啊……和我正好相反呢。”
“呃?”如意夫人吃了一惊,不解地抬头。
就在此时,苏摩猛然站起,将戒指收回手中,空茫的眼里霍然闪出锐气:“怎么回事?‘皇天’在附近!”
问过无数个路人之后,那笙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头冲进了
如意赌坊,焦急地四顾寻找那个叫“西京”的人。
“那笙姑娘?”忽然头顶有人轻声问,柔和动听。一抬头,看到一位绝色少女从梁上跃下,拉起了她的手,微笑:“我叫汀,我的主人西京先生要我来这里等你。”
那笙来不及问,便被她拉走,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
“你不用担心,慕容公子已经安全和主人见面了,”汀边走边微笑着解释,“公子他说你落单了,很担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所以要我来大堂等着你。”
“啊?……”那笙听她不急不缓地说着,张口结舌。原本以为慕容修命在旦夕,不料自己拼命跑来这里,事情已经雨过天晴,不由一阵轻松又一阵沮丧。汀拉着她向后面雅座走去:“慕容公子和我主人都在后面。”
看到少女深蓝色的长发,那笙脱口:“你、你也是鲛人?”
汀微微一笑,来到了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主人,慕容公子,那笙姑娘来了!”
“那笙?快进来!”慕容修的声音透出惊喜,门吱呀一声打开。
看到开门出来的人,那笙一声欢呼,跳过去,不由分说抱住慕容修,大笑:“哎呀!你没被那群强盗杀了?真的吓死我了啊!”
“轻一点,轻一点。”被那样迎面拥抱,慕容修有些不好意思,又痛得直皱眉。那笙放开手,才注意到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吃了颇多苦头,不由愤怒:“那些强盗欺负你了?太可恶了,
我替你出气!你看,我有这个———”她挥着包住的右手,心想再也不能瞒慕容修‘皇天’的事情了。然而慕容修只是苦笑,摇头:“算了,其实说起来是场误会罢了……”
“误会?误会还差点害死我们?”那笙不服,继续挥动右手,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抱着酒壶醉醺醺的中年汉子,猛然睁开了一线眼睛,盯着她的手,眼里冷光闪动。
“好了好了……你看,现在我已经找到西京先生了,不会再有事了。”慕容修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生怕她不知好歹真去惹事,连忙安抚,“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笙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人家……人家不认路……”
“啊?”慕容修哭笑不得,“天,少交代一句都不行……笨丫头,我留给你那本《异域记》里不写着路径吗,你没有顺手翻翻?”
那笙猛然大叫一声:“《异域记》?完了!”
“怎么?”慕容修被她吓了一跳,却见她急急把褡裢扔给他,从怀里拿出一本泡得湿淋淋的书来,一挤,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那笙几乎要哭了:“我、我忘了把它拿出来了……掉到水里了……完了。”
“……”慕容修看着她,掂掂褡裢,发现瑶草也已经吃饱了水,泡得发胀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到这一幕,旁边汀捂着嘴偷笑。
“好了好了,别哭,一哭我更头痛……”在她扁嘴要哭之前,慕容修及时阻止,“没关系,那本异域记我从小看,都背熟了,有功夫再默写一本就是,你快来见过西京先生吧。”
“西京?在哪里?”那笙茫然四顾,慕容修拉着她转身,指点。看着躺在椅子里抱着酒壶酣睡的男子,那笙诧异:“什么?就是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醉鬼一个,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我家主人是剑圣尊渊的第一弟子,”虽然看得有趣,但是听到那笙居然敢藐视西京,汀不能不挺身维护,“一百年来,这片土地上还没有比主人更强的剑客呢!”
“哦?真的?”那笙对汀颇有好感,倒不好反驳,只好撇撇嘴。
“家母也是这样说的。西京大人是很厉害的剑客。慕容修拍拍她脑袋,安慰:“好了,你也别乱跑了。有西京大人在,我们以后行走云荒不用担心了。”
第十一部分:分离两枚戒指
那笙还没回答,那个烂醉如泥的人醉醺醺地开口了,斜眼看着慕容修:“小子……我、我可没答应……要带着这个丫头……”
慕容修拉过那笙,好声好气,“这位姑娘是我半途认识的,也答应了鬼姬要照顾她,大叔你能不能……”
“呵呵……”不等他说完,醉醺醺的西京睁开眼睛看了那笙一眼。那笙猛然只觉得宛如利刃过体,一震。西京把酒壶一放,大笑起来:“小子,你这是哪门子英雄救美?也不看看人家哪里要你保护?”
酒壶放落,白光腾起,迅雷不及掩耳绞向那笙右手。那笙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做出举动,右手包着的布已经片片碎裂。白光一掠即收,银色金属圆筒在醉汉手指间快速转动,落回袖口。房间内的空气凝滞了,所有人都不说话,定定看着苗人少女抬起的右手。
那笙的手在收剑后举起,然而举到半空的时候顿住了,完全没有伤及她的肌肤,包扎的布片片落地,她的手凝定在半空。
中指上,那一枚银白色的宝石戒指闪烁着无上尊贵的光芒。
“‘皇天’?……”汀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怔怔看着空桑人的至宝,眼神复杂。
“‘皇天’!”慕容修也愣住了,他多次猜测过那笙辛苦掩藏的右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然而,从未想过居然会是“皇天”!
曾统治云荒大陆七千年的空桑人以血统为尊,相信神力。相传星尊帝嫡系后裔靠着血缘代代传承无上力量,被称为“帝王之血”,为统治云荒六合的力量之源。而标志这种嫡系血统身份的、
便是这枚据说当年星尊帝和白薇王后亲手打造的指环。
指环本来有一对:“皇天”由星尊帝本人佩戴,另外一只“后土”给了他的王后———白族的白薇郡主。这两枚戒指,一枚的力量是“征”,而另一枚的力量则是相反的“护”。
戒指不但是空桑历代帝后身份的标志,还能和帝后的力量相互呼应,成为“帝王之血”的“钥匙”,在空桑历史上尊崇地位无以复加,成为上古传说中的神物,见证着空桑历史上最伟大帝王和他的伴侣曾经并肩征服四方、建国守民的历史。
那枚戒指闪烁在苗人少女的手指间,光芒仿佛穿越历史,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皇天’……”许久许久,慕容修缓缓叹息了一声,脸上浮起复杂的苦笑,微微摇头,“原来你根本不需要人帮……那么何必装成那样跟着我呢。到底为了什么?”
“我……”那笙想解释自己为何隐瞒,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急得跺脚,“那个臭手让我不要跟人说嘛!而且它有时灵光有时不灵,我也不知道它啥时抽风……”
听她说着,慕容修倒不反驳,只是微微摇头,不说话。
西京喝了一口酒,斜眼看着那笙:“呃……不管你戴着‘皇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我只答应红珊照顾这个小子,可不打算带上其他的麻烦……”
“谁要你带了?”那笙看到西京眼光虽然平淡,但是隐隐有了拒人千里的神色,不由得气恼,对着西京跳脚。
“那么,立刻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忽然间,一个声音冷冷响起,来自门外的黑暗中。
那笙循声看去,“苏、苏摩!”看着从外面黑夜里走来的人,苗人少女陡然口吃起来,眼睛里有惧怕的光,下意识退到了慕容修身后,看着他,“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傀儡师空茫的眼睛“看”着她,再看看慕容修,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啊,原来都是一路上的熟人……难得,居然还能碰见。”
慕容修看到傀儡师那样的笑容,想起当日天阙上他残酷地肢解活人,心头陡然也是一寒,后退一步。只有西京还在喝酒,显然对他的到来毫不在意。
苏摩笑了起来,对慕容修抬抬手:“不必惊慌……原来你便是红珊的儿子,自己人。那就不关你的事。”转头看着一边的那笙:“虽然很佩服你居然能活着到这里……但是,那笙姑娘,请立刻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那笙打了个寒颤,嘴硬:“又不是你的地方!你、你凭什么赶我走?”
“哦,这样啊。”苏摩微微冷笑,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
“那么你来转述一下吧。”
“是。”身后跟来的女子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