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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你贪图他什么?他光武新村那间漂亮的公寓么?”
我记得吴敏告诉过我,他头一天搬进张先生的公寓,在他那间蓝色磁砖的浴室
里,泡了一个钟头不肯出来。
“我并没有说我现在要搬回去跟他一块儿住呀,”吴敏分辩道,“我只是到他
那里去陪陪他。昨天晚上,离开安乐乡,我就到他家去看他去,我知道他一定又喝
醉了,他的酒量并不好。”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到张先生那里,张先生叫小精怪萧勤快抱吴敏留在他那里的
一包旧衣物掷给我,要我拿走。大概就是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张先生嘴角那道纹路,
像一条深陷的刀疤,他使我想起演《刀疤王五》的反派明星龙飞,龙飞在那个电影
里,老嘿嘿狞笑,嘴角露出一道深深的刀疤来。
“那样绝情的人,也值得你这么对他!”我突然觉得,我输给吴敏那五百CC的
血,确实有点划不来。
“我可怜他。”吴敏望着我说道。
“你可怜他?”我噗哧一下,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我的小乖
乖,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那条小命儿也差点葬送在他手里。”
“你不知道,阿青,张先生是个很寂寞的男人呢。从前我住在他那儿的时候,
平常他总是冷冷的,不大爱说话。可是一喝了酒,就发作了,先拿我来出气,无缘
无故骂一顿。然后就一个人把房门关上,倒头睡觉去。有一次他醉狠了,在房里吐
得天翻地覆,我赶快进去服侍他,替他更换衣服。他醉得糊里糊涂,大概也没分清
我是谁,一把搂住我,头钻到我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心肝都裂了似的。阿青,你见
过么?你见过一个大男人也会哭得那么可怕么?”
我说我见过。我想起在瑶台旅社跟我开房间的那个体育老师,那个北方大汉,
小腹上练起一块块的肌肉。像铁一样硬,他一直要我用手去摸。可是那晚他躺在我
身旁却哭得那么哀恸,哭得叫我手足无措,那晚他也醉得很厉害,一嘴的酒气。
“从前我还以为大男人不会哭的呢,尤其像张先生那样冷冷的一个人。谁知道
他的泪水也是滚烫的,而且还流了那么多,不停的滴到我的手背上。张先生人缘很
不好,刻薄、多疑、又小气。平常也没有什么朋友,跟他同居的那些男孩子,没有
一个对他是真心的,都处不长,而且分手的时候总要占他的便宜,拿些东西走,萧
勤快那个家伙最狠了。张先生告诉我,他还不止拿走张先生一架加隆照相机呢,连
张先生最宝贝的一套三洋音响也搬走了,而且还很凶,他说张先生要是去告警察,
他就把他跟张先生的关系抖出来。张先生受到这次打击,又想起我来了,大概他觉
得只有我还靠得住些,所以要我回去陪他。”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搬回去跟他一块儿住,又去做那个‘刀疤王五’的小奴隶
算了?”
“我想开了,暂时还是这样好。张先生脾气怪,他一时寂寞,要我回去,万一
他又后悔起来,我就太难堪了。而且现在我又不是没有去处,师傅要我晚上在安乐
乡住。好守店。我对他说:”张先生,等你真的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搬回来陪你。
‘“
吴敏停了片刻,望着我,继续说道:“阿青,我知道张先生不是一个很可爱的
人。但是我跟他处过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虽然他对我曾经绝情过,可是只要他用得
着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照顾他的。不管怎么说,他总还让我在他那里住了那样久
呀。老实说,从小到大,还算跟张先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过得最快乐呢。”
吴敏的嘴角浮起了抹微笑,他抬头望了一眼壁上的电钟,拾起桌上的账单起身
说道:“六点钟,我们该到安乐乡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