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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克看了立果一眼，立果一笑，“我知道你在说我，你在说我我说的是自己。但不是——”立果摇摇头，举起酒杯跟丁克的酒杯撞了一下，“只有很少一种人能始终如一坚持无谓不为所动。这样的人才真是把人生看明白的人。”
立果说到这儿，丁克笑了。
11
他不能不笑。
他笑立果的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刚刚还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立果转眼间就变成了哲人。
而且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么一个嚎啕大哭的人说出的话居然还真的有那么点道理。而且，最令他不理解的是，在他说这些道理时坚强的一塌糊涂。
立果也笑笑，“我知道你在笑我把自己封为这后一种人——”立果说到这儿摇头，“但很遗憾，这两种人我都不是。”
“那你是哪种人？”
“哪种都不是，我是个模糊的人。我是个无形的人，我是个变色龙。”
立果说到这里狡诈地笑了笑，“其实那两种人我都看不起，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这后一种人的看透多少也有些无奈的成份，并不是本愿的认识及至，也还是一种悲哀！说来说去，人生终究是一种悲哀！”
“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那你呢？你是个乐观主义者了。在此之前你可能是，但现在你肯定不是了。”
丁克就又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立果。
沉默中，失魂落魄的歌声结束了。
有人鼓起了掌。
那人来了。
12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朝立果点着头走来。
“是他吗？”丁克盯着来人问。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来人不象个杀手，杀手怎么会那么老，而且居然戴了付眼镜，近视眼镜。
“不是。”立果低声道，“是杀手的经纪人。”
那人来到桌前，立果跟那人握过手后给丁克做介绍，“这是我朋友，这是王老师。”
被称做王老师的伸出手，丁克握过，松开。
丁克有些看不明白了，杀手居然有经纪人，而且还是个老师。
“多少？“
立果径自跟王老师低声商量着价钱。神情坦然，那种感觉不象是去杀人，倒象在谈一桩合法的生意。
“那要看生意大小了？是没了，还是留着？”
王老师不经意的说着，喷出烟雾。
立果看了看丁克，“不留。”
王老师点头。
“对方身份。”
“做生意的。”
立果轻描淡写。
王老师点头伸出个拳头，“十个。”
“能再便宜点吗？”
王老师看了眼立果，“你以为买菜呢？不做拉倒？”
王老师站起身，收起香烟做出一付要走的姿态。
“别——”
立果站起身拦住王老师。
“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商量，要做就做，不做拉倒。”
……
丁克已经听出这个王老师是个东北人。
他知道对方说的十个是十万的意思，这让他心里一激灵。
钱他倒是有，这么多年了，积蓄总是有点儿的，但突然都用到夏力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心疼。
立果看着丁克说，“走吧！”
丁克沉默。
立果便也沉默。
王老师自然就又要走。
丁克突然明白过来，人死了，钱都是粪土，一切都成为粪土！
所以他再次把王老师喊住。
“成交！”
他对立果说。
12
真正的杀手终于出现。
本来丁克是不见杀手的。立果也不准备让他见。只要给钱就行。钱已经准备好了，五万。另外的一半人死之后付。
但杀手杀人首先要有照片。
丁克没有照片，立果说他来解决。丁克不放心，立果见丁克执意要来，就没有再说什么。去的时候立果拿了个画夹。
见了面，立果也没多说什么，从画夹内抽出一张纸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碳笔，三五下便勾出个人型。
最绝的是居然画得还真象。
像当然是夏力。
夏力戴着眼镜。眼镜后的夏力傲视着丁克。
这样的目光只会让丁克更加下定决心。
杀掉他。
一了百了。
13
杀手是两个人，两个年轻的东北人。
确切地说是两名监狱里逃出的罪犯。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胳膊上有一处刺青，眼神中透着凶狠。瘦子却白净异常，言谈举止居然还有股子文化味。
“你们好。”瘦子说。
瘦子从丁克手中接过夏力家的地址和门牌号。丁克又把夏力的样子用语言描述了一遍。王老师说，“那你们走吧，有消息我会电话通知你们的。”
丁克还想再说点什么，立果朝使了个眼色，丁克就明白了。
出门前丁克想起什么又叮嘱了一句，“那家的孩子和女人千万别动！”
“知道了。”瘦子笑了笑。“你放心吧，要动也行，要动就得加钱！”
一听到钱王老师赶紧把丁克拉了出来。说你放心吧，没有同意他们是不可能动手的！
第十四章
0
两人重新走在黑夜的街道上。
走在路上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丁克看了看立果本想说他们能行吗？但立果的脸上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庄严。
他只好把要说的话收回，静静地走着。
信马由缰。
都没有想到要拦一辆出租车。
“害怕吗？”
走了很久，立果突然说。
“怕什么？”
丁克答。
立果停住脚步看着丁克：“这一次意味着你将走上不归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后悔还来得及，无非就是损失点钱。”
丁克沉默。
立果便做出转身动作，丁克伸手把他拉住。
“你准备好钱了吗？”
“什么钱？”
立果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赌输的钱。”
立果笑了一下，但笑得很难看，“我没想到你这么犟！我真服了你了！”
“这不是犟这是股信念。”丁克道。“你还记得英雄本色吗？”
立果点头，“记得。”
“还记得周润发说的那句话吗？属于我的东西丢了，我要把它拿回来！”
丁克盯着眼前的黑夜道。
“可是，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找得回来的。东西丢了可以找，可心情丢了你是找不回来的。”
“就算你找不回来你也得要努力！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立果愣愣地看着黑暗中的丁克，“你知道吗，这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但你这样做是抱着毁灭自己再毁灭别人的心态做的。你这样做的结果是，就算你成功了，你也把自己也给毁了。是一种自杀的行为！你想到过吗？”
丁克点头。“性格决定命运，有些东西是我无法避免的，这可能就是我的命运！我无话可说。”
立果叹了口气，“其实可以避免的，无非就是个女人，她背信弃义把你丢了，你不要她就是。何必非在一颗树上吊死，再说了女人有什么好，我经历的女人多了，女人都是善变的。有些时候女人的情感还不如兄弟之间的情感来得实在——”
丁克看着立果，他已经感觉到立果要说什么。
“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探讨过无数次了，我有我的想法，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
“好，就算你喜欢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将来还会有喜欢的女人，肯定有更出色的！”
“她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立果沉默，点了点头：“最近你们俩关系好点了吗？就没有一点改善？”
丁克就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丁克说，“立果，关于女人你比我清楚，当一个女人爱你时，她眼里流露出的都是柔情，可一旦她不爱你了或是你把她心目中的秘密戳穿后，她眼里流露出的就是都是不满和愤怒了。无论你做得多好，她对你都是恨！”
立果拍了拍丁克。丁克突然继续道，“你相信永远吗？”
立果摇头，“不信，永远有多远？是用什么来衡量，以什么为依据的呢？人要死了永远就没了。”
“那为什么人们生活中有那么多永远的祝福？善始善终，白头谐老，百年好合，万事如意，永远快乐等。”
“那是人们自己虚幻出来的，假的。明知道这些东西最终都无法实现，于是就祝愿来祝愿去，自欺欺人。反正也不担什么责任？”
丁克点头：“你发现没有，这所有的词都跟一件事情有关。”
“什么？”立果问。
“情感。”
立果点头，沉默，看着丁克，他知道丁克现在要表达，表达他一段生活的感悟。
1
人每走一步都会有感悟，有感悟就要流露出来，这个道理就跟新陈代谢的道理一样。
丁克有感悟所以才问他，实际上他不用问，他自己已经都清楚，所以他才问。
所以立果决定不说了，他等着他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丁克问。
立果摇头。
“因为情感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它看不到也摸不着，只通过一些荷尔蒙的分泌或一些人们自己造出的语言来表达，所以它就可以千变万化无影无形，它才可以千百年来生存下来繁衍壮大。”
立果沉默。
丁克继续道，“它以不确定的方式进入我们的体内控制着我们的灵魂，带着我们盲目地追求那种无形的信仰，给我们希望然后再摧毁我们，让我们对此失望带入死亡。”
丁克停顿了一下，“以此推想，它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导演，人类是它的全体演员，带着合演一场最大的戏剧然后让我们一起死亡。”
立果脚步停了下来，看着丁克。
他觉得丁克在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庄严，象一个神圣的哲学家。
这样一个有哲理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给毁灭了呢？
他不明白。
他痛惜。
他深感到一种无能为力，他无力来挽救丁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毁灭，走向死亡……
那一瞬间，他有了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2
那晚，丁克和立果喝了很多酒。
也说了很多话。想起什么说什么。
一开始是立果说，丁克在听。
立果说：“你知道吗？你的思想以及衍生出的种种支流会把你引入歧途，最终毁灭。”
丁克点头。喝酒。
但不说话。
甚至连是或不是也不说。
3
立果再说：“哥，你以为你是个胜利者，其实你是个失败者。因为你总想去爱别人，以为别人也会象你那样清澈透明地去爱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
丁克继续点头。
喝酒。
但握酒杯的手在颤抖。
4
立果继续说：“你在某些方面是个顿悟的先行者，但在情感的这条路上你永远都悟不明白，或者是暂时的明白永远的糊涂。你最大的病就是想着去爱别人，无私地去爱别人，你先是在自己的脑海里划出个理想的爱情模式，然后再往里套，你想苛求一份不掺水纯净的爱。你付出然后期望得到回报，希望别人象你那样。这是一个问题，你还有很多问题——”
丁克头不动。
酒不动。
手也不动。
但心在动，一个字不拉地听立果说的话。
5
立果继续说：“诸如，喜欢一个人便竭尽所能，甚至牺牲自己。有一点可以使你不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