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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就是人愚蠢的根本性!
“你还是那么忧郁,这样不好,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希望你能看开点儿,别老是活得那么沉重——”
庞娜真诚地看着丁克说,“女人你要不断给她希望!”
22
那么男人呢?
丁克想,男人的希望谁给呢?
丁克想着,不免开始可怜起男人来。
他觉得男人的确是真的很可怜。
可怜的男人不但要隐藏起自己的失望给女人以希望,而且连流眼泪的方式都不一样。
倒流!
那么多的眼泪都倒流进心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世界呢?
21
丁克怀着这样的疑问走进一个男人的世界。
立果。
他想,也许立果能帮他解答心中的困惑。
“你好!”
丁克盯着这个内心装满眼泪的智慧男人。
“你也好。”立果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
丁克看着面前的盒子,想象着这里应该装的什么东西。
是眼泪吗?
他想。
“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丁克笑,“不用了,我知道。”
立果也笑:“看来有些习惯你还是没变。”
“就象人的性格一样,天定的,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再也不会改变了!”
“你已经36岁了,人说36岁的男人可以活得随心所欲了!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立果说。
丁克不语。
看着立果。
立果也看着丁克,看了很久。
丁克之所以那样看着立果,是因为他从立果说的话里品味到另一层内容。
“你什么意思?”
丁克问。
立果不说,只做。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迭人民币。不多,1000元。
立果把1000元人民币推到丁克面前。
“这就是你生日的礼物吗?”
丁克皱眉,迅速在回忆这1000元跟自己的关系。一个词瞬间跳到脑海。
赌资!
22
“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三年前,丁克曾这样咬牙切齿地对立果说,他当时开出的赌资是10000元。他记得当时立果不跟他赌。
“我没钱。”立果说。
“那就1000。”
丁克斩钉截铁地说。
23
“夏力还没死!”
丁克把那1000元钱推到立果面前。
“他就要死了!”
那笔钱又被推了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一直在计划着在今天杀死夏力吗?”
立果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丁克问。
立果笑,笑而不答。
丁克忽然想起在法庭上立果就是这样笑的,一句话也没说。
但却把一切都说了。
现在立果又露出了那种笑容。
他笑的是什么呢?
丁克想,立果难道真的是钻进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想做的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或者说立果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使者,隐在这个浮躁的地方,就为了点拨他。
24
“你走后我一直在想,想你为什么放弃饭店而去开出租车,想你为什么会执意去看望庞娜,想你怎么会喜欢上楚洁?想为什么我那么指责你而你不生气——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一个目的,杀死夏力,选择一个特别的方式为自己庆祝生日!对吗?”
立果直视着丁克那双洞察的目光。
丁克勇敢地把目光对准立果。
他想穿透这双猫眼找到答案。
“我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今天要喝什么酒?是白的还是红的还是啤的?”
立果不笑了,看着他。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它可以成为你杀死夏力后的保护伞!”
立果说着,拿起酒瓶给丁克倒酒。边倒边说,“你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但你却恰恰忽略了一点,你缺少个酒后驾车的证人。”
立果举起酒杯,“人生好比做72岁,36岁正好是你人生的一半,人生的上半部你一直处在摸索的阶段,36岁以后你就活得明白了,以前无论有过什么,都过去了,现在人生要翻篇了,所以你一定要喝,这不是酒,这是纪念你前半段生命的消失。”
立果举起酒杯,跟丁克的酒杯碰到一起。
“喝!”
立果说。
丁克没有理由不喝。
23
风景是什么?
是窗外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吗?还是那棵在雨中飘摇不安的树?或者是在雨中顶风而行的那个人。
那名行人从何处而来又到何处而去呢?
在2003年8月4日的那个夜晚,丁克竭力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他知道这答案他永远也不会清楚,他唯一能弄清楚的就是,那人是自由的,他从想来的地方来,又到想去的地方去。
他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丁克在想。
是那个温暖的房间吗?
那个温暖的房间有床、有橘黄色灯光,还有一个叫庞娜的女人。
他依稀记得那个叫庞娜的女人昨晚潜到他的梦里跟他对话。
“你杀了他!”
“那是个意外——我酒喝多了?”
“胡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你是个杀人凶手。”
丁克一时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你为什么不反驳了?你心虚了?”
“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对。”庞娜斩钉截铁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
“你胡说!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承认,我原来是想杀他,为此我精心计划了一切,但今天一见到你,一听到你跟我说生日快乐,我所有的仇恨都烟消云散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仇恨也是有生命的,过了这个时间,仇恨就没有了,就被其他的东西所替代,甚至当我想到我要杀死夏力后的情景,我要面对一个失去父亲的无辜孩子,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我甚至可以预想到你看我的那双眼神,我什么都瞒不过你,还有楚洁,我又该如何面对她呢!她那么善良,而我转眼间就让她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她的孩子会怎么想?到那时我想象的快乐就会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将背上永远的十字架,我将终生受此折磨直至死去!
丁克动容地说。
但他的动容只换来庞娜的嘲讽。
庞娜嘲讽地打断丁克的动容:“看来你确实变了,不但变的残酷,还变得会掩饰自己,替自己开脱了!”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杀他!”
丁克痛苦地看着她,似乎还想解释,但庞娜已经把耳朵捂上:“你走,你赶紧给我走,你这个杀人犯!“
丁克只有痛苦地看着庞娜,慢慢转身走下楼梯。
24
8月4日的那个晚上,丁克记得庞娜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爱你!
我们永远在一起!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
他想。
他这样想着,开着车,车速很快。冲向前面的风景。
尾声
三天后。
立果收到一份迟来的生日礼物。
礼物是一个速递公司小伙子送来的。
是一个牛皮纸信封。
封面上写着,“送给我亲爱的兄弟!”
署名是丁克。
立果小心翼翼剪开信封。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还有一封信。钱分薄厚两捆,厚捆的立果不用数也知道,是10000万元人民币。
他把那一双猫一样的目光盯在稍薄的钱上。
盯了足有10秒钟。
他仿佛预感到什么,小心翼翼展开那封信。
信不长,只有25个字。
立果,我输了,关键时刻我仍然没有下去手,你没用的兄弟——丁克!
姜炜2004年12月底完稿于大西洋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