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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湛也向妹妹恼怒地抱怨:“都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她回家了!天天忙着游行演讲,反美扶日,把家忘得一干二净,我看她早晚要成共产党!”
蒋清皱眉道:“这怎么行!搞政治也要等完成学业,等我和她好好谈谈,她那么优秀,可不能耽误了自己!”
蒋湛道:“她把我们的口堵得严严的,课程不但一点不耽误,还门门优秀,唉!我现在宁肯她笨一些、傻一些,女孩子聪明起来真是可怕!她最听你的话了,但愿你劝得动。”
蒋斌笑道:“阿姐呀,她不反对姑妈就不错了!姑妈、阿器哥,你们这次回来上海,上街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是美国人,现在全上海都在反美扶日呢!”
蒋湛训斥儿子:“不要胡说!你姑妈致力中美交流,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和你说的风马牛不相及!”
蒋清惊讶地看着哥哥:“哎?听你的口气,好象也在支持反美扶日吗!”
蒋湛道:“远东军事法庭确实可恶,是中国人都会有反感的。”
蒋器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想到妈妈居然要出面劝表姐,他不由暗笑,他虽然不理会政治,但对人对事看得倒很清楚。表姐芸姗的性格和妈妈蒋清是惊人相似,她们都精力充沛,热情洋溢,一旦投入到事业中就追求完美,异常忘我。这娘俩要是互相劝起来,说不定是干柴烈火越说越着。
他不由想起了一年前表姐送他的情形,那时他就说风和云早晚要聚在一起,他这次挟雨而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和表姐的风云际会呢?他摇下车窗,望着乌云密布的上海天空,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大学生蒋芸姗现在只愁时间不够用,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跑,觉得快被太阳烤化了;晚上,那些秘密集会是如此频繁,隐隐的危险中蕴含着年轻人渴望的那种刺激。她现在是上海学联骨干,被太多激动人心的事情充溢了身心。五月下旬,她带领圣大的同学参加了交大召集的的万人反美扶日签名活动。现在,她多方联络教授和社会名流,正准备召开座谈会,初步决定要同市长吴国桢辩论。
表弟蒋器回来都好几天了,她也顾不上去看他,她是如此忘我地投入到学运中去,连田冰她们都奇怪这个富家大小姐哪来这么多的精力!她的领导人何苍劲先生最近也不时提醒她要注意休息。蒋芸姗心里最清楚,她这样拼命的工作,除了她政治热情,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说是久久不愈的感情创伤。在学校里,她几乎天天都能遇上那可恶的常小康,他总是频繁出现,送花写诗,大献殷勤,无论怎样拒绝,他照样死皮赖脸地贴上来。每到被他纠缠的时候,总令她想起他那个叫常小健的兄长,想起她自己那段充满耻辱的感情付出,她无论如何想忘记,却总是忘不了!这常家兄弟一个在身边如附骨之蛆,一个在心中如寄生的蛔虫,全都恶心之极,却挥之不去!
此时的常小康刚刚读到大二,已然成了声名远播的流氓学生,经常倚仗了家世在学校内外聚众斗殴闹事,炫耀武力。蒋芸姗在学校搞活动,真还有些忌讳他的这种身份,不能同他翻脸。因为,她们的斗争越来越隐密,再不能因为自己感情处理不当,而给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虽然和祖父、父亲的思想有着天壤之别,但在蒋芸姗内心深处,却还认可蒋氏家族所恪守的家风,她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严肃,道德观念纯正,而从常氏兄弟的言行中,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常家的恶劣家风,一旦联想起黑社会、帮派老大、常小健明显的私生子身份、还有他接触的什么女明星、他们家那个阴阳怪气的姆妈,她就不寒而栗。那样的家族注定是充满了邪恶,而常家兄弟只是邪恶之树上必然结出的果子,虽然外表好看,但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些联想,让她对那个叫做常啸天的黑帮头子,日益鄙视和憎恨。可年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和常家居然在二十年前就有了极深的渊源,表弟蒋器就是常啸天的亲生儿子,而令人讨厌的常小康,居然会和蒋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由于注定要纠缠于这种复杂的关系中,年轻人的幸福和不幸就都由这个夏天开始了。
最近,陈阿水不知触了什么霉头,接连走起了背运。自打去年被常小健禁止了毒品生意,风雷堂的收入直线下跌,他心有不顺,常常发些无名火,今年春节刚过,竟把一个上门来认父的学生仔给暴打了一顿,可能下手重了些,法庭给他送来传票,说这一对母子把他告上法庭,指控他遗弃。阿水眼珠子没气出来,玩了半辈子女人,第一次阴沟翻船。一气之下,就要干掉这对找麻烦的母子。
常啸天得知此事制止了他。因为邵晓星的案子在前,他再不想兄弟再惹上官司,虽然只是一般的民事官司,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后,轮到常小健为这位风流阿叔揩屁股做善后。好在忠义社这样的社团,都有自己的御用律师,他和律师分析后得出结论,那母子敢于这样纠缠,只是为争一口气。他叫律师私下打通了法官,把案子在最小的范围内做了缺席判决,给了那母子一笔抚养费,又软硬兼施叫她们离开上海。这一下虽然达到了不事张扬的目的,但阿水名义上真的成了一个无名小子的亲爹,再出席社团集会,就被知情的老大们笑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可事情却似乎没完没了,从三月起,他的情史又叫一家小报登了连载,一登就是一个月。自从常啸天派他到大上海经商,到接手邵晓星管理风雷堂,他今天已经俨然是上海名流。这些年来他风流成性女人无数,人人尽知。小报虽然用了化名,明眼人却一下就能看出是他,加上那作者的手笔很是下流不堪,阿水便愈加忿忿然。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次不再知会大哥,直接叫唐辕砸了报社,拘了小说的主笔。
因为常啸天算得上一个风雅的帮派老大,所以忠义社一直在文化界颇有些朋友,这一阵便接连有人给常啸天打电话来讨人情,要求放人。阿水这一次咬得很死,说什么也不肯放。常啸天理解他这一段时间因为女人很受了些气,丢了面子,有意耍耍威风,也就由他去。一直以来,这个兄弟不思婚姻,使他心下内疚,他总认为源头在当年阿芳的拒婚。由于有了这个心结。所以,尽管阿芳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但他从来不给她名份;而阿水尽管玩女人玩得出格过火,他也从来不加干涉。
常公馆。
早餐前,常家父子照例坐在大厅浏览当天的报纸,现在报界的言论很是自由,正热衷披露发生在各地的抗议示威事件和真相,天天抨击政府暴力,内战的新闻也不少。爷俩偶而做做交流,令常啸天感到欣慰的是,小健冷静超然,丝毫没有时下青年人的浮燥,对时局的看法见地独到,高屋建瓴,很对他的胃口。
尽管如此,今天的报纸还是让常小健心动了一下,那是一则迟到的消息,讲成都的大学生请愿过程中突遭军警镇压,打伤二百多人,逮捕的学生过百,造成了重大流血惨案。他第一想起了小弟,脑中还短暂地掠过一个鲜活美丽的影子,但只是一闪而过。他急忙叫来忠贵,吩咐去学校接二少爷回家。
惠若雪正下楼来,担心地问:“这么急叫小康回家,有什么事吗?”
自从天华公司和大儿子的一次恳谈,惠若雪维护了儿子的同时,也失去了继母的最后一点尊严,她已经不能再把常小健当成后辈,面子上也再显不出来母亲的作派。随着常小健在社团中担任要职,在家中的地位也是日渐重要。常啸天凡事必要垂询这位长子的意见,而且经常是言听计从,常家事实上已成了这父子的天下。惠若雪心中常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酸楚,但面上还是要讨得一个好。
常小健对继母的态度倒是始终如一,他指指报纸:“大学生闹得很厉害,南京已经开始镇压。我耽心小弟也卷进去,找他回来叮嘱一下,课不紧的话干脆回家避一阵。”
惠若雪赶紧拿起报纸来,她识字不多,断断续续也只能读个大概,看了半天惊叫了声:“哟,都死人了,这些个学生崽不好好念书,闹个什么吗!”
常小健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直接导致时局不稳,自古亦然。大学生的家乡到处都在闹饥荒,反政府情绪自然是越来越高,更何况还有反对党从中鼓动。”
惠若雪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常啸天接过话头:“你叫小康千万不要卷入学生运动,最近忠义社风头出得够多了,小邵还在狱里,阿水就跟着出事,要是阿康再起哄添乱,别说我这当爹的不管!”
惠若雪见丈夫把话说绝,陪笑道:“康儿不是没眼色的孩子,咱们家又不缺吃穿!阿健不是说接他回家来避风头吗!”
常啸天嗯了一声向饭厅走去,边走边吩咐:“如果市政府和警察局方面再和我们提要求维持秩序,我们宁可出钱,也不许兄弟们充打手,我们不当蓝衣社!拿些个学生出气我最看不惯!”
常小健应道:“这个我知道。爸爸,现在满街号召多用国货,反美扶日。我们正在这个风口上和美国人做生意,要不要暂缓?”
常啸天在餐桌一头坐下,伸伸袖管,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手巾擦擦手,嘴角全是冷笑:“学生只不过是受人利用,说几句爱用国货就能禁止美国货倾销了?就能阻止远东军事法庭的判决?法币贬的是一日千里,我可是有大批兄弟要开饭呢。生意给我照做,不过不要太招摇。今天的美国人不是当年的日本人,用不着危言耸听!”
“爸,我好象听说您年轻时候在大学里,也是个激进分子?”常小健笑着问父亲。
常啸天兴致一下被勾起来:“是啊!一看学生上街,我就想起当年。我称得上是他们的祖宗喽,那时候满清还没推翻,巴黎和会上的二十一条成了导火索,我们火烧赵家楼,天天嘴里都是德先生、赛先生┅┅”
“就是提倡民主和科学!”常小健笑着向姆妈解释。
“我搞学生运动的代价是一年多段祺瑞的大牢,当时爸爸穷啊!有钱有背景的同学一个个往出放,就是没人搭理我这个小县城出来的穷小子,那一年多让我脱胎换骨!”常啸天忆起当年,感慨万分:“唉,政治这东西真是碰他妈不得!还好健儿早早成材,再用不着念这些个什么破大学;小康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关心政治,想想倒也是好事:要不就看透世事,超然物外;要不然就庸庸碌碌,凡事不上心,都不会惹太多麻烦,就怕能力不足又强出头!”
惠若雪听见说儿子庸碌无为,心中不高兴,又不能发作,而最后一句话又象是在对她指桑骂槐,便低下头去。
这弦外之音常小健也感觉到了,忙岔开话题:“爸爸,阿水叔那边您是不是再劝一下,那小报记者关得太久了,怕是麻烦事,我们已经接到了报界的抗议信,据说他们还酝酿小规模的抗议行动,要在公司门前举行。我看不如教训一下放了吧,他已经吓破了胆,不会再出去胡说八道。”
常啸天皱皱眉头:“哦,抗议?人关多久了?”
“两周了。”
“什么来头,查过没有?”
“倒没什么来头,一个专门收钱写命题作文的。”
“叫阿水做掉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