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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嗯?”
“我把整个过程过了一遍。看我自己的样子,听我自己的声音,看李娜和其他人中年时的全息像……”
“还没到中年呢,”索尔说,“李娜下个月才满三十五……”
“嗯,总归是老了,你知道我的意思,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读过了医疗报告,也看了海伯利安上拍的那些照片,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你怎么想?”
“我一点都不相信这些,爸爸。”
索尔放下酒杯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脸比以前圆润了,没有那么世故。更漂亮了。
“我是说,我其实相信这些,”她说着,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却带着害怕的意味,“像你和妈妈这样的人不可能跟我开这么残酷的玩笑。再加上你的……你的年纪……以及新闻,还有其他的一切。我知道这完全是真的,但我就是无法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爸爸?”
“明白,”索尔回答。
“我是说,今天早上醒来,我想到,棒极了……明天有古生物学测验,可我压根还没学过呢。我盼望着能在罗杰?舍尔曼面前表演一两下子……他老觉得自己很聪明。”
索尔又喝了一口。“三年前罗杰在巴萨德南部的一场空难中死了,”他说。要不是仗着酒胆他不会说出这些,但是他得弄明白在这个瑞秋的身体里是不是还藏着另一个瑞秋。
“我知道,”瑞秋说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了解过每一个我认识的人的情况。外婆死了。艾卡德教授没再任教了。妮姬结婚了,和一个……推销员。四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其实都已经不下十一年了,”索尔说,“往返海伯利安让你的时间和我们这些呆在家里的人比起来,落后了六年。”
“但那是正常的,”瑞秋叫道,“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网外旅行。他们也得对付这样的情况。”
索尔颌首。“但和你的这个状况不同,孩子。”
瑞秋挤出一个微笑,喝干了她的威士忌。“好家伙,这太夸张了。”她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发出尖利的撞击声。“看,这就是我的决定。我已经花费了两天半的时间搞清楚所有的这些,她……我……想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现实又是怎样……但是,根本就没用!”
索尔一动不动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
“我是说,”瑞秋说,“我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变得愈加年轻,失去我从未见过的人的记忆……我是说,然后又会发生什么?我会保持这种状态,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小,能力也日渐消退,最后某一天,我就消失了?上帝呀,爸爸。”瑞秋紧紧地用双臂抱住膝盖。“这真是一个诡异的滑稽故事,不是吗?”
“这一点都不滑稽,”索尔平静地说。
“是的,我也知道这不好笑,”瑞秋说。她的双眼,依然又大又黑,此刻泪水涟涟。“这对于你和妈妈来说一定是世上最糟糕的噩梦。每天你们都不得不看我走下楼梯……无限困惑……醒来所记得的只是昨天的记忆,但我自己的声音却明明白白告诉我说,昨天已经是好多年以前了。我还和一个叫做米利欧的小伙子恋爱过……”
“是美利欧,”索尔轻声说。
“管他是谁呢。那些录音完全没用,爸爸。到我开始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又太累了,不得不去睡觉。然后……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希……”索尔开口,但立刻清了清嗓子,“你希望我们能做点什么,孩子?”
瑞秋注视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自从她十五周大的时候起,她就一直送给他这样甜美的笑容。“别再让我听这些了,爸爸,”她坚定地说,“不要再让我听自己说的这些。这只会让我痛苦。我是说,我根本都没有经历过那些时间。”她顿了顿,摸着自己的前额。“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爸爸。去了另一个星球的瑞秋,坠入爱河,受到伤害……那完完全全是另一个瑞秋!不应该由我来忍受她的痛苦。”她开始哭泣。“你明白吗?明白吗?”
“我明白,”索尔说。他向她张开双臂,感觉着印在胸膛上自己女儿的温度和眼泪。“是啊,我明白。”
第二年不时有超光讯息从海伯利安传来,但都不是好消息。关于逆熵场的性质和来源的研究均没有进展。在狮身人面像附近也没有探测到任何异常的时间潮汐活动。在潮汐区内以及周边地区,他们以动物做活体实验,其中有些动物猝死,但是没有任何动物染上梅林症。美利欧发来的每一条信息最后都以“向瑞秋致以爱意”结尾。
索尔和萨莱向帝国大学贷款,去巴萨德市接受了有限的鲍尔森理疗。他们年龄已经太大,就算是鲍尔森疗法也无法将他们的寿命再延长一个世纪,可是理疗让他们这对七十岁的夫妇外表回到了五十岁不到的年纪。他们仔细研究蒙尘的家庭照片,觉得要穿回十五年前的服饰也没什么困难的。
十六岁的瑞秋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下来,通信志调到大学广播站调频。“我能来点上好的麦片吗?”
“你不是每天早上都吃吗?”萨莱微笑道。
“对呀,”瑞秋盈盈一笑,“我就是觉得我们可能会出门怎么的。我听到电话铃响了。是妮姬吗?”
“不是,”索尔说。
“真该死,”瑞秋说着,看了看他们,“对不起。但是她口口声声答应过我的,只要标准成绩出来,就给我电话。辅导课都过了三周了。你们肯定是以为我听说了什么。”
“别担心,”萨莱说。她把咖啡壶放在桌上,为瑞秋倒上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别担心,亲爱的。我敢保证你的成绩一定会好到想读哪所学校都行。”
第十章
“不止这个,”瑞秋叹气道,“你不知道。外面可是一个狗咬狗一样残酷无情的世界。”她皱皱眉头。“你见到我的数学安赛波了吗?我的整个屋子完全是一团糟。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索尔清了清嗓子。“今天不上课,孩子。”
瑞秋盯着他。“不上课?今天星期二耶!还有六周我就要毕业了耶!搞什么啊?”
“你生病了,”萨莱肯定地说,“你可以在家里待上一天。就今天。”
瑞秋的愁容更深了。“生病了?我没有不舒服啊。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不对劲。就好比说,放映室里的沙发怎么都变了个方向?其普斯到哪里去了?我叫了它好多声它都不来。”
索尔抓住了女儿的手腕。“你已经生病很久了,”他说,“医生说你醒来时可能会忘记一些东西。我们去校园走走聊聊吧。怎么样?”
瑞秋面露喜色。“翘课去大学校园?太好了。”她又立即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真希望我们别碰上罗杰?舍尔曼。他在那儿跟着大一新生学微积分,他真是个人见人厌的讨厌鬼。”
“我们不会遇到罗杰的,”索尔说,“准备出门喽?”
“马上,”瑞秋靠过去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见金丝燕。”
“再见小雨燕。”萨莱说。
“好啦,”瑞秋粲然一笑,长发甩过肩膀,“我准备好了。”
因为要经常前往巴萨德市,索尔购买了一辆电磁车。在一个秋高气爽之日,他驾着它远远地在最底层车道缓缓行驶着,享受着身下刚收割的玉米田的景象和怡人的馨香。许多在田中劳作的男男女女向他招手。
自打索尔童年时代起,巴萨德就蓬勃地发展壮大,但是犹太集会堂仍处在城市最古老的一处聚居地边缘。神殿很古老,索尔也感到自己的苍老,甚至连他进门之前戴上的圆顶小帽①看起来也很陈旧,那顶帽子经过数十年的使用,早已磨得只剩一层薄皮。但是牧师却很年轻。索尔意识到来人至少已经四十——他深色的头皮之上两侧的头发已见稀疏——但在索尔的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当这位年轻人建议他们在街对面的公园中进行这场谈话时,索尔感到一阵欣慰。
他们在公园长凳上坐下。索尔奇怪地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圆顶小帽,那片布在他手里递来递去。空气中传来一阵焚烧树叶和前夜降雨的味道。
“我并不太明白,温特伯先生,”牧师说道,“你的心绪之所以被扰乱,是因为那个梦,还是因为自从做那个梦之后你的女儿就病了?”
索尔仰头感受着洒在脸上的阳光。“准确地说,都不是,”他说,“但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两者有联系。”
牧师的手指拂过下唇。“您女儿多大年龄?”
索尔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是牧师没有察觉。终于索尔说道:“十三。”
“她的病……严重吗?有没有危及生命?”
“不会危及生命,”索尔说,“还没有。”
牧师双臂交叉着摆在他滚圆的肚子上。“你不相信……我能叫你索尔吗?”
“当然。”
“索尔,你不相信是你自己,因为做这个梦……从而引起了女儿的疾病,是吧?”
“是的,”索尔说,坐了一会儿,冥思苦想自己说的是否真话,“是的,牧师,我根本不相信……”
“叫我摩特,索尔。”
“好的,摩特。我来并不是因为我相信是自己——或者梦——引起了瑞秋的疾病。但是我相信,我的潜意识可能在试图告诉我什么秘密。”
摩特的身体微微前后摇晃着。“在这点上,也许神经专家或者心理学家更能给予你帮助,索尔。我并不确定自己知……”
“我想了解一点关于亚伯拉罕的故事,”索尔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我曾经接触过不同的伦理体系,但我还是难以理解其中的一个,在那个体系的开端,神明竟会命令父亲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不是,不对!”牧师大叫道,儿童一样短粗的手指在面前胡乱地挥舞。“当时机到的时候,上帝制止了亚伯拉罕的手。他决不会允许有人类献祭在他的面前。那是对上帝意愿完全的服从所以……”
“是的,”索尔说。“顺从。但是圣经上说,‘亚伯拉罕就伸手拿刀,要杀他的儿子。’上帝一定已经细究过他的灵魂,知道亚伯拉罕已经准备好杀死以撒。仅仅是表面上的顺从而没有衷心的奉献一定不会让创造万物的上帝满意。要是亚伯拉罕爱自己的儿子胜过热爱上帝,又会发生什么呢?”
摩特以手指敲击了一会儿膝盖,然后伸手抓住索尔的上臂。“索尔,我能看出你很为令爱的疾病担忧。但是不要把它和八千年前著就的文献混为一谈。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令爱的消息。我是说,现在不会有孩子因为疾病而夭折。至少在环网内不会。”
索尔起身,笑了一下,然后往回走了几步,抽回手。“我很想再说点别的,摩特。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得回去了。今晚我还有课。”
“这周安息日你会来神殿吗?”牧师问,张开他粗短的手指,准备离别前的握手。
索尔把圆顶小帽丢到年轻人的手中。“可能就是这几天吧,摩特。就这几天之内我会来。”
那年秋天晚些时候,索尔从书房窗口望出去,看见屋前光秃秃的榆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传媒界的人,索尔想,他的心沉了下去。整整十年他都惧怕着秘密传出去的一天,他知道那意味着他们在克罗佛简朴的生活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