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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龙琪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昨天我跟她提起陆薇与文室这一节时,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我也对不起你,那天回家,应该带走陆薇的……”
他停顿了一下,“上官,如果是你,你的丈夫跟人偷情,你会想着把那个跟你丈夫一起的女人带走吗?”
“当然不会,这不符合常规心理。”上官说。
“那么,也就是说,龙琪看到陆薇的时候,她还穿着衣服。所以她在一刹那间下意识地生出这个念头……所以,她说了那句话。”
“你就从这一句推断出来的吗?”
“还有你一再的暗示。”方晓飞说,“你平常没那么多嘴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跟陆薇结婚?”这可就叫人纳闷了。
“陆薇她在这件事中,并没做过什么,她只是利用了一下我的错觉。而且,通过这件事,我又重新审视了一番我们7年来的感情,我在想,她为什么会去红月亮?因为她下了最后的赌注,赌我会不会关心她,会不会吃醋。结果我没有。我甚至没有理她。这一局她输了。后来,出了这事,她又在赌,赌我这次会不会让她赢,我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让她赢!”
“她赢了,可你输了。”
“我输了吗?”方晓飞反问。
“你觉得你没输吗?”上官不明白。他喜欢的是龙琪,他得到却是陆薇,他还说自己没输。──你输大了。
方晓飞摇头,“你觉得陆薇会让我输吗?”
“可她赢了。”
“她赢了我就一定输吗?”
上官给绕进去了,这是一笔糊涂账。她算不清了。她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觉得应该跟方晓飞汇报一下。
“对了,今天下午──”她略为迟疑了一下后,慢慢地说,“我收一个邮件。”
方晓飞笑了笑,这是料得到的结局,“是马来西亚的华文报纸吧,说龙琪的?”
“那里边的内容你不会相信吧?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上官问得十分辛辣。
方晓飞则说:“就算以上所说全是真的,我对龙琪的感觉,也不会改变。那都过去了。”
“可是……”上官轻轻地说,“那个邮件全局的人都收到了。连政法委都有了。”
方晓飞顿时心里一沉,这个问题就大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并且是刚死了丈夫的有钱女人,和一个年轻的警察搞在一起,这类桃色新闻是人们最乐意传诵的。这种时候,没有人看到爱情,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看到爱情,人们只想看到色情。估计用不了多久,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就会长了腿一样闹个满城风雨。
舆论就似马蜂窝。一旦捅了,就要承担一切恶劣的后果。
“今天下午,很多人都跑咱们办公室来,心照不宣地问我,方队什么时候结婚?”上官看着方晓飞的脸色轻轻地说,“其实你现在只要跟陆薇一举行婚礼,就没事了。”
方晓飞默然,他跟龙琪的未来将很黯然。这让他心绪不宁,只好说:“我们谈点儿别的。”
“谈什么?”上官知道她们的方队长此时心烦意乱,也想转变一下话题。
“知道疗养院闹鬼的事吗?”方晓飞问。
上官点头,“三年前的事了,起因是有个戏校的姑娘跳楼……”
“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应该不是普通的桃色案件。”
“我也这么想。”方晓飞说,“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姑娘跳楼呢?”
“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想,”上官说,“我们可以想像,她不是跳下去的,而是……被人扔下去的。”
“为什么?原因?”
上官见方晓飞的心境已经平和了许多,就建议说:“方队,我们现在是不是──先进电梯看看?”
他们是来破译文室的命案的。方晓飞点点头。
上官得到命令,扯掉那个布帘,先进了电梯,其实是个很普通的电梯,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实在看不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方队,你也进来。”
方晓飞慢慢地走进去,站在电梯中,鼻中,又进了那股奇特的异香,虽然很淡很淡,但还是能闻得到。小方抽了抽鼻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上官,再摁一摁口袋中文室的日记,突然,他明白了,是的,就是这样,这的确是一桩谋杀案,而且是恶性的策划良久的谋杀案。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答案是很简单很简单的,而一直以来,他却把它想得过于复杂。
“我已经全明白了。”他对上官吩咐道,“明天,我就要结这个案子了,你去通知一下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
“不用明天,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上官说。
是的,天边星辰已坠,色泛银白,明天也就是今天了。
今天。今天又会是个样子?
※※※※※※
《千机变》第十一天~结局 作者:金英
第十一天
(一)
清晨。
文室的墓前,绿树枝影横斜,一派静谧。间或,有鸟儿的叽啁声清脆地流转在澄鲜的空气中。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龙琪穿一身乳白色的西服,捧着一抱带露的红玫瑰。她还是跟平时一样,又美又酷又冷还十分地骄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甚至可以不活着,但她不能不骄傲。她把花放在文室的墓前,纯白色的墓基,更显出玫瑰的娇艳欲燃。
“红玫瑰是代表爱情的。”上官文华说。
龙琪说:“是的,玫瑰象征爱情,我是希望他能在另一个世界把这束花送出去,送给他爱也爱他的人。”
上官若有所思,她今天来得最早。跟她一起来的,还有阿队副刘正雄。他是方晓飞特意叫来的。这个案子,应该有个聆听。
扈平、妲拉、水玲珑、汪寒洋都来了。陆薇居然也来了,是不是因为方晓飞?
该来的,全来了。
方晓飞清了清嗓子,他今天是主角,特意换了一身警服。尽管昨晚一夜未睡,仍然双目炯炯,表情却很冷。因为他是猫,他要抓耗子了。
他说:“1995年11月1日,市河西区户籍警文室在本市的龙琪大酒店的电梯中被砸死。”
接下来,他话锋一转,“文室是个好片警,从1981至1983年连续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第四年,也就是1984年他再次当选,但自己推辞了,说想把机会让给年轻同事。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最擅长处理那些家长里短婆婆媳妇的琐事,被片区的大妈大婶们认为是最贴心的人民民警。他为会心细,跟同事相处也挺融洽。就这样的一个人,死了。”
方晓飞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墓碑上文室的照片,说:“可以说,他跟周围的人都没有利害冲突。而他出事之初的一切都表明是场意外,我也曾这么以为。但,不是,经过我的反复侦察,这其实是一件恶性的蓄谋已久的谋杀案。
方晓飞的话在墓地的上空盘旋,四周一片沉寂,文室的墓前则碧草萋萋。
“这,得从头说起。”
“从头说”这三个字打动了龙琪,再也没有比她更熟悉已经逝去的那段往事了。
──当年,她们一家四口住在南疆一个牧区,这个牧区全是回人,信奉伊斯兰教。游自力就出生在这里,他比她小三岁。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碧草蓝天的美丽风光中过着他们逍遥浪漫的青春岁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之间的问题也就出来了。游自力一家在牧民中颇有声望,而龙珏一家则属另类。当然,对于淳朴厚道的牧民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著名作家王蒙在那个年代也被下放到新疆,当地人对他很友好,照顾有加。后来有位记者去采访王蒙的寻位哈萨克邻居,老人说:“一个国家怎么可以没有国王诗人。”
在牧民的眼里,学问是高贵的,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至于政治,是政治家的事,与他们与关。
真正让她和游自力拉开距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宗教!游氏一族信奉伊斯兰教,龙琪一家却是坚定的基督徒。
方晓飞说:“伊斯兰教徒禁食猪肉、骡子肉、驴肉、马肉以及凶禽猛兽之肉,我曾在龙琪的车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想起我们曾在一起吃大肉……”
这是矛盾的初始吧?龙琪回想着。
新疆人,包括新疆的汉人,为了尊重少数民族的宗教都避讳管猪肉叫大肉,当年游自力还是个莽撞少年,他、她、龙言,他们骑快马,喝烈酒,吃大肉,玩得轰轰烈烈百无禁忌,自力却因此触犯教规,受到族长的严厉惩罚。这件事游自力毫不在意,但龙琪感觉面上无光,也隐隐觉得她跟自力之间也许不会有什么结果。
虽然,回族人在婚姻方面讲究自由恋爱,但若要真的结成夫妇,还是要征得父母同意的。而且,他们尊从教规,女性不可以与非伊斯兰教男性、及信仰伊斯兰教的其他民族通婚。但男性可以娶非伊斯兰教及其他民族女性为妻,但必须皈依伊斯教,履行一定的入教仪式。也就是说,如果龙琪想嫁给游自力,她必须由信上帝改信安拉。
这个很难。
不信教的人很难理解这一点。对于信仰宗教的人来,信仰如天。比如有天一觉醒来,发觉整个天空变成了红色的,你会如何?
信仰,是一种深入灵魂深入骨髓的意识。很难改变的。
所以,龙琪的父亲龙思焕是坚决不同意的。他曾引经据典说,当年蒋公中正欲娶宋美龄女士,为了讨宋父查理之欢心,他都成了基督徒。以蒋的身份之尊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游自力?当然,游自力他是喜欢的。
如果那时他不是流落他乡,也不会那么固执。文人就是样的,处境愈差,地位愈卑,便愈是自尊心强。当然,还有一点是,他不想终老大西北,所以他不能把他的掌上明珠孤零零地遗落于此。
不光龙思焕不同意,龙言也不赞成,“姐,你不是想抛下上帝信安拉吧?那以后什么你可得禁口了。”
小孩子家自然就光顾着嘴了。龙琪自己呢,也憋着一股劲儿,游自力听她的还是她听游自力的,这不光是一个爱情问题,还是一个尊严问题。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非常轰动的事。
牧区来了一位阿尔泰勒的淘金人,一连串的命案掀起血雨腥风,一时间人心惶惶,不过,牧区的人大家都是落地生根,彼此间知根知底,惟一的外来者就是龙琪一家。别人不说,他们自己已心惶惶。恰在这时,有人指证龙琪在杀人现场出现过。
这一节,是龙琪最刻骨铭心的。
记得那天晚上,游自力的牧羊犬为她带来一张纸条,说他在湖边的红柳林中等她。她就去了。刚站定,突然看见一个男子向她疾奔过来,口中还狂喊着什么,就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那男子的脑袋突然裂成两半,脑浆横流,飞溅出的眼珠砸在她脸上……
就算是铜头铁胆,也会吓一跳,更不用说龙琪那会儿还是个年轻姑娘家。
更糟的是,这一幕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