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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不过,也不是。真正的盗墓高手谷野神秀目前隐居在枫割寺里修行,而我,不过是他的双胞胎弟弟谷野神芝,赶到埃及来,是为了探索‘月神之眼’的神秘信息。在此之前,我只是枫割寺里的苦行僧,几十年来始终不出寺门一步,所有的思想都用在参悟‘海底神墓’的秘密上……
我调整呼吸,迅速在自己脑子里梳理着乱七八糟缠绕着的线索,脱口又问:“那么,你怎么熟知盗墓界的一切新旧手段、又能骗过手术刀眼睛?”
在十三号别墅第一次谈判时,手术刀并没有发觉面前的谷野是另外的人所假冒,要瞒过他这样的老江湖,不是件容易的事。
谷野笑了笑,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对着我:“风,你看这是什么?”
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只手掌而已,我凑近去看,隐约看见他手心里的掌纹似乎有些怪异。帐篷里的灯不是太亮,我只能看个大概。
谷野轻轻吁了口气,双肩一震,掌心里蓦的亮起了淡淡的红光。
这下我看清了,他的掌纹全部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着,在天、地、人三纹的核心,全部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按照正常人的掌纹,这三条手纹是根本不可能产生交叉点的,除非是后天的生存环境发生无与伦比的剧变——
“三纹相交,命运倒错;掌现涡流,生死逆溯。”这四句命理格言,是大学时,一个意大利的著名占卜大师告诉我的,而同样的说法,也能在中国汉末晋初的《管恪神术》这本古籍里找得到。
无疑,谷野的掌纹就是属于这一种“异类”,而且他的武功深藏不露,竟然可以把全身血气中蕴含的热量凝聚在掌心里,形成“无量明灯”的超自然现象——我以前低估了谷野,幸好还没造成大的后患。
由此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古语,绝对应该牢记于心。中国古人说过的很多话,都是几百年、几万人的生命历炼而成的结果,是真理中最闪光的精华部分,若能细心领会,必定能够大有斩获。
“我们的家族历史,可以清晰上溯到第一代幕府时期,而这涡流掌纹,更是家族的最显著特征。三年之前,神秀突然从海外游历中回到枫割寺,把此前修炼而成的所有武功、智慧全部传给我,把我从一无所知的修行僧培植成了能够以假乱真的盗墓界高手。而他,则把自己封闭在漆黑的密室里,修行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法术……”
我越听越糊涂,人与人之间通过某种“醍醐灌顶”式的传递方式,进行武功、内力、智慧的交流,并不稀奇,但谷野神秀到底要做什么呢?弃辛苦创立的盛名不顾,去修炼“法术”?
一提到法术,所有华人心里最快速联想到的会是“茅山术”或者“江西龙虎山张天师捉鬼术”,孰料像谷野神秀这样的日本人竟然也拾人牙慧,修炼起这种东西来了。
“法术”与“盗墓”,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一个是唯心主义的鬼神手段,一个是严谨精密的科学探索,无法想像谷野神秀那样的名人,竟能抛开一切,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
如果可以这样理解——面前的谷野承接了谷野神秀的一切思想,是否已经可以看作“他就是盗墓专家谷野”?而远在日本枫割寺的谷野神秀,已经清空了自己过去的历史记录,脱胎转化成另外的一个人了?
我的脑子真的乱了:“谷野先生,‘亡灵之塔’号称可以‘通向海底神墓’……这是真的吗?神秀先生修炼的,可否是破解‘亡灵之塔’的法术?”
谷野的复活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原来世界上竟真的存在两个谷野,我跟苏伦此前的怀疑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性。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诱惑,能让谷野神秀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真正切入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去呢?
在日本的北海道一直流传着一个诡异的传说,“亡灵之塔”一直是做为“镇海眼”的工具存在的,从这里一直能通向日本古代神话里的“海底神墓”。所以,日本历代高僧,都以能来枫割寺参悟“亡灵之路”的秘密为荣。
我去过枫割寺,印象最深的是秋日山寺里千万片如血的枫叶,而不是青灯黄卷旁边跌坐诵经的僧侣们。来埃及之前,我是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对全球各国流传的某些荒诞无稽的神话轶事一律指斥为“荒谬”,所以对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海底神墓”一直抱着“子虚乌有、纯属谣传”的态度。
记得日本旅游杂志上曾披露过一段古籍《东密录》上的文字,大意是说——
“人死后,灵魂是永恒不灭的,附着于水,漂流海上,最终会化为五花水鬼、粉夜叉。在某个黑暗无光的海域,所有的灵魂经轮回漩涡进入海底神墓,凝结成天神的羽翼。天神沉睡于此,期待有缘人通过亡灵之塔的拯救。到那时候,天神掀开神墓喷火而出,拯救世界,令日出之地永远昌盛荣耀……”
《东密录》做为日本唯一一本野史轶闻笔记,其历史地位,与中国的《搜神记》有极大相似之处,是一切日本神话故事的起源。
“是真的,而且我已经参悟了最后的关键环节,将十九颗佛舍利全部服下,能够达到生命无限循环的境界……我知道,你心里会存着很多疑惑不解——地球上的很多事,是无法以应用物理学来解释的。那套《碧落黄泉经》原先就是放在‘亡灵之塔’里的,加盖了天皇的亲手封印……”
谷野始终双手合十,腰板挺得笔直,而双膝叠坐的架势,更是标准的日本僧修炼时的定式。他指向昏睡中的藤迦:“我会陪公主一起离开,关于‘月神之眼’的信息,已经储存在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无比平静。
“带她走?为什么不早带她走,反而一定要在复活之后?”救回藤迦后,谷野一直都没提到过要送她回日本的话题,偏偏在今晚死而复生后要这么做,我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并且没有纳突拉和铁娜的允许,是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营地的。
谷野笑了:“探索‘月神之眼’的秘密,是我和公主的共同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虽然公主出了状况,但我们既然一起来了,就必须得一起回去……”
我被他说的话又一次弄糊涂了,忍不住提高声音:“藤迦到底是什么年代的皇室公主?”
查遍近代日本天皇家族的婚姻史,恐怕也找不到藤迦这个“公主”的来历。所以,我有必要弄清她的身份,毕竟“公主”这个称呼是不能随随便便乱叫的,难道日本的历史学家故意隐瞒了天皇的社会关系?
在政权更替的漩涡里,一个小小的变数,最后将会影响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乃至影响到周边国家的安定繁荣。日本是中国的近邻之一,它的国家大事、时局动荡,搞不好会直接损害到中国人民的生存环境。
“她是天皇的……女儿……”谷野艰难地解释。
我仰面打了个哈哈:“开玩笑,难道我会连天皇的三男四女共七个儿女后代都弄不明白?再说,天皇最小的女儿菊芝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他怎么可能再多出藤迦这样年龄的女儿?”
日本不过是东海的弹丸小国,国内发生的任何新闻,不消五分钟便能传遍五大洲四大洋的每个角落。天皇的家族历史,更是透明得仿佛玻璃养殖箱里的蚂蚁,连最细的触须、鳞片都被放大得一清二楚。
藤迦依旧昏睡,外面的营地里依旧安静,只有越来越紧的北风一阵阵吹个不停。
“藤迦公主的身世非常离奇,她是……‘新月龙象派’忍者的圣女天象十兵卫……与天皇在‘扶桑神树岛’的……‘日出天坑’内缱绻而生下的亲骨肉……”
如此冗长复杂的回答,弄得我的思维又开始打结发晕。日本的忍者派别非常复杂,往往在一个大门派下面,会融汇综合了几百个小的门派,每个小门派都会有自己的渊源历史、谟拜圣物。
“新月龙象派”,应该是隶属于伊贺派门下的一个极偏门的小派,至于什么圣女、天象十兵卫之类的名词,我就无法在记忆里找到它们的位置了。
谷野拗口地讲完了藤迦的来历后,起身下床,走到藤迦床前,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愁容。看来,他虽然有“死而复生”的特异功能,却没办法让植物人复活。
他在藤迦身边捏起了一撮沙粒,皱着眉放进嘴里,忽然开口:“这是什么?风,这些沙子是你放上去的?”
“就算是吧——那是埃及某个教派里的‘还魂沙’,据说有召唤灵魂的能力,可惜并没在藤迦小姐身上奏效。”
谷野疑惑地嘎叭嘎叭嚼着沙粒,让我的听觉神经持续忍受着噪声的考验。
我对于谷野的回答,百分之百不满意。风流天皇的香艳韵事,是日本小报的最佳报道题材,如果真有藤迦这么一位公主的话,只怕早就“纸里包不住火”,泄露得满大街都知道了。但是,谷野又有什么必要对我撒谎?他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绝对不像是信口胡说。
日本僧侣与中国僧人在修行方面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那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些得道高僧,为了自己毕生的虔诚修炼着想,人生字典里已经没有“说谎”这两个字了。
谷野郁郁地长叹,凝视着藤迦的脸:“公主自小生长在枫割寺里,她身体里所俱备的异能,连龟鉴川、布门履两位一百三十岁的高僧都甘心佩服。”
我“啊”了一声,无法不表示自己的惊骇。
日本著名高僧龟鉴川大师一生,最大的成就有三个——破解了日本围棋史上的“呕血百战局谱”;将中国人的易经六十四卦推演成一百二十八卦,成倍地增加了周易测算的准确性;再有就是用自己“开天目”的本领找到了德川幕府时期沉没在日本近海大陆架边缘的一艘皇室古船。
三件事,令他成了战后日本人心目中的国家英雄,在国人心目中,其伟大形象甚至能跟天皇媲美。
至于布门履大师,一直默默无闻,毫无名气,但却被龟鉴川恭恭敬敬地尊为“老师”。新闻界借此推断出,布门履必定不是寻常人——这两位高手,自从二战中日本人失败后便隐居在枫割寺里,轻易不见外人。
若是藤迦有“让两位超级大师”折服的异能,这……这该是条震撼亚洲的头条新闻啊,怎么可能一直没被爆料出来?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碧落黄泉经》的,虽然自始至终,我跟铁娜都没能从谷野手里借阅到这套经书,现在他总可以告诉我一点经书上提到的秘密了吧?
谷野不好意思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不好意思,风——那套经书是用号称‘全球最复杂的文字’记载而成的,除了藤迦外,根本没人能读懂……”
全球最复杂的文字,指的就是从古印度流传出来的梵文,但我不相信这么大的日本国,竟然连读懂梵文的学者都找不到?
谷野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坦然面对我疑惑的目光:“风,或许我说得不够明白,梵文亦是分为很多种类,就像中国的古文字分为钟鼎文、蝌蚪文、甲骨文、大篆、小篆等等。不同的是,你们中国历史上有一个伟大的王者预先洞察了文字的弊端,采取了‘统一文字’的做法,才会万川归海,将晦涩歧义的历史记载迅速整理一新,让后代能从小篆推演出汉隶文字,一直延用到今天……”
我用心听着他说的话,很快领悟了他的本意: