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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健还很冷静,苦笑道:“我没有家了,自己也不知要去哪里。我帮你是出于义愤,今天更是一种条件反射,你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不必放在心上。”
田冰已经推开蒋器,抢先开了大门,拉着林小健要往外走,蒋清看得清楚,先自舒了口气,忽见自己的儿子抓着瘟神林小健,又把他拉回来,另一只手还去拽田冰:“你们都不许走,不能让你们这样子出去!”
蒋芸姗再次拥住林小健,声泪俱下:“不要再离开我,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林小健眼一热,他想说话,但喉咙已经干得说不出来,他想挣脱,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的一切都急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全幻化成一群飞舞的金星,耳中只听蒋器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地方飘过来:“我们一起把他扶起来!谁都不许再出去!”
他想自己可能倒在地上了。
医院内外已经叫忠义社的人团团转住,院长被连夜飞车接来,进门就被陈阿水当胸揪住:“来这么慢!耽误救我大哥,铲平你们医院!”
院长心中憎恨又不能发作,只叫所有的医生都进手术室。
阿三在手术室前走来走去,惠若雪一进来就扑上来,将全身都倾在他手臂上:“三爷,啸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阿水一定要给他报仇啊!”
阿三急忙扶她坐下:“大嫂,天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雷彪也随后赶医院,见到阿水正扭曲了脸,在走廊里大骂:“妈的,小健这个畜牲叫我逮住了,我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阿三听得分明,惊问:“阿水你在说什么,小健怎么了?”
惠若雪忽地站起,泪痕满面,恨咬牙根:“是大少爷,是他杀了啸天!三爷,方才我同水爷讲过了,大少爷今天疯了一样,用枪指着啸天说认贼作父,还讲他是姓林的,又说是啸天杀了他亲爹!啸天打了他一巴掌,撵他出去,还不出半小时就出事了。书房的地上落的那把枪,就是阿健的呀!”
阿三难以置信,他一向不信这位大嫂,遂把目光移向阿芳,看到阿芳悲痛欲绝并不否认,才惊骇道:“阿健怎么这样糊涂?”
雷彪大吼一声:“他是不是疯了?”
阿水暴跳道:“老雷你不知道,这是天哥的一宗大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其实常小健是林健的遗腹子!天哥养他这二十年,谁知是养了个白眼狼!”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正在这时,有医生匆匆从手术室中出来,阿三见他们样子惊慌,逮住一个问:“里边怎么样?”
那医生上牙和下牙直打架:“血,血库的血没有,正向其他医院求援。”
阿水目眦欲裂,一掌搧上去:“什么?你们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我大哥流了那么多的血要死的你懂不懂?惹急了我把你血放了!快去找!”
医生带了哭腔:“你们不知道吗?常社长是AB型血,医院里很少有这种血的储备。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人!”
院长闻声走出来,也是满头大汗,上前拉开他们,阿三急问道:“我大哥究竟怎么样?”
院长扶扶眼镜:“心脏左侧动脉血管破裂,颅上贯通伤,两处伤都致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手术时间会很长,用血量也会很大……”
手术门又开了,跑出来一个护士:“快!血压不稳,需要马上输血!”
“验我的血!”一直站在一边没人注意的常小康突然挤过来,大声喊道。
院长惊讶地问:“这位是……?”
“常啸天是我爸爸!”常小康飞快脱去上衣。
“好,赶紧给常公子验血!”
结果出得飞快,常小康和父亲血型一致,他直接被送进手术室。这时,求血的医生向院长报告,附近几家医院都没这种血的储备。受小康的启发,阿水向手下大吼起来:“快,多多找人来!我就不信,这一万名兄弟,就找不出和天哥血一模一样的。”
阿三拽过一个护士:“先验我们这些人的,快!”
手术室外间。
护士用大号针头将小康的血抽出来。小康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的手术台上,父亲的脸在无影灯下清白得骇人,似乎已经丧失了生命的光彩。他虽不为父亲所喜爱,却始终为父亲感到骄傲,这种感觉从小根深蒂固。他知道,常家的荣华富贵归根结底是父亲带来的,若没有父亲,他将失去这一切。
200CC、300CC,常小康开始还能忍受初次输血的不适反应,但抽到400CC时,他已经头晕,走出来坐在长椅上休息。外面的兄弟正拥进来,熙熙攘攘把走廊挤个水泄不通。惠若雪混乱当中心疼地看着儿子,给他擦着虚汗,常小康抓住妈妈的手:“爸他不会死吧?我怕……”
阿水上来搂了他一下:“不怕,没事!”
雷彪看跟过来的三十多人一一验过,竟没一个合格的,绝望当中暴跳如雷:“老天爷都不帮我们!妈的!”
突然,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个中彩者,名叫小卢子,雷彪隐约认出是阿水的手下,忙把他送进去,又叫人把喜讯告诉阿水这边,阿水闻讯疾奔过来,狂呼:“快,把小卢子给我弄出来!他不行!”
阿三也急了,暴叫道:“烂梨陈!你说什么?”
阿水已经一头闯了进去,一把拔下小卢子胳膊上的针头,一脚踢飞了出去,口中骂道:“妈的,这小子是谁找来的,险些害了天哥!”
护士大为不满:“快出去,你干什么?”
阿水火冒三丈,好象要点着一样:“小卢子害了杨梅大疮,你们都验不出来,瞎了狗眼!”
护士厌恶地把抽了一半的血和针管全扔向桶中,不由撇了一下嘴,小声道:“流氓!”
门开了一半,阿水听在耳中,余怒不消回骂道:“臭娘们,人不够就验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救天哥!”
护士们哪见过这种阵式,一个个表情木然,再不敢多嘴,常小康在椅上忽地站起来,咬了一下发白的嘴唇:“我再来!”
惠若雪已经顾不上哭泣,拉住了儿子,她知道,这个时候丈夫最重要,自己再疼儿子,也不敢多说半句话。还是阿三首先觉到不妥,摇头道:“二少爷,你抽太多怕是不行。
常小康第一次觉出自己重要,众人瞩目中,他豪气上扬,推开妈妈的手,再次走入手术室外间,换了另一只胳膊给护士:“再抽!”
又有300CC血及时补入常啸天体内。
院长出来连发感慨:“常公子真的是好样的,是一位大孝子啊!要不然,常先生的手术坚持不到这一会儿!”
惠若雪泪流满面:“啸天英明一世,却是看错了人,白疼了大少爷一场,到头来还不是养虎为患!他现在要是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就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了。阿康才是他的亲骨肉,关键时候还不是得自己的亲儿子!”
众人皆欷殻Р灰眩⒎夹娜绲陡睿皇币埠尥噶诵〗 U馐保钟懈鲂值芟笾辛俗丛惚煌屏斯矗耸质跏遥怀隽顺P】怠P】狄丫槿醯谜静黄鹄矗涣礁龌な坎蟪隼矗涣承老玻骸奥瑁缴蛋值难棺×耍
大家也都喜形于色。阿三道:“快给二少爷弄间房,真难为孩子了!”
阿水上前握住他的手:“好样的,象个男子汉!”
转头向手下吩咐:“给我报警!三个堂口一起捉拿常小健,不,是林小健!告诉兄弟们,这小子谋害老大,已经不是什么小老大,也不再是天哥的儿子!抓住他,回来开香堂,用帮规来料理这个王八蛋!”
惠若雪突然发话:“抓住他?他那么大的本事,连啸天都能着他的道,你们这些人奈何得了他吗?”
阿三气哼哼道:“妈的,千万别让我碰上他!”
雷彪还算冷静:“这小子的一本事全是我们倾囊传授,现在他羽翼已丰,确实不好对付。”
惠若雪红肿的眼睛闪着冷森森的光:“他既然忘恩负义,你们也不要顾念什么兄弟旧情。他今天敢杀啸天,明天就轮到你们了。你们要当机立断,决不能让他跑出上海!”
阿水以拳击掌:“对,传令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三觉得不妥:“阿水,是不是等一等,看天哥醒了怎么说,他毕竟是林健的骨肉。”
阿水霸气十足:“这事我作主!林健如果知道他儿子这样忤逆,也不会包庇的。照我的话做!”
清园别墅,蒋清刚刚撂下电话,就见蒋器慌里慌张从电气冰箱取冰块,胡乱在地上砸碎,她生气道:“你们还搞什么?那个林小健醒了没有?”
蒋芸姗冲下楼:“阿器,他烧得很厉害,一直在昏睡,他还有伤,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我们送他上医院!”
蒋清断然喝止:“不行,现在谁都不能出去!姗儿这次祸闯得太大了,我已经给你父亲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到!”
蒋芸姗一跺脚转身又上楼,蒋器捧了冰块,竟然几步蹿到她前面去。
蒋清见他们一个个对林小健全都这样上心,心焦不已,想一想也跟上楼来。客房的床上,林小健昏昏沉沉地躺着,几个年轻人手忙脚乱地围着他。蒋清分开他们,坐在床边,伸手探探体温,果然烫得厉害,她也暗暗吃了一惊,她还不知道,小健是因为大病尚未痊愈,心力交瘁又添新伤所致。她隐约觉出自己今天做得有些不妥,心念转转,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常家有什么联系,就吩咐蒋器再取酒精来擦身降温,又道:“你们不要着急,我叫彼得医生来看看。”
彼得就是当年在船上救过蒋清的那位英国医生,多年来,与蒋清已成莫逆。蒋器知道这位医生叔叔,连连点头:“太好了,彼得医术高明,他来就好办了!”
蒋清又对侄女喝道:“我和你爸已经商量好,你和这个姑娘马上换衣服,半小时后有车来接你们,警察那边姑妈来应付!”
蒋芸姗哪里肯听:“不,我不走,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蒋清厉声喝斥:“听着,你现在是政府通辑的政治犯,也许还是个杀人的刑事犯!你留下来,会连累身边所有人,首先就是我和蒋器,还有你这个同伴,包括林小健!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清楚!”
蒋芸姗抚着小健的头,无声地哭起来,她何尝不知,姑妈的话极有道理。
蒋器搂住表姐:“姗姐姐别哭,常小健不会是一个人,我会帮你照顾他,你放心走吧!”
蒋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他居然要揽事上身,要照顾林小健,难道他没看出表姐已经旧情复燃了吗?她无可奈何地起身出门,丢下一句:“等彼得过来再说!”
林小健昏沉之中听到了只言片语,真想马上离开,无奈全身脱力,动也不能动,昏昏然又睡了过去。
田冰换上一套佣人的干衣服,知道蒋芸姗还守在客房里,便拿了衣服走过去,见好友难舍难分地握着小健的手,眼泪噼里啪拉往下掉。时间过得很快,蒋芸姗终于没有等到林小健再醒过来,蒋家的车子已到,她走出大门,看到彼得大夫的车正驶过来,台风最猛烈的时候已经过去,只剩下斜风细雨,车灯照过的细巷,方才搏斗的痕迹已荡然无存,恍然如同一梦。
她和田冰上了车,蒋家把两个大胆包天的姑娘连夜送出了上海。
翌日清晨,林小健在清园醒来,首先看到的是身边和衣熟睡的大男孩,象是累得狠了,正在晨曦里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