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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洛期冲过去把这一个个丧失了人性的魔鬼们打得飞起,踢向一边。裸露出来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 这是报应!是报应!”一个满身鲜血的士兵狂笑着大叫, “ 他害得多少人冤死沙场,今日他有这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皇甫家的族人共三百七十三口人全被投入死牢。
盖世权贵,一朝轰坍。
“ 皇甫继勋虽然已死,但唐国的命运恐怕已再难挽回了。”洛期叹息着说,“ 所有的结局,已经注定下了。”
“ 不,王,也许还有转机。”大臣张洎急忙上奏,“ 有一个人,或可以扭转天命。”
“ 快说,是谁?”
“ 司辰。那个从王的梦中走进金陵城的僧人。王曾说过,他是上天指引来的。”
“ 兵临城下,金陵和唐国都危在旦夕。司辰,梦中的神人说你是可以决定唐国命运的人,那么,佛可以感化掉所有的兵戈和戾气吗?”
“ 王。”司辰缓缓睁开双眼。“ 我佛慈悲。”然后他身披袈裟手持尘尾登上了金陵的城墙,在风里挥拂尘尾。
城下的宋军奇怪地安静下来,一起抬头注视着金陵的城墙。司辰高诵经文:“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口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亦无所得故。”从遥远的北方飞来一群鸟,无比熟悉,在我家的院子里,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它们。夷芽说它们是大荒那些死魂的化身。它们依靠着云梦泽的迷雾和怨气生活,而在相繇被禹击倒的那天,它们失去了云梦大泽,开始流离失所。它们的飞翔决然哀伤,它们边飞边叫:“ 怏!怏!怏!”
在飞鸟的凄鸣里,宋国大将曹彬的跨下骏马忽然一声长嘶扬起前蹄,毫无防备的曹彬惨叫一声被摔下坐骑。
宋军的阵列里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句:“ 佛祖保佑,唐国不能灭啊!”
所有的宋兵都开始交头接耳,登时军心涣散。一身尘土的曹彬被侍从搀扶起来,他抹去脸上的尘土无比惊愕地看着城上的司辰,百般无奈地仰天长叹,“ 天佑李唐,天佑李唐啊!”他挥了挥手,围困着金陵的百万雄师像潮水一样退后了。
眺望着宋军退去的残影,金陵城上一片欢腾。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李煜兴奋得迭声高呼:“ 这是天意、天意啊!”
司辰在所有的欢呼里走下城墙,默默地消逝在杂乱的人影之间。
我扭头看着身旁的洛期,他依旧紧握长枪面容严峻。我惊讶地问他:“ 洛期,宋军退去,金陵安固,为什么,你还不高兴呢?”
洛期皱了皱眉,“ 沾尘,你没嗅到么?血液的味道更浓了。”
“ 国师真乃佛祖显灵。”张洎献媚地说,“ 王,北师已退,将自遁去,请圣上勿虑。”
李煜在前呼后拥中回到了后宫,他命人焚香燃起了太古容华鼎。众乐齐鸣,织舞歌舞其中。方才的大兵压城,瞬间消融在了欢乐的乐舞里。我看着斜偎在龙榻上的李煜,他目光迷离。可能他本就从没有完全醒过,自然,也就没有完全醉过。
“ 有佛法护佑,众卿勿忧!”李煜高举玉盏,对近旁的诸位王公官员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呀!”
我欠身走到李煜的面前,跪倒。“ 王,金陵的灾难平息了。请王施布恩泽,臣敢请王能下旨赦免一个犯人。”
“ 一个犯人么,是谁?”
“ 就是皇甫继勋的三女儿———皇甫沁。”
“ 久闻这女子是我金陵城内有名的奇女子,不爱红妆爱戎装,扬鞭策马数尽天下英雄,惟对秦洛期情有独钟。沾尘,应该是洛期来向孤讨这个‘赦诏’啊!”李煜笑着说,“ 不过今日佛助我唐国,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孤就给你这个人情。”
“ 谢吾王,吾王岁同天地,辉昭日月。”
李煜伸手取了李贵人的方帕,提笔写下:赦免皇甫沁。然后近旁的太监捧过玉玺,李煜拿起来哈了一口气,重重在方帕上压了下去。
我捧着方帕到天牢里救出了皇甫沁,她站在阳光下眯着双眼。
“ 谢谢你,沾尘。”她对着我莞尔一笑。
“ 不,沁,你应该谢的,是洛期。”我说,“ 他是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
“ 洛期,为什么,你不去亲自向圣上请求赦放沁呢?”
“ 因为……我已经是没有命的人了。沾尘,告诉沁,秦洛期已经和金陵的城砖土石融合在了一起,让她离开这里吧!去远方,寻找她的未来。”
“ 未来么?”皇甫沁苦涩地笑,“ 沾尘,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还会有未来吗?”
“ 沁,无论如何,你必须离开金陵。李家王脉已经走到了尽头。”
“ 开始和尽头,都不是原因,都不是归宿。”皇甫沁幽幽地叹着走着,她面露浅笑,双眸望向遥远的空垠。
夜渐渐褪尽了。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启明星在遥遥的天际散发着微烁的光芒。
一身重铠的洛期横枪立在城头上,紫色的长氅迎风招展。他的目光坚毅冷酷,周身的杀气渐渐提升,甚至,盖过了凛冽的野风。朝日徐升,那些放到的旌旗随着太阳一起树立起来,戎装齐整的宋军已经以更加凶狠的姿态扑向了金陵,而麻痹大意的守城唐兵还犹自酣睡未醒。
朝晖里宋军的旗帜虎虎生威。洛期无奈地喃喃低语,“ 天下,早已选好了归宿。”
伫立在百万军中的曹彬抬起头来,正看到了城头之上的洛期。他叹了口气,“ 猛将如斯,可惜误投王主。”
洛期发出了一声龙吟似的长啸,顿时天摇地动。酣睡里的唐兵纷纷惊醒,却立时被四周乌压压的宋军惊呆了。
我对洛期说:“ 这一次,唐国在劫难逃。”
洛期冲向我最后一次微笑。“ 沾尘,记得将我的尸体带走,葬到一个可以面向北极星的地方。我要那些飞鸟指引着我,去到归墟之上的大荒。我要去大荒之中,找那个叫应龙燮的男人,与他一战方休。”说罢,他大吼一声,纵身跃下了金陵城墙,向着千军万马冲了过去。
“ 秦将军———!”城上的所有士兵都怔住了。
在万骑之中的秦洛期,如同在惊涛骇浪里的弄潮儿,用一杆长枪,在刀光剑影里翻云覆雨。转眼间他的盔甲和征袍都已被鲜血染浸,紫色的长氅被敌人挑得破烂。
血不断从他的伤口里涌出来,但他的战意却不见丝毫的衰弱。
“ 碧血丹心,精忠报国,慷慨赴死,此节当歌!”我走到战鼓前,一边擂鼓一边唱起了那首遥远的歌———
“ 大风四起兮撼重阳,
策马临虚兮傲苍茫。
撅天罡,
断锋芒,
收战魂兮东海旁,
渺浮云兮啸洪荒。”
在我厚重的歌声里,唐国的兵士们手握长矛,冲下城去,和洛期一起在血雨腥风里去爆发掉自己最后的生命和意志。怒吼和哀号搅拌着黏稠的空气,血液在旷野里溅开如花流汇成河,金陵城下化成了一座错乱的坟场。
一个个宋兵在洛期的身边倒下,他像狮子一样用爪牙撕扯着这个混乱的世界。尘土飞扬里,他的战意如潮。
曹彬纵马冲了过去。“ 闪开!”他大吼一声,宋兵们纷纷退到一旁让出一条空道。“ 秦洛期,曹某领教!”刀光立起,风雷般斩下。
杀开一条血路后,惊闻曹彬的吼声到,无暇多想的洛期横枪一格,只听得一声山崩地裂。
洛期倒吸了一口气,身形骤退,手中的长枪已成两截。
“ 枪扫南国,剑镇金陵。”曹彬弹跃而起,立身站在骏马的背上,双手将刀举过头顶,目光兀鹰一样俯视下来。“ 李唐秦洛期,拔剑吧!”
“ 一刀戴月,拒浪沉帆。今日能一试‘拒浪刀’的实力,秦某不枉此生了。”洛期缓缓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剑。“赵宋曹彬,来吧!”
南北驰名的两位乱世名将,在残危的金陵城下,终于相会。
曹彬低叱一声,一跃而起,欺身迫下。拒浪刀挟着排山倒海的千钧力道,砍向洛期的头顶。
“ 来得好!”洛期一声长啸提剑而起,以全身劲力劈向迫来的重刀。寒森的剑气凝炼化一,去势如虹。
铮———!刀剑硬碰,曹彬登时觉得虎口一阵酸麻,洛期的力量确实已超乎他的预料。洛期的剑在半空画弧,横斩过来。曹彬忙举刀迎招,这时,在刀剑相向的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洛期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燃烧着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光已远离了乱世远离了战争远离了现实,在那双眼睛里,曹彬感到了难以名状的寒意。
曹彬怕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怕了。功、名、利、禄是他所 追求的,但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为了什么要决死沙场。从秦洛期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遥远的东西,离这个世界很远的东西。
刀剑再度硬碰,洛期的剑上发出的一股力量震撼寰宇。它透过曹彬的刀,直冲击向他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像被滚烫的油泼上去了似的,痉挛撕裂,剧痛难抑。他像枯叶一样被吹退了出去,一口浓血含在了嘴里。
“ 撅天罡,断锋芒……”洛期含笑着说,“ 曹彬,我赢了这一战,但输了天下。”
“ 不,输掉天下的不是你,是李煜。秦洛期,你赢了,这一战和天下,你都赢了!”曹彬在众人的拥护下强撑着站了起来,面色苍白,语气虚弱。
力战万骑,孤身一人的洛期终于撑不下去了,他跪倒在了无数的尸身上,用剑支着身子。他仰起头,依然用豪烈的声音面向赵宋的军马:“ 来吧!踩着我的身体走上你们封侯加爵的富贵之路。”
而这一次,四野无应。四周的兵士都握紧了兵器,但无一个敢冲向洛期,没有人愿意去挑战一个“ 魔鬼”,没有。
“ 秦洛期,让开吧!”曹彬无力地说,“ 你应该明白,你已经到尽头了,你没有力气了。你即使有心,也无力了。秦洛期,天运难回,这是李唐的劫数。这个荒诞的帝王游戏,该完了。”
洛期依然用剑支着几乎已虚脱的身体,一动不动,目光炯炯。
我停下了擂鼓,感到世界在低沉的宁静里发出闷重的呻吟。
“ 洛期,他说得对,尽头,到了。”一袭白衣的皇甫沁出现在了城头上,她微笑着对洛期说,“ 洛期,放下你的剑和你的破碎天下,和我回家吧!”
这时,那群飞鸟又来了,它们在金陵城上盘旋鸣叫。“ 怏!怏!怏!”它们焦急地叫着。
皇甫沁对我说,“ 沾尘,慷慨当歌,死烈以和。”
在飞鸟的鸣叫里她纵身跃下了高高的城墙,她单薄的身体坠落在了洛期的身前。于是,在许多的冰冷的残骸间,多了这么一具温暖的尸体。
洛期抚摸着皇甫沁的身体,唇含浅笑。“ 沁,好的,我跟你回家。”他将手中的青霜剑蓦得扔向半空,一只飞鸟以更加疾厉的速度俯冲出去,用爪子抓住这柄剑,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